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模模糊糊，等到漸漸清晰才發現，已經到早上了。應該是很久沒有用心去感受還是其他原因，暴雨過後的空氣與平常相比，的確清新不少，應該說，像呼吸不到雜質，是一種享受，窗外所有東西都如此清晰，天空藍的出奇，像從沒有這麼藍過。於是小鳥成群地飛翔，高興的叫著，有點慶祝的意思。手機響了。是小宇。“喂，羽澤，昨天怎麼找不到你？打了許多次電話給你啊。”這是我才意識到，手機調成震動放在家裏，一直沒有注意到它有什麼動靜。“何嫣也是，你們昨天去哪裏了？”聽得出，小宇很緊張。“何嫣究竟怎麼了？你是知道的對吧？”“連續問我幾個問題，你要我怎麼回答。”“逐個回答啊。”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小宇。以她的性格，萬一知道真相，肯定會立刻去找何嫣。但現在的何嫣並不想再受到這件事的影響了。“沒什麼，她沒事，以後你會知道的。還有，這段時間不要問她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別問了，總之照我說的做。”在說下去的話，小宇的好奇心就會繼續升級，我直接掛了電話，這是最好的做法，但又迫不得已。何嫣應該也醒了吧，還是整晚都沒睡。家裏雖然擺滿家具，牆上又掛著不少東西，但總給我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爸！媽！”怎麼沒有理我？對了。他們去旅遊了。“羽澤，我們去北京玩幾天，你就照顧好自己了。”連再見都不說一句，看來還挺放心地把這間房子交給我的。萬一我不小心把房子炸了呢，你們下半輩子我是無法照顧你們了。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吃飯都是去外麵吃算了。不過有個事情我是可以肯定的，他們回來以後會發現房子很髒很亂——我的習慣，就是亂放東西不清潔。他們應該有心理準備的，或許一早就料到。到了中午時間，卻突然產生一種懶惰感，連出去吃飯的動力都沒有，連方便麵都懶得吃，就餓著吧，反正餓著餓著就不會餓了。這算是我身體的一種能力吧。以前很喜歡夏天給我的感覺。小時候很喜歡吃冰激淩，所以經常買來吃。那時候也可以去河邊玩，去捉魚。所以，小時候的我，總希望夏天能夠永遠存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才知道年少無知，才知道夏天總會離開。喜歡夏天的小孩應該都是這樣的。有時候會聽到有小孩子問他的媽媽：“為什麼冰激淩會融掉啊？”或者是“小狗怎麼隻會叫不說話啊？”然後立刻對著小狗說一堆它壓根不明白的語言。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已經失去了這樣的傻氣，變得什麼事情都懂得用邏輯的思維去思考。我們長大了，脫離了童年。原本以為，大人的世界是華麗的，是繽紛的。然而每個人進入了成年的世界後，都猛然發現，殘酷才是這世界的名字。放假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名詞，對我來說，它是的。一個人在家裏，寂寞感特別明顯。我已經厭倦了電腦遊戲，家裏那台電腦似乎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開過，上麵的灰塵越來越厚了，可我懶得清潔。今天的假期和以前一樣，一個人過，沒有節目。我所做的事，也是極其無聊。明知道手機設置裏麵的每一項的效果，卻故意假裝不知道，一次又一次地設置著，然後又改回原來的樣子。也一遍一遍地翻著名片，心裏總有一種“有個人不見了”的感覺，然後又滿意地告訴自己：“都在，沒少。”我手機裏的名片，還有“葉小璐”這個名字。以前看到了，也跟沒看到一樣，也就是忽視。但今天再次看到，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忽視，現在我意識到，它不至存在於手機裏，它是人，是實在的。她真的回來了。也許上天注定我必須經曆這個事情，需要我勇敢地麵對，那我隻好去麵對了。嗬，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樂觀地看待事情了？隻是意外罷了。手機忽然響起。屏幕上的名字，是……葉小璐。自從被何嫣告知葉小璐回來的消息之後，內心一直不安，很不自覺地回想過去。關於那時候的記憶，好的不好的都浮現出來，可笑的是，那些都是曾經狠狠地告訴自己不能回憶的過去，卻一直回憶。知道我見到她之前，我一直以為她沒什麼變化。然而事實並不是那樣。“很久不見，還好嗎？”是她先說話的，在我坐下來之前。“把後半句省了吧，別這麼關心我，受不起。”