程萬年風風光光的活了大半輩子，如今落魄到流離失所，一下子蒼老到連自己都不認識，什麼時候發絲間添加了數不清的白發，胡子岔長在這張蒼桑的老臉上，他從來沒有把“老頭”這兩個字和自己聯係過，就這模樣估計媳婦兒子見了也未必認識，他不必東躲西藏，反正自己隻是激情殺人，再說也得到了家屬的諒解，又不是罪大惡極的全國通緝犯。他眼下要找份工作，能混口飯吃就成。沒有身份證，隻能打聽著去了人市集，那裏幹的都是力氣活日結的，可他站在人群裏，雇主沒有願意選他的，這麼大年齡誰敢用。一天下來，程萬年一分錢沒賺，餓的前胸貼後背。他尋思著那些路邊的小飯店有沒有招聘的，一家一家看過去，終於有一家飯店招洗碗工。饑餓感逼迫著他前去詢問，老板娘看見一老男人尋洗碗工的活，滿臉的鄙夷，我們從來招的都是洗碗阿姨，你一個大男人能幹了那活，工資可是低得很。程萬年趕緊說：“我就是路上把錢包丟了回不去，來賺些路費就行，工資多少你看著給。”老板娘見他說的可憐，也不像是那種偷奸耍滑的人，就答應留下他幹活。老板娘帶他進入後廚，一個水泥築的水池旁放著兩大盆碗碟，水上漂著厚厚的油花子，看著好惡心。老板娘說每天把飯店裏送來的所有髒東西都清洗幹淨放盆裏就行，自會有人前來收拾。老板娘說完就走了，程萬年一個人開始幹活，餓的有點招架不住了。前麵飯廳剛好送來一筐髒碗碟，他看到碗裏剩下的殘羹冷炙，顧不得多想，把能吃的一籠煙都往嘴裏塞。饑餓感被壓下去了，才不心慌了，穩穩當當的坐著洗碗。他邊洗邊恨著自己，“紅顏禍水”，真她媽的犯賤，自己沒女人嗎？幹嘛要沾花惹草，好好的人生，好好的家說毀就毀了。這個念想他在獄中的時候就有過無數遍了，有的事太過於後悔，就控製不住的在腦海裏翻騰著。淩晨一點了店裏打烊了，老板娘搬出一個折疊床，讓程萬年把餐桌挪挪好騰出地方放床，後又提出一個大編織袋，說裏麵是被褥讓他自己鋪好睡覺。臨走時老板娘補充了一句：“我這裏安有監控。”程萬年想就這小破店，難不成我會偷你的醬醋碗碟，真是可笑，擱以前我連來這種小店吃飯都感覺掉價。躺在床上，終於可以舒展著自由的休息了，再次總比暗無天日的牢房強。
程萬年第一個月拿到手的工資是800元，800元買不到一瓶茅台酒，800元買不了一身“海瀾之家”的衣服，可現在這800元對他來說就是一筆財富，他籌劃未來的資金。反正老家那裏自己是死了的人，回不去也不能回去，索性找個合適的地方活到終老。他想到了雲南地處偏遠，有很多深山老林的村子，他們幾乎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一輩子沒出過山的人比比皆是。程萬年去網吧上網在QQ上搜索雲南年齡50歲左右的女人，聊了十幾個，大都有家室，最後篩選出一個有倆個女兒都已出嫁，丈夫早逝現在獨居的照片上樣子不太醜陋的女人，他說自己一輩子沒有過女人，現在老了感覺特別孤獨，就想找個老伴共度餘生。程萬年把自己在職時的照片發給雲南女人看，氣宇軒昂的樣子，很有男人氣概，很是中意他。程萬年趁火打鐵，每天半夜三更下了班就去泡網吧，對女人噓寒問暖，他去理發店特地收拾了一下臉麵，和對方聊起了視頻，女人多年的寂寞，被程萬年隔著屏幕夜夜的火熱的甜言蜜語激活了。女人終於同意程萬年來他們家見麵，程萬年隨即辭掉了工作，花了好幾百坐出租車遠赴雲南，到了那裏的小集市，他給女人買了兩件衣服，視頻裏大概知道女人的尺寸和穿衣風格。無法登記住宿，隻好去網吧玩通宵，順便告訴雲南女人自己已經到了雲南，很快就能到她們的村子。
女人說她從來沒有出過大山，要不然一定會來接他。有女人這句話，程萬年感覺和女人的事定能成，一路上邊走邊打聽，經過一天一夜的跋涉，他屐著一雙磨的不成樣子的皮鞋，懷裏抱著帶給女人的東西，終於敲響了女人家的房門，這裏的人住的大都是獨門獨院的紅磚瓦房。女人知道是自己網戀的男人到了，聽到聲響就回應道：“等會兒，我給你開門。”因為有點感情基礎，虛擬世界的兩個人，真正的麵對麵時還是有些微的拘謹。程萬年打量著女人，中等個子，中等身材，農家女人的打扮，五官周正反正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雲南女人。片刻他拿出衣服讓女人換上試試，女人穿上程萬年送的衣服，在鏡子裏照，臉上透出一抹嬌羞的紅暈，許是很久沒有男人給過他溫情，雲南女人說：“挺好看，挺合適的。你歇會吧，我到門口抱些柴草給你生火做飯。”程萬年跟著女人來的柴棚，幫女人拿了些柴草放灶台前，坐在低矮的木板凳上生火，女人在一邊的小方桌上和麵。這樣真實的人間煙火，或許如此活著直到死去也很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