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如嵐拿著剪刀對著鏡子慢慢的朝自己的脖子靠近,銀白色的刃在燈光下閃爍出凜冽的光芒,倒映在白皙嬌嫩如同花瓣一般的肌膚上。
哢擦。
幾縷發被剪落,落在浴室的白瓷磚地板上。
頭發被燒到了,不是很多,但是還是有一些,因為她的頭發一直都保持長到腰上的位置,所以大部分都隻是燒到了一半左右,一根下來卷曲卷曲的,她想趁著柯昌煌和亞久津淳子他們回來前銷毀“證據”來著,不過實在太麻煩了,沐如嵐想著要不要幹脆一把剪掉。
這麼想著,就準備這麼幹了。
沐如嵐把頭發都撥到一邊,剪刀大張,哢擦一下,就想剪下去,浴室門忽的被打開,墨謙人打開門就看到沐如嵐正想剪頭發,怔了下,腦子裏還什麼都沒有,就出聲了,“別動!”
沐如嵐眨眨眼,抓著頭發和剪刀跟墨謙人對視著。
“你幹什麼?”墨謙人走進浴室,伸手接過她手上的“危險物品”,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幾根發,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
沐如嵐沒說話,乖巧的放開頭發站在墨謙人麵前,笑容溫柔又無辜的看著他。
不需要幾秒鍾,墨謙人就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墨謙人隻是沉默的看著她,神色似乎淡漠依舊,又似乎有淡淡的波瀾在漫開。
浴室明亮的燈光在白瓷磚塊之中顯得越發的光亮。
男人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把她牽出去,讓她坐在床上,然後慢慢的幫她一縷一縷的挑出藏在發間的被燒到的發,然後再剪掉。
屋內安安靜靜的,連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響都沒有。
沐如嵐眼睛往上轉,腦袋也跟著往上抬,隻是立刻又被壓了下來,墨謙人正在挑劉海裏麵的被燒成小波浪的發絲。
“謙人?”沐如嵐輕輕的喊了聲,柔軟的嗓音,貓咪肉呼呼軟綿綿的還微微帶刺的爪子一般。墨謙人依舊沉默著。
有一種人,即使說著話也會讓人覺得很安靜,卻從來叫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反而連聲音都不由得壓低了怕驚了他的那一份沉默安靜。
他安靜的仿佛寂寥的夜,微微的涼,無盡的黑,看不到邊。
“謙人?”沐如嵐伸出手拉了拉他前麵的衣服,“生氣了嗎?”
“別動。”墨謙人淡淡的應了聲,一如既往淡漠清冷的嗓音,聽不出情緒。
沐如嵐不再動彈,感受到男人微涼的手指穿過她的發間,時不時的輕輕觸過她的頭皮,存在感很強,卻很舒服,甚至沒有扯到一下她的頭皮,或許是燈光太明亮,也或許是那手指太溫柔,又或許是男人的味道太叫她放心,她慢慢的覺得有些疲憊起來,眼皮漸漸往下聳拉,身子緩緩的朝男人靠了過去。
墨謙人動作一頓,低頭看著靠在他小腹上犯困的貓似的少女,就像在外麵頑皮的廝鬥過一番後回到自己熟悉的小窩裏一樣,可愛的蹭蹭,然後放心的睡過去。
淡漠平靜仿佛夜下清湖的眼眸倒映著少女的身影,仿佛有蜻蜓從水上掠過,蕩起圈圈細細的溫柔醉人的漣漪,隻是很快又平靜了下來,仿佛什麼都沒有出現過,又似乎隻是表麵平靜著。
看不見的表麵下,波濤暗湧。
他把剪刀放好,抱起沐如嵐讓她好好躺下,沐如嵐下意識的抱著被子翻了個身,是右側臥,但是依舊被翻了回來。
鼻尖的薄荷香似乎稍微濃烈了一些。
墨謙人的臉湊的很近,他近距離的打量著沐如嵐,清晰的看到她細膩絲滑的肌膚,羽翼般的睫毛,小巧挺俏的鼻頭,還有嬌嫩的唇瓣……
