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也寫二十年了,套用一句俗話說,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獻給寫作事業啦。我的大學老師孫紹振教授說,何葆國為了寫小說,甚至不惜把公職都辭掉了。還有一些人似乎也不大讚成。其實辭職也不是完全為了小說,主要還是不適應體製內生存。剛出道那幾年,滿是雄心鬥誌,卻是好高騖遠,眼高手低,這大概也是許多人的通病吧,以為看幾本西方名著就能站到巨人肩膀上,爬到什麼什麼的巔峰。這樣幾年下來,雖然也在不斷地發表著,卻不免越寫越困惑,終於慢慢琢磨出來,一個寫作者,必須要有根,就像一棵樹,必須紮在土地裏,根係向深處生發,然後迎風沐雨,有陽光,有空氣,才能長成大樹。寫作者的根就在他的腳下,這就是一個寫作者所能擁有的生活領地。他對自己的領地越熟悉、越了解、越熱愛,他就越能寫出好東西,至於什麼主義的手法,隻不過是技術層麵的活兒,很容易掌握,有時學幾招就可以唬人了,而他和領地之間的血肉相連、聲氣相通的融為一體,卻需要虔誠的投入與付出,來不得半點虛情假意。從這之後,我隻寫兩個地方,一個是我至今置身的閩南小城鎮,一個是我曾經的“流放地”客家土樓。一個人呆在一個小地方寫作,似乎有點不可思議。曾經也有朋友動員我移居城市,說起來我也是一個喜歡旅行的人,常在城市出沒,但我想想還是算了吧,一個人呆在小地方不要緊,隻要他心中有大境界就行。再說,自我臭美一下吧,咱小地方的人,寫出來的書也能賣到北京上海廣州這些大地方去,不也挺好嗎?
現在,寫作對我來說意味著一日三餐、養家糊口,但它是一件令我愉快的事情,因為我隻寫我所喜歡寫的。每天睡到自然醒,寫二三個小時,其它時間上網、看書、泡茶、爬山,日子簡單而輕鬆。物價在上漲,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種種負擔也驟然增加,稿費卻沒有提高,好在有幾本書,版稅像涓涓細流,總是不斷地流到我家,更主要的,我一直在寫著。寫著,隻要寫著,這就能夠抵擋外界的許多威脅和誘惑。在生活上,沒有什麼奢求,在寫作上,也沒什麼偉大的抱負了,我相信一個寫作者能寫到什麼份上,上天似乎也是自有安排的,想寫則寫,能寫則寫,寫自己所喜歡寫的,讓別人買你的書去吧。
(創作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