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退燒的腦子不太靈敏，於是青年在此刻的表情帶著些怔愣。
比起“定海”外日複一日的波濤與“定海”內鋥光瓦亮的牆麵，自然是多姿多彩的陸地更令人心懷向往，即使會因他們的身份而帶來諸多不便，但陸地的誘惑對每位長居海上的紐萊茵人來說並不小。
戚所長語調緩緩，解釋道：
“是大陸上要召開全體會議，各組織機構都需要派人前往，‘定海’這邊由我出席，還有一個隨行的紐萊茵人的名額。我想的是，”戚巳椿稍作停頓，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放報告的抽屜，“把這個名額給你吧......就當是補償你這次險象環生的外勤。”
在長者狹長的眉眼間，氤氳著溫和的氣質。很難不讓人親近，也很難讓人開口說出拒絕的話。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被定下了，直到離開戚所長的房間後，褚鶴青才有些回神。這顯而易見，是戚所長對他的優待，長者的好意總是不能揮霍的。但相比於其他紐萊茵人，他對陸地的渴望並不深，他更喜歡待在熟悉的環境裏。
在五年前，他走進了“定海”，這所龐大建築猶如卵殼狀的外形代替了曾經在陸地上有過的家，給予了他雖然不算太多但能以此為繼的歸屬感。
較之陸地上的形形色色，“定海”的安全可靠毋庸置疑，這畢竟是屬於紐萊茵人的最後的棲身之所。
邁步向前，褚鶴青走出了側支幹道來到主路上。一眼望去，在初晨陽光下的每位紐萊茵人行動時的步伐穩健，姿態間有著堅定從容，那是擁有明確目標而帶來的底氣。在這井然有序裏，與朝陽相媲美，竟分不清哪個更有勃勃生機。
各行其事，各司其職，安定祥和的氛圍太過美好，恍惚間像極了古書所雲的“桃花源”。
這或許是戚所長願意一直以保護者的身份，守著這片淨土的原因之一。
後時代，人人都精神緊繃，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如水入油鍋那般激烈的反應。安定，是個很奢侈的詞。在陸地上的各區域間，混亂和暴動才是常態。
褚鶴青按下了升降梯的按鍵，淺灰色的眸光中閃爍起晶晶亮亮的光。所以為了這份難得的奢侈能持續得更久些，拋開飛鰭管理員這一身份，他也與其他紐萊茵人一樣，也是這秩序中的一員，在為這統一的目標貢獻出綿薄之力。
——
“你還真挺喜歡那小孩兒的。”在青年離開後，房間內的陰影處傳來聲響。
“說他是小孩兒，那你自己不也是？”戚巳椿斂去了柔和的神情，手臂支在桌案上，緊握的筆繼續寫著，麵上沒了溫柔，於是顯出了一派冷冰冰的肅穆，語氣也變得難辨情緒。
“我是不是小孩兒，你難道不清楚？”低沉的聲音裏帶著幾絲調侃，微微上揚的尾音裏滿是饜足後食髓知味的笑意。
隨話音結束，一抹身影從暗處踱步而出。
高體格，寬肩膀，敞開的白襯衫裏是勁瘦的腰身，藏青色的布料包裹著長腿，而褲腳則規矩的紮進了製式軍靴中。但說規矩也沒那麼規矩，畢竟挽起長袖的古銅色手臂上，有著深深淺淺的曖昧抓痕。
戚巳椿連一個眼神也未施舍過去。
男人也不惱，自顧自地走到戚巳椿的身後，修長的手臂撐在伏案的兩手旁，以圈地自畫的占有姿勢，牢牢貼緊椅子上的人，溫存似的蹭了蹭戚所長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