淡漠的眸微微的轉暗,輕輕的吻了下去。
這夜的火,似乎點燃了什麼。
隻是……
沐如嵐盤著腿坐在床上,睡衣扣子扣得亂七八糟的,臉上還如同搽了粉般的明豔動人,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沐如嵐還沒回過神來呢就被墨謙人胡亂的穿好衣服了。等了一會兒,沐如嵐反應過來怎麼了,低頭看了看,那裏衛生棉墊著的感覺還蠻明顯,沐如嵐又看看浴室,往床上一撲,笑的肩膀不停的顫抖著。
看吧,以前讓你吃不吃,現在吃癟了吧。
沐如嵐完全沒有了睡意,扣得亂七八糟的扣子她也沒打算再去好好扣一扣,隻是坐在床上抓著自己的頭發看,謙人修剪的很細心,她的頭發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麼兩樣,隻有近近的看才會發現有些參差不齊,床頭桌上的剪刀旁放著她的一小束被剪下來的發,壓在一本書下。
沐如嵐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半個多小時浴室門才終於打了開,她抬眼看去,便看到她男人濕著烏黑如墨的發穿著白色的浴袍走了出來,全身似乎還帶著朦朧的水汽,分成好幾股的劉海讓他的眸子半隱半現,淡漠的眼眸變得有些神秘,水滴劃過他的脖頸,然後滑進衣襟,腦子那麼聰明,長得那麼好看,身材還那麼好,這個男人要她想想他的缺點,她一時竟然想不出來呢。
墨謙人大概沒想到沐如嵐竟然還沒睡,腳步頓了頓,若無其事的拿著毛巾走到窗前的沙發上坐著擦頭發去,淡漠的神色,平靜如以往的麵容,如果不是悄悄泛紅的耳尖,沐如嵐會以為自己剛剛其實是做了個夢。
沐如嵐眨眨眼,從床上下來穿著白色毛茸茸的拖鞋啪啦啪啦的走到墨謙人身邊,伸手從他手中拿過白色的毛巾,繞到他身後幫他擦頭發,記憶中,似乎一直都是這個男人在為她學什麼做什麼,她從來沒有為了他去做什麼呐。
沐如嵐發現,做這種事的感覺意外的不錯呢,雖然沒有做人偶或者狩獵的時候來的熱血沸騰,但是卻平靜的仿佛置身於不見邊際的草原上,天空是無雲的湛藍,仿佛眨眼已過萬年。
墨謙人怔了下,頭上毛巾輕輕的摩擦著他的發,時不時的感受到那溫熱的手指觸過頭皮,帶起一陣陣酥酥麻麻的癢意,穿透皮膚,眨眼便麻痹了他的每一條神經乃至心髒。
“謙人生氣了嗎?”沐如嵐在後麵輕輕的問道。
“……沒有。”墨謙人淡淡的應了聲,耳朵被沐如嵐手指擦過,有點泛紅。
“真的嗎?我覺得大腦好像有哪一個部位出了點問題,有些事情謙人不明白的說的話,我是感受不到的呐。”沐如嵐一邊擦著墨謙人的發一邊說道。
這種感覺其實很明顯呐,或許普通的精神病態者不會感覺到,就像那是他們天生的,因為沒有對比,所以完全不覺得有任何的不對勁,即使他們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同。
可是沐如嵐不一樣,她有一個可以對比的完全正常的前世,雖然那些記憶到現在已經有點模糊不清了,但是不妨礙她用來對比現在自己對某些事情的看法有什麼不同,前世的那個沐如嵐,如果看到一個類似於現在的沐如嵐這樣的變態,大概會覺得遇到厲鬼了一樣的恐怖吧,現在她除了覺得享受和熱血沸騰之外,可不覺得有什麼可怕的呢。
墨謙人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著手上戴著的訂婚戒指,淡淡的,如同秋末涼風的嗓音輕飄飄的微不可查的響起,“會感受到的……”
有些事情,做出來的,和說出來的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而對於墨謙人來說,做,永遠在說之前。
沐如嵐沒聽清楚墨謙人說了什麼,“嗯?”
