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難看了,那麼多脂粉,堆積在臉,埋汰了天生麗質,還是快快洗了幹淨。
忙招手喚了瑞珠,你這丫頭,傻笑什麼?還不快盛水來,讓我把臉兒洗上一洗才是正經。
瑞珠笑著去取洗蔌妝奩用品。
獨座涼亭,暑氣逼人,她隻鬆鬆挽了頭發,帶著銀絲雪柳,露了兩鬢,著了薄薄白紗衫兒,挑線月白鄒綢裙子,嬌俏俏一雙紅鞋,一對金蓮或並或翹,以為無人,任性的移來挪去,坐在涼凳上等瑞珠那丫鬟取了東西來,洗了粉麵,還個幹淨。
好久,這死丫頭,取個東西怎麼浪費這麼長的時辰?蟬鳴聲聲,睡意漸濃,枕了玉臂,憨然就要入夢。
有人!
那人猛可把她摟入懷中,喘息逼迫,長歎一聲,可兒,可兒,你在這裏,我終於等到你一個人。。。。。。
終於等到!
她渾身一酥,雷電擊中。
不用回首,她便知他是什麼人。他成年男子的氣息,城堡一般將她圍繞。她心跳一如群鹿狂奔,猛跑,蹄聲咚咚,有驚喜,有悲哀,有渴望,有欲拒還迎!
千不該,萬不應,他不該是蓉兒的父親,她的公公!
她張皇回望,她軟弱掙紮,她蔥指推他,她怕下人看到。
自從進了賈府的門,她便發覺他看她不同。
她,她,她,等這一日,怕這一日,很久很久了!
他國字臉,美髯須,身形飄逸適中,眼光炯炯,眉目裏裹了濃情,如獸,如星,如煙花淩空,照耀著她這新婦第二日拜見公婆的行止——大戶人家,她的行止應該知禮知節,端端正正。
為此,進門前,夏老太監沒少暗中調教她,入的虎穴,該懂虎行。
她是有目的的,早應該波瀾不驚!
可是,為什麼,她害怕他這眼神,卻也暗暗的喜歡這眼神?一步一驚,心神難定,不知是害怕還是心動。
紅衣喜服掩不住她悸動的心。
她皓宛素手,裙幅不驚的敬酒給他,垂首斂眉,盈盈下跪,輕輕的喚了一聲父親。
隨了賈蓉,應該這樣稱呼這個男人。
而他不接不應,隻是端詳著她,半日,如同打量一件打造精美的玉品。
婆婆尤氏不耐,輕咳一聲。此咳聲羞殺了她,粉麵飛紅,陽春三月。也驚醒了他,更令他心搖漪一簾chun夢。
一石驚起千層浪。
兩個人一時都慌了神,倉促間,一接一遞,酒水灑了一身,點點斑斑,痕痕印印,不知道灑進了他的心,還是她的心,打了底,繪了畫,醉了人,點了穴——
嗬!一份莫名其妙,曖mei難言,來不急迎接的情!
賈蓉怪她,可卿,你怎麼不小心,灑了父親一身?
不,不,他忙搖首,不怪可兒,是我沒有接好。
他從來對賈蓉聲色俱曆,賈蓉一直懼為父幾分。長這麼大,隻記得小時候他叫過他蓉兒,而他叫他的新婦可兒——自來的親近?
尤氏笑臉催促,下去吧,小兩口回房去吧,這兒有眾丫鬟伺應。
尤氏並不笨,她隻是溫厚,懂得他不能與她太接近。
打那以後,他的眼睛時不時窺看可兒的舉止和行動。
今兒囑丫鬟送一麵武則天鏡室裏的銅鏡,明兒派人送一個安祿山拋在楊玉環身上的木瓜,隔三岔五的送一樣體已的物件給她。起先,她惟有騙自己,他對她好,不過,僅僅,因為她是他的兒媳,他是她的公公。
——一切,是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可是,天長日久,她即使傻也明白他的用心,更何況,她打小就比別人玲瓏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