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朵山茶花(2 / 2)

眼神掃視周圍,霧氣已經比他離開時濃重很多了,厚厚一層看似無害,他卻連兩步以外都看不見,很快連樓梯上的怪物都隻能勉強看見黑乎乎的一大團在遠處扭動。前進中他看到,一樓轉角處也多了許多黑乎乎的怪影,窸窸窣窣間能讓人感到黏膩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是自己注意到了它們,所以被盯上,還是因為隻有自己奇怪地保持了清醒?努力沉下心,夏油傑開始思考或許可以在二樓找到霧氣的根源,幹脆朝霧氣濃鬱的走廊深處摸索。最後,他在一扇門前站定。一時思緒翻湧,猶豫間還是下定了決心,猛的推開了門——

“……”

霧氣在這間病房裏蕩然無存,突然敞亮清晰的視野讓他不自覺眯了眯眼,可看清麵前的景象後他反而瞪大了眼睛。該怎麼描述這個場景呢?它好像隻是平常時候的驚鴻一瞥,可是在緊張刺激的危險時刻,它美得這樣驚心動魄。

微醺的黃昏有著初春的含蓄,白雲染上好看的顏色,天邊如少女的臉頰微微泛紅。

病房的窗戶又大又寬敞,處於二樓的絕佳視角可以看見層層疊疊顏色或淺或淡的山茶花被不大不小的風吹拂。此時已臨近早春,間或有整朵盛放的山茶搖搖晃晃,或是禁不住被風糾纏下些許花瓣,輕盈飄近窗戶,坐在窗沿上側對著房門的那個人一抬手,花瓣就晃悠悠擦著邊落入又飄離。

簡單的青色吊帶長裙襯得本就不常見陽般的膚色更加冷白,向光的眉眼幹淨,卻偏偏泛著鬱色,一雙丹鳳眼的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時唇平眼抬,看上去頗有壓迫感,讓人更加望而卻步。

她坐在窗沿那,那一片空間就是沉鬱的。等身體聽到動靜後側過來,夏油傑就與一雙澄澈的紅眸茫然對上視線,鬱靜的神色被自己的出現帶出些許波瀾。

【您的治愈主人公已出現】

【周目人物:夏油傑】

『啊,來了……年紀好小』

心下有微妙的怪異感,但鎮定直視對方後沒有感受到惡意,夏油傑還是遲疑著上前幾步,走近些猶豫著組織語言:“……你好,我叫夏油傑,你——!”

他離近些後才徹底看清了奇怪少女周身的霧氣,它仿佛有生命般溫順地搖晃自己凝聚的觸角,在少女身上蹭來蹭去,此時正探頭探腦“看”向自己。

不自覺聯想到外麵仿佛漫無目的彌漫的霧氣,夏油傑還清楚記得那些充滿惡意的怪物,此時麵對極有可能是霧氣源頭的“人”,他也不由得有點迷茫了。

但沒有給夏油傑思考的時間了,隻聽見身後的門猛的被撞開後摔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緊跟著那些走廊上的霧氣一股腦衝進來,將他小小的身板直接推到少女穩坐的窗前,而霧氣就當著他的麵繞少女一圈後凝聚起來,最後嘭一下變成一團又大又蓬鬆的雲朵模樣躲到少女身後。

“如果它也是怪物的話,長得真是友好啊。”夏油傑在心裏不合時宜地突然想到。

少女的眉眼卻倏地靈動起來,轉開靠著窗沿的身子,就背對一樹山茶,輕巧向後一躍。

小夏油傑一驚,骨子裏的教養和善良促使他快速做出了應對。握住對方毫無掙紮的手的刹那,有什麼無師自通——

【術式——咒靈操術】

“呼啦——”

雲霧狀的咒靈擬態雀躍般帶起陣陣氣流,一朵朵的山茶便被薅走片片花瓣造勢。手心的溫暖太過久違,即使認為一切都是係統恰到好處的計算,彌洱也不由得心中一動。

號稱最真實最自由的全息遊戲麼……本來閉目靜默的少女又睜開眼睛。

夏油傑甚至分析不出對方的情緒——隻覺得沉重又輕盈。隻看見少女頃刻化為雲霧,裹雜著初春的料峭和山茶的撲鼻香氣,一股腦惡作劇似的撲向夏油傑,又越過他瞬間吞沒了那些怪物,而它們連掙紮的聲音都被壓迫著不曾發出。

回過神,白霧依舊無暇,很快也飄飄然消失的無影無蹤。隻留下滿室山茶花的清香,冥冥中身體裏棲息了什麼,又有什麼在流淌。

模糊中,夏油傑知道,流淌的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咒力,而棲息的……

事後一切都像是快進,夏油傑看著霧氣“消失”後醒來的人們迷茫地麵麵相覷,一群自稱警局編外監督的黑衣人三兩和人們交流,會議室的媽媽醒來後第一時間跑下樓找到了自己,夏油傑感受到媽媽手上真切的溫暖,這才覺得一切有了實感,身體晃了晃,便失去了意識。

最後一眼隻看到又驚又憂的母親和不遠處匆匆跑來的所謂“編外輔助監督”。醫院重新喧鬧起來,隻有窗外的山茶花悠悠然然,風吹過,香氣清悠。

——“初見的某個瞬間我窺見了她心中的倉惶,就此不由得有所停留。”

“因為黃昏的雪色中,獨她是最安靜的那朵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