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挽留的是時光,無法回頭的是情感,承諾是那麼不可靠,我們經常看著往事的背影,獨自站在風中淚流滿麵。
繁華如夢,夢已無痕。塵緣路上,相遇是刹那,相忘也是一念之間。無法挽留的是時光,無法回頭的是情感,承諾是那麼不可靠,我們經常看著往事的背影,獨自站在風中淚流滿麵。明知時光會帶走一切,連同你,連同我,可還是會害怕自己像青梅一樣徇香而落,像春雪一樣遇見陽光就消融,像蟬蟲一樣老死在秋天。
蘇曼殊自問是一個僧人,當看淡榮辱,無懼生死。可當他一個人躺在異國的病榻上,心底卻害怕,害怕會這樣悄然無聲地死去,在某個風雨交加的白日,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人孤獨地死去。過往所有的夢想,所有的愛憎,就在瞬間灰飛煙滅。他甚至還來不及給這個世界留下一句遺言,沒有機會再看一次愛人的眼睛,沒有機會跪在佛前抖落生前的罪過。這世間,可以坦然從容麵對死亡的人真的不多,或許他早已交代好了一切,死亡是自己給人生布下的最後一局棋。
所幸災難都隻是暫時的,一切都會過去,病得再久也會有康複的時候,就如同再漫長的雨季也會有停息的那一天,除非病入膏肓,世間再無醫治的良藥。我們都會走到無藥可救的那一日,要麼自然老死,要麼死於意外,結局都一樣,隻是過程有長短之分。許多厭世之人總是會生出求死之心,可當生命真的結束的那一刻,難道不會心存悔意?可是離弦之箭,不能回頭,遺憾與悲劇就是如此造成。
病愈之後的蘇曼殊又重新找回了自己,那顆支離破碎的心慢慢地拚湊修複。他一邊靜養,一邊任教,困窘的生活得以緩解。可他仍改不了貪吃的習慣,大病初愈飲食就沒有規律。抽煙、飲酒、吃糖,是他生活的樂趣。逝去的情感漸漸從心中放下,煙酒糖成了知己,醉了就寫一些歪詩。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質疑,蘇曼殊,你還是個和尚嗎?和尚不是該住在廟裏,每日敲著木魚,背誦經文,不是該粗茶素齋,六根清淨嗎?
可蘇曼殊起誓,他如此荒誕的行為,絕非是為了與眾不同,用來吸引眾生的目光。他隻是道行太淺,克製不了自己,他喝酒吃肉,並不是單純地貪圖享樂,而是心底一種強烈的欲望驅使他需要釋放世俗的壓力。也許世人會以為這是最虛偽的借口,可蘇曼殊確實有他的資本,他睿智多才,悟性高。在寺院,住持遷就於他,佛祖亦包容他。在紅塵,他有交心的朋友,有生死與共的紅顏。世無完人,縱是佛,也會犯不可饒恕的錯誤,也會有不能彌補的缺陷。心生慈悲,學會容忍和寬恕,這樣人生才會有更多的樂趣。
蘇曼殊是一個在豁達與狹隘、堅強與懦弱之間徜徉的人,有時候他可以為自己的喜好不顧一切,有時候他又會壓抑心中的熱情,傷人傷己。每一天有太多的意外發生,沒有誰可以完全掌控好內心的情緒,做到平靜舒緩、收放自如。人常常會為自己的矛盾懊惱不已,很多時候不能逆轉,就隻能認命,那些不肯相信宿命的人到最後都向宿命低頭。在歲月麵前,誰可以做到不屈服?挺直的腰身總是被輕而易舉壓彎。就連悲壯蒼涼的曆史,厚重地橫在天地間,隻消得一縷微風,就可以將之吹散。
經過幾個月的時間調整,蘇曼殊徹底從迷夢中清醒過來,他覺得那顆沉溺於愛河的潮濕的心,需要在陽光底下狠狠地晾曬。打點行囊,羽翼豐滿的蘇曼殊又將遠行。都說在哪兒失去,就回哪裏尋找,蘇曼殊選擇去日本,不是為了尋找什麼,但他確實在那裏丟失了太多。他沒有去東京,而是選擇去橫濱,那個他出生的地方。沐浴鹹澀的海風,他始終忘不了自己是那隻飄零的孤雁,往返於蒼茫的天地間,不知道哪一天就結束了歸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