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車子穿越曠野,穿越夜色,漸漸的,天亮了。初陽美人痣一般浮在這城的眉梢眼角,灑了一街的胭脂色,豔豔的人,豔豔的物,來來往往,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好鄙俗而可愛的人世嗬!

是南京,是金陵,秦淮河水千年如一日的流著。

是六朝脂粉地,溫柔富貴鄉,是她的曾經嗎?

她不記得!

她看著四處,恍如一個嬰兒,過往的任何一個鏡頭,都成了她眼睛的乳,她要喝,要吃,饑不擇食。

眼睛餓了很久了,這世界好像與她記憶裏的世界格格不入。有女子蓬頭垢麵賣早點吃,有男人大聲吆喝,有汽笛爭執個不休,有奇奇怪怪的聲音唱著,紅男綠女,煙火人間,都不一樣了,都和淡淡浮出的亭台樓閣,如淡淡稿紙上的灑金點子,突然闖進了她的記憶,時光箭般回射!

射回去,射回去,一路的射回去,天香樓,他專為她築的樓,她被三尺白綾釘在畫梁,釘在春盡的某一刹那,那曾經恩愛無間的男子大哭。。。。。。。

可兒,我不許你死!不許你死!可兒!!

受傷了的獸的哭聲,嘶咬著她,她聽到了,她喃喃的說,可兒沒有死,可兒還活著,你,你,別這麼難過。。。。。。

到了,秦小姐,請下車。

秦小姐?

是誰叫她?她恍惚的回首,不知道什麼時候玉京簫已經下了車子,打開了車門,遞一隻手進來,溫文爾雅,寬寬大大,一隻男性的手,邀請她。

她輕輕推開,自己下了。迎麵是一坐高樓,巨人一般,巍巍直立,如人類永無止境的yu望,無休無止,沒完沒了。

雕闌玉砌已沉沒,隻是朱顏在!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大悲哀?

玉京簫看她不肯接了自己的手,笑著縮回,聳了聳肩膀。這個女子,真是可愛,握個手怎地?現在都什麼年代?和他玉京簫想上chuang的女人都可排成一隊,而她握個手還矜持的推開。

玉氏集團?

她看著牆上鑲嵌的幾個大字,邊問他,邊隨他身後跟來。

玉京簫“恩哼”了一聲,大步往前走去。這是他家的公司,他是這公司的二世祖,他家以織造起家,是江浙一帶最出名的紡織公司。

程控玻璃大門悄然而開,她隨他後,款款進來。

唰的一下,有人立正稍息敬禮,三個動作嗬然一氣,嚇了她一跳,她不知道這是搞什麼呢。

她向那人看去,一個中年男人,衣冠筆挺,肩上,袖上,都是亮閃閃的東西。他也看著她,胳膊舉到半空,一動不動,顯然不僅僅表示敬意,也對自己這個動作的完滿十分滿意。

她認識他,她認識他,他怎麼在這裏?

他喝醉了,口不擇言,四處亂唧,裝狂做致,罵的不堪如耳:我要往祠堂裏哭太爺去.那裏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

呀,他什麼都知道,沒有不透風的牆,盆兒罐兒也張著耳朵,會傳遞是非。

他,隻不過說了實話而已。

這是那裏,他怎麼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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