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皋長歎一聲,看看邱牧陽又看看顧影。邱牧陽立時明白轉頭給顧影說:“影兒,幫我去買兩瓶水。”
顧影望了一眼二人知趣地走了。陳皋方才講起他的故事。
卻原來當日天上龍庭決賽一戰,陳皋雖取得50萬獎金,但終歸是肩頭受傷,當他被送往醫院後才發現浪裏翻花馮默婷也被送了進來,這不難理解,都是一個俱樂部下的拳手,都是當晚受傷,都是骨科,安排進一個病室實屬正常,也利於俱樂部工作人員的照顧。
手術前手術後的數日,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陳皋是肩傷,馮默婷卻是下巴,休說說話,呼吸都疼,進餐都是流食。
直到兩周後,工作人員不在的當口,陳皋終於忍不住歎息一聲,然後對著空氣發了一通牢騷,隻不過語言頗具煽動力,內容特有蠱惑性,整體沿襲了上黨梆子的韻律,悲愴淒婉卻又鏗鏘有力,一時間把馮默婷搞得熱血沸騰,半個小時後,馮默婷終於忍不住發出了兩周以來的第一次呐喊,對著陳皋意味深長地噴了一句:“滾!”
陳皋大笑,笑得渾身顫抖,不禁去撫了撫肩,但一個大老爺們被一個女子喊滾,那是很幸福的事情,於是,陳皋繼續恬不知恥地興風作浪,偶爾還用左手敲起床幫,鼓點助陣以聲情並茂。直到某一日馮默婷把鄂下支托一摘,試著晃了兩下嘴巴,已無大礙,突然以家鄉的河北梆子反擊時,陳皋才發現終是自己太大意了,著實不該輕視眼前這個矮胖的女子,她那裏哪是胸腔分明就是音箱,而且是雙喇叭震顫起伏式低音炮。那聲音撕心裂肺又振聾發聵。
陳皋終於忍不住問:“你……你……瘋了?”
馮默婷說:“對啊,我姓馮!知道我名字嗎?”
陳皋如實回答:“默婷啊……”
馮默婷說:“好吧,我答應你。”言畢,便是整段的《三娘教子》,那聲音陰陽頓挫、如泣如訴,直把陳皋唬得留下淚來,捂了耳朵將頭鑽進被窩久久不肯出來,直到陳皋覺得馮默婷的音箱功率不足時,才驀地竄出來以《穆柯寨》攻擊,將楊宗保的悲憤與無奈一股腦傾瀉給馮默婷。
兩個歡喜冤家的文鬥終於驚動了病友,起初大家是抱著看戲的心態趴著窗口來觀賞的,久而久之,當大家發現二人再沒翻出什麼新花樣,翻來覆去就那兩段,尤其是陳皋時常一啊到底,休說有無新鮮感,那簡直是在作孽,病友大失所望,毫不猶豫地狀告了他們噪音擾民。
不得已,陳皋和馮默婷受到了護士長的嚴肅批評,並威脅他們若再聒聒噪噪就把他們分開病室,兩人不約而同地接受了威脅,並在此後的日子裏,采取咬牙吐舌、擠眉弄眼招式進行對抗,隻是某一天兩人竟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瞬間從橫眉怒目變成了眉目傳情。月餘出院之時,兩個人竟然難分難舍了。
還是馮默婷有巾幗英雄風範,對陳皋說:“我能做你女朋友嗎?”
陳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我不願意也不成,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這拳腳走到社會上就是男人的禍殃,我試著為民除害了。”
兩人盡皆受傷,被天上龍庭棄用,但總有小型俱樂部低價雇傭兩人,收入雖低,但麵對的對手也低好幾個檔次,多如陳皋這種在高段位比賽淘汰下來的拳手,大家心照不宣,基本上是表演賽性質,所以日常平淡卻平安。
一切都似乎向琴瑟之好、伉儷情深發展,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兩人戀愛三年,2002年底正在籌劃婚禮時,馮默婷發燒,起初以為是普通感冒,哪知其後一直高燒不退,伴隨肌肉酸痛、頭疼、腹瀉,陳皋才把馮默婷送入醫院,進入隔離病區,不久陪床的陳皋也開始出現發燒、頭暈現象,醫院將二人隔離,其後陳皋又陸續出現咳血、氣喘、心悸等現象。不過,終是挺了過來,當他一再詢問身穿防護服的醫生馮默婷的消息時,醫生方遺憾地告訴他,馮默婷沒有挺過來,三天前就去世了。
短短兩周之內,陳皋人財兩空,沉重打擊之下,賣掉上京他和馮默婷共同購買的小房子,隻留下少量錢款,餘款百萬盡皆打給馮默婷的父母,自此遊走江湖。
直到兩年後,經朋友介紹到了慶南煤礦打工,做了個保安,他其實不喜歡這個工作,奈何這個地方離自己山西老家很近,隻有百十來公裏,工資給得也相當豐厚,尤其是經過考核,他憑借精湛的武藝榮升為副隊長後,不隻是收入,隨之而來的眾星捧月的感覺也讓他意氣風發,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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