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彼岸繁花(2)(1 / 3)

她不想去問,餘浩卻主動提起,說隊裏最近進了新人,他是主訓官,工作忙、任務重,所以會經常回來得晚。

燈光有些慘白,映得臉龐也有些暗淡。喬依拿起口紅,仔仔細細塗了一層,又將頭發紮成一條馬尾辮,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許多,這才轉身出門。

餘浩回來得很晚,隱約聽見主臥裏傳來壓抑的啜泣聲,猶豫了一下,走過去輕輕打開門。

房間裏一片昏暗,月光透過被夜風吹起的窗紗照進來,正映在喬依臉上,她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好似疲倦的蝶翼,淚水便在這清冷的月光下,肆意成河。

餘浩的心口瞬時被這月光穿透了一個大洞,那淚水似乎蔓延過來,卻怎麼也填不滿那個洞。他低低喚了一聲:“喬依……”

喬依沒有睜眼,隻把臉側了側,埋到枕頭裏,許久,才悶聲說:“如果……你沒有開那一槍,該多好……”

餘浩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們遲早要麵對這個問題,不是嗎?他緩慢但堅定地道:“沒有如果,他罪有應得。經他手的毒品,足夠他死好幾回了。”

“可那不該由你來審判!”喬依直起身盯著他,雙手緊緊抓著被角,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但他用槍指著你的腦袋!”餘浩走到床邊,在昏暗中凝視著她,“你生日那天,我發過誓,沒有人可以再在我麵前傷害你!”

喬依愣了一下,徒然鬆開了手,眼睛閉了閉,再睜開,卻是一滴淚也沒有,聲音輕飄飄地顫抖,仿佛大風中即將吹斷了線的風箏,“我不知道……他有槍……我以為,他不會……”月光照在她微微仰起的臉上,那眼中的光芒,仿佛破碎的浮冰,一點兒一點兒,沉沒到了最黑暗的深淵。

餘浩在床邊坐下,隻覺得喉嚨幹啞,苦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明知道如果他說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但看見喬依這個樣子,他還是緩緩開口:“那把槍,就隻有一發子彈。”

一句話,已經是全部答案。

也許,那是路家熙留給自己的。無論如何,最後抵上她額頭的,是一把空槍。

喬依怔了怔,躺倒回床上,將被子拉到頭上,一聲不出。過了良久,才在被子裏壓抑著抽泣,哽咽出聲。

餘浩心中大慟,隔著被子抱住她,伸手輕拍,“都過去了,忘了吧……”

喬依猛地掀開被子推開他,滿臉淚痕,雙眸卻在月光的映襯下,發著森然的寒光,“忘了?這麼多年,你殺過多少個人,記得清嗎?還是你都忘了?”

“我記得!十年,六個!但他們,都是罪有應得!”餘浩的聲音變得肅然,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仿佛一杆昂揚的槍。

“又是罪有應得?”喬依嗤笑,“每一個?你肯定?也許有的人的確是惡貫滿盈,可也許有的人,隻是被逼無奈,鋌而走險,也許他在以前連隻雞都沒殺過。還有的人,是瘋子,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我們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和決斷條件,每次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開槍……”餘浩站得更加筆直。

“決斷條件?你以為你是誰?是上帝還是死神,可以決斷別人的生死?”喬依微微搖頭,“報應,都是報應,就是因為你殺戮太重,所以孩子也保不住!”

餘浩目光陡地一暗,聲音也沉了下去,“說來說去,你還是怨我開了那一槍……”

“對,我怨你!我恨你!你還利用我,既可以立功,又可以除去眼中釘!”喬依光著腳跳下床,伸手大力去推他。

“原來你就是這麼想我的?”餘浩順著她的力道,毫不抵擋地向後退了一步,眼底泛起濃濃的墨色,冷冷一笑,“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可無論如何,我總是會救你的……”

“我寧可你沒有救我,我寧可死了!”喬依大聲吼出一句,渾身脫了力般,緩緩坐下,再也不看他一眼,疲憊地道,“這樣下去有什麼意思?餘浩,我們離婚吧。”

餘浩緊抿住唇,筆挺地站著,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收緊,又鬆開,什麼話也沒說,打開門,走了出去。

那沉重的腳步聲,仿佛一柄鐵錘,一下一下,重重敲在喬依鮮血淋淋的心口,她咬緊了牙,一動不動。

格調高雅的西餐廳,精致的餐具,搖曳的光,醇紅的酒。

餘浩低著頭,右手刀,左手叉,很仔細地切著牛排。

一個人的燭光晚餐。

他放下刀叉,伸長手去拿酒杯,旁邊突然探過來一隻手,按住了杯口。

“小羅?”餘浩微微蹙了蹙眉,又揚了揚下巴,“坐。”

羅丹在對麵的椅子坐下,把酒杯挪到一邊,“餘隊,王伯說你今晚沒去紮針……”

“不去了,以後都不去了。”餘浩叉起一條盤邊作為配菜的蘆筍,放到嘴裏,慢條斯理地嚼著。

“不去了?為什麼?”羅丹雙手撐在桌麵上,有些著急地看著他,“王伯的針灸可是業內有名的,一個療程都還沒結束,怎麼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