“我愛你。”墨謙人忽的道。
沐如嵐怔住,心髒在一瞬間忽的好像漏跳了一拍,手上的動作也頓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想要回他,腦子卻又忽的有些卡殼,就像本該把這個信息傳到某個中樞的神經忽的跳過了那個環節,往不知名的地方跑了去,然後她勾起唇角,回他,“謝謝呐。”她並不覺得這樣的回答有什麼不妥。
墨謙人沒再說話,室內一片安靜。
……
翌日。陽光燦爛,盡管嚴冬的風依舊刺骨寒冷。
柯昌煌和亞久津淳子作息習慣十分良好,沐如嵐和墨謙人起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在外麵散步了一圈回來了,隨行的管家趙叔和趙嬸已經把早餐做好了,得知沐如嵐一會兒要去醫院看朋友,又做了兩份打包了起來。
“什麼朋友進醫院了?”柯昌煌一邊吃著粥一邊下意識的問道。
“外公不認識的呢。”沐如嵐微笑著說道。
柯昌煌也不在意,目光左掃右掃,“說起來,到現在都沒見到那兩個小鬼,躲哪兒去了?”
說的是沐如森和沐如霖,雖然柯昌煌沒有認他們的打算,但是沐如嵐對他們看重的話,他看看他們是不是人才值不值得他拉他們一把也是勉強可以的,不能讓他們拖了沐如嵐的後腿不是?
“因為外公太凶了,如森和如霖都不敢下來了呢。”
“哼,那就繼續躲著,我們明天就去京城準備你們的婚事,他們就在這裏呆著好了!”柯昌煌氣勢洶洶的說道,連出現在他麵前的勇氣都沒有,真沒用!
沐如嵐隻是微笑,說真的她外公這樣,真不是一般小子敢站在他麵前的,再加上之前沐家還沒倒的時候他們就從沐震陽柯婉晴的口中幻化出來的可怕形象,就算他現在老了,也是餘威不減呐,前世的她也是怕柯昌煌怕到活了二十年都沒見過他一麵呢。
吃完早餐,沐如嵐便一個人拎著食物去了醫院,昨晚她回來的時候段堯已經做好了手術,確定了他平安無事沐如嵐才回來的,安右銘也沒什麼大礙,一隻腳一隻手裹著白色的石膏在病床上,這麼一看,倒真的和她那次一樣了,或者說,比她還嚴重些呢。
段堯還沒醒,於是沐如嵐去看安右銘,少年已經醒了,正對著他的腳發呆。
沐如嵐開了門進去,他才慢半拍的回神。
“早上好。”沐如嵐微笑著打招呼。
安右銘覺得有些別扭,幹巴巴的動了動嘴,卻還是沒說出一個字來。
沐如嵐也不在意,把東西拿出來,美味新鮮的粥和小菜,還有幾個小小麵包。
“吃吧,嗯,需要我喂嗎?”
“不用!”安右銘連忙搶過勺子,急匆匆的塞了一口粥進去,頓時燙的他直嗬氣。
沐如嵐笑眯眯的給他倒了杯水,看起來就像在包容不懂事的孩子的大人。
安右銘被看得萬分別扭,不知道粥太燙還是怎麼的,額頭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好在在他的刻意為之下,很快就把東西吃完了。
“這個給你。”沐如嵐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看他吃完了早餐才把一早準備好的東西從包包裏拿出來遞給他,那是安家當初怎麼從K市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從頭到尾的相關證據和證明。
安右銘當初正是仇恨值爆滿的情況,恰恰好又在那種時候看到看著那一切卻袖手旁觀的梨默,自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把段堯當成仇人把沐如嵐當成促使那一切發生的罪魁禍首,他逃亡不久又恰好被他養父帶走離開了K市,有大半年的時間都沒辦法知道外麵的相關信息,而等他出來後,安家那點小事早就已經被成千上萬的雜七雜八的頭條新聞所遮蓋掉了。
少年坐在病床上,看著手上的文件,沉默無聲。
沐如嵐靜靜的坐在一旁。
好一會兒,安右銘忽的出聲,“是一個女人。”
“嗯?”
“一個很奇怪的女人突然找上那個男人,他們秘密會談了不久後,就開始製定對付你的相關計劃,那個女人戴著麵具,全身包的看不到一絲皮膚,連頭上都一直戴著帽子,有一次不小心被一個屬下撞下來,我看到是光頭,她沒有頭發,頭皮上還有大片的痕跡,像是燒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