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狙擊手的黃金年齡,而他,卻不得不急流勇退。
不舍。
他不能與槍分割,那就如同將他的臂膀生生斷去。
血肉相連,痛!
痛徹心扉,卻仍然要放手。
一連串的輕響,餘浩將槍組裝完畢,站起身,放回槍櫃,看了最後一眼,緩緩合上櫃門。
轉過身,後麵齊刷刷站著一排人,挺拔肅穆,仿佛陽光下的白楊林。
“隊長,其實即便你拿不了狙擊槍了,也不必……”包望華的聲音幹澀。
“我已經不是你們的隊長了。”餘浩淡淡一笑,輕拍向他的肩頭,卻在觸到時手上加上了力道,眼神也由落寞變得凝重,“你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狙擊手,會比我還好!”
包望華心頭熱血翻湧,不由自主地挺胸,抬頭,雙腳啪地立正,敬禮。
“隊長!”大家不約而同地立正,敬禮。
餘浩想抬手回禮,胳膊卻仿佛有千斤之重。
啪!他的手敲在了包望華腦袋上,朗聲笑道:“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至於嗎?從這兒到東陽分局,才幾千米的路程,有空記得來看我。”說著朝眾人環視而笑,“誰來我請誰吃飯啊。”
“我知道,對麵有家不錯的烤肉店。”柯樂搶先回應。
“就是嘛,大家以後還是兄弟,肯定還有合作機會。”餘浩說著又拍了拍柯樂,“你小子快成美食地圖了。”
“難得宰你一回。”柯樂眼睛發酸,臉上卻笑得歡。
兄弟,一起扛過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柯少爺,以你的家底,還惦記著宰我?”餘浩揚起唇角。
“你是老大嘛……”柯樂學著孟哲的叫法,眼中有水光閃動。
踏出特警大隊的門,餘浩方才的神采飛揚迅速消失無痕。他抬起頭,正午時分,藍天白雲,陽光耀眼。
“老大!”孟哲在對麵,靠在車門上,向他招了招手。
餘浩扭過頭,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過去。
上了車,孟哲看了看他微微發紅的眼角,搖了搖頭。
“我這眼睛,現在受不了強光,太陽一照著就要流眼淚……”餘浩把頭向後仰,掏出一小瓶眼藥水,滴了幾滴,然後拿出墨鏡戴上,周圍的景物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你呀,唉,調你去分局,不是更好嗎?咱也算是奉獻過青春灑過熱血了。”孟哲一邊開車一邊慨歎。
“我就是受不了坐辦公室。”餘浩坐直了身體,拍拍他的肩頭,“不如我去你那兒,也混個款爺當當?”
“那倒好。”孟哲笑了笑,“咱兄弟聯手,所向披靡……”
“先去趟火車站,東站。”餘浩突然道。
孟哲側頭瞥了他一眼。
“喬依……今天回江城。”餘浩的聲音沉下去。
孟哲又扭臉看了他一眼。超黑大墨鏡罩著半邊臉,隻看得見他繃緊的下頜和緊抿的唇角。心裏歎了口氣,打了左轉燈,掉頭向火車東站開去。
到了火車站,餘浩卻又不下車了。
“你說你這是何苦?”孟哲撇撇嘴,“後悔了吧?”
“是怕後悔,所以最後我隻簽了分居協議。”餘浩悶聲道。
“你就不怕放她跑了就再不回來了?”孟哲搖搖頭,“算了,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
站台上,喬依不停地看手表。
“別看了,都鬧到這份上了,人家不會來啦。”蘇東月拎起她腳邊的旅行袋,“要開車了,上去吧!”
喬依又抬起手腕看了看。一點十分了,還有五分鍾就開車了。
今天一早,她就給餘浩發了短信。隻不過,她也不知道,他來,又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但,終究還是放不下吧?
喬依接過袋子,另一隻手牽了豆豆,向車門走去。到了門口檢了票,一腳踏了上去,還是忍不住回頭忘了一眼。
人來人往,卻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孟哲開了車門,笑嘻嘻地坐進去,“走了,三步一回頭的。”
餘浩麵無表情,低低“嗯”了一聲。
孟哲開過一個街口,紅燈停下,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還是忍不住道:“放心吧,她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的。”
餘浩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你還別不信,我看女人,一看一個準。要不要賭一把?”孟哲得意道,“就憑她隻帶著那點兒行李,一個星期不到就得轉回來。”
餘浩看著前麵,不說話。
孟哲哧地一笑,“瞧你這半死不活的樣,既然舍不得,幹嗎分呀?不過分就分了,我看羅丹不錯,為人爽快,長得也不賴,關鍵是,對你一心一意……”
“小孟!”餘浩打斷他的話,“我跟她真沒什麼,別亂講。再說我現在這樣,一個人,挺好。”
“你哪是一個人,不是還有我們這班兄弟嗎?”孟哲一腳油門踩下去,“今晚我在天福居訂了位,正好老五也在,咱們兄弟幾個好好聚聚,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