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沉與她講了一遍文章的意思,李暮靄聽得認真,可是她聽了上句忘了下句,回頭看時便又有些懵懵懂懂。
他講完之後就將書丟還給她,讓她自己背,他則傳了服侍的人來,回寢殿沐浴歇息去了。
李暮靄也回到自己的寢殿,又花了好些功夫,才將文章囫圇背下。
背書是小事,難的是做文章。
她上次寫東西還是替夏侯沉編起居注,起居注不過是流水賬,而文章得引經據典,寫得頭頭是道才行。
她弟行,她不行。
李暮靄絞盡腦汁才磨出來一篇,咬著筆杆子,一臉愁苦。
她連課文都似懂非懂,寫出來的文章能交差?
讀書嘛,講究不恥下問。
李暮靄拿著文章出了偏殿,踱到夏侯沉的寢殿外,見裏麵還有光亮,她喊了一聲,“君上?”
“何事?”
“夫子讓我們寫文章,我寫好了,你幫我看看?”
他沒說話。
沒說話就是默認。
李暮靄推開了殿門。
內侍們都退下了,裏麵就夏侯沉一人在。他還沒睡,穿著深褐色的寢衣,屈了條腿坐在窗邊下棋。
寢殿裏熄了一半燭火,暗沉沉的。
李暮靄輕手輕腳地進去,走到他身邊站定,雙手呈上文章。
夏侯沉落下棋子,順手拿過她的文章看了看。
他臉上方才還雲淡風輕,目光從她的文章上掃過,眉宇漸漸鎖緊。
李暮靄見狀,心裏不免忐忑,撓了撓鬢角,小聲問道:“很……很糟糕麼?”
夏侯沉不言一字。
李暮靄喟歎:“我知道很糟糕,我本就不是讀書的料,寫的文章恐怕過不了夫子那關,可我是君上塞進去的人,我不爭氣,不是丟君上你的臉嗎?”她雙手搭在身前,繞著手指,“時辰已晚,我也找不到別人幫忙……”
“你平日跟朕強詞奪理的聰明勁哪兒去了?說起來頭頭是道,落筆一塌糊塗。”
“說和寫是兩碼事,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若不是有正事要辦,我才不去太學自取其辱。”
夏侯沉看了看她,神色緩和了些,言:“去備筆墨。”
李暮靄就知道他不會見死不救。
她小心翼翼地挪開棋桌,端來燈台,研好墨,呈上禦筆,一臉期盼地望著他。
夏侯沉剜了她好幾眼才接過筆,沒打算在她的文章上刪改,另鋪了張紙,提筆書寫。
李暮靄趴在桌旁托腮看著,隻見他筆走遊龍不曾停過,一篇文章,一氣嗬成。
夏侯沉放下筆,揭起文章丟給她。
李暮靄拿過瞧了瞧,唇邊浮出笑意。
不愧是當皇帝的,心中有山河,落筆即錦繡,人家隨隨便便寫出來的文章,她下輩子都磨不出來。
字跡是夏侯沉的,她還得自己抄一遍。
這兒有現成的筆墨,李暮靄打算一口氣抄完再回去。
夏侯沉沒攆她走,在旁邊麵無表情地看著,默然飲了口茶。
李暮靄本想認認真真地抄,無奈倦意襲來,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沒抄上兩句就抄錯了,她心急想改,幾筆下去竟改得烏漆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