我沒有看著她，而是看著窗外。這是巧合嗎？她選擇來Summer，而且這個位置跟上次我和何嫣的位置一樣。自己想多罷了。現在的心情，說不上是好是壞。“其實還好吧，沒什麼事情發生。”就算我恨她，既然她有那麼一句問候，多多少少也是要有點回應。剛才我好像有點過分。我看著她。“你變了。”“我變了？”“以前有人關心你的時候，你一旦不想回答的話，是絕對不回答的，現在不是了。”是我的錯覺嗎？她怎麼會關心我的變化，這沒有什麼意義吧。現在我跟她的關係，就像剛剛認識的朋友差不多。本來就應該談一下閑話而已。隻是我們比較了解對方罷了。服務員來了。“您好，您要的兩杯巧克力奶茶。”她放下托盤上的兩杯奶茶，轉身離開。巧克力嗎？這是我以前最喜歡喝的飲料。沒錯，是以前。葉小璐還記得，然而現在不是了。“服務員，可以把其中一杯換成草莓奶茶嗎？”“好的，”她走過來拿起擺在我麵前的奶茶，“請稍等。”“羽澤，你……”她的表情，是疑惑，還是驚訝？我深吸了一口氣。“人是會變的，這你應該早就聽說過，今天我就在你麵前改變了，讓你明白這的確是一個真理。習慣和喜歡的東西都會變，你和我都是人，改變這一點是一定有的。改變就變吧，沒必要問原因，不如順其自然接受了更好。將來某一天你也會發現你和以前變化很大，也會自然接受那個自己的。”葉小璐微笑了一下，有點諷刺的味道。“別跟我說大道理。你說的對，這些我早就聽過了，而且不是一兩次了。我隻是覺得驚訝而已。以前你可是有事沒事都喝巧克力奶茶，跟上了癮一樣，我一直以為以後都一樣。不過這樣也好，換一種口味，生活也不會乏味，生活本來就應該豐富多彩嘛。”她喝了一口奶茶。“後半部分不用說了吧。對我來說，就算換一百種口味，我的生活也沒有豐富多彩，這是事實，再說，沒必要花力氣去改變自己的生活。與其讓它變來變去還不如維持一個樣子，去習慣它，適應它，這樣還更好。”葉小璐微笑著。生活會怎樣，在我看來的確無所謂，是宅在家裏玩遊戲還是和朋友聊天又或者是通宵瘋玩，都一樣，隻是相處的對象和方式不同而已，到頭來還是自己一個人。當身邊沒有任何人，隻剩下自己的時候心裏隱藏著的那種孤獨感都會用上心頭，誰都一樣。久而久之，一個人的生活自然而然就習慣了。每至深夜躺在床上，眼前隻有一片漆黑，看不到其他東西，仿佛全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思緒便不能自控，自然回到以前，想念某個人。這應該是許多人的通病。我也一樣。每次我都會想到葉小璐。準確說，是那段回憶，不愉快的回憶，我試著控製思緒，但無能為力，隻能希望她不再出現在眼前，然而此刻，我麵前的人就是她，是真實的她，一切還是像做夢一樣。昨天，同樣是在這裏，聽到何嫣對我說葉小璐回來的消息，我以為她開玩笑，多麼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是其他小璐回來了。但這似乎不怎麼可能，我認識的人裏麵，隻有一個人叫小璐，兩秒過後我終於意識到這是個事實，千真萬確的事實，我隻能接受，去麵對。“葉小璐，有一件事想了解一下，可以嗎？”“你說吧。”“你曾經說過，你出國後，就不再回來了，不是嗎？怎麼又回來了？”感覺自己有點犯賤，不該問的問題偏偏要問。也許這就是我的弱點。“羽澤，可不可以叫我的時候不要連姓一起叫，我不喜歡。”她說。“好，可以。”我用有點敷衍的語氣回答。服務員來了。“您好，您要的草莓奶茶。”“謝謝。”“我從沒有跟你說過我家裏的事對吧。其實我爸在美國做生意，賺了點錢，就讓我和我媽過去住，也就是我離開你的原因。原本我有想過告訴你的，不過我爸不希望我告訴別人，所以我沒有告訴你。我也不好受呀。我也是迫不得已的。”這麼說，是我錯怪葉小璐了？不對，是小璐。“羽澤，你還在恨我嗎？”她沒有看著我。“恨，還是不恨，對現在的我來說是沒有什麼分別的。如果真要說恨不恨你，老實說，恨你很久了，真的很恨你。可是時間過去了，我也想了很多。恨你，根本沒有意義，到頭來得不償失。既然我們依然相識，就做朋友好了，這樣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吧。想現在這樣子，挺輕鬆的。”要是何嫣在旁邊，她絕對不會像小璐那樣，聽晚點點頭，相反地，會冷冷地說：“假。”說實話，我不知道如何活著才能稱為輕鬆地活著，所以不知道現在我是否輕鬆地活著。說出那段話純粹是為了配合前麵一對字詞，告訴小璐我已經沒有恨她了。“這麼說的話，你就是原諒我了？”小璐問。“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明知故問。”“我希望直接聽到答案，而不是間接去猜。”“這就是你今天找我出來的目的？”我反問她。小璐有點猶豫。“算是吧。其實原本我是想跟你見個麵，聊下天而已。關於那個問題，真的沒想到你還放在心上，會問我。”“嗯。”我有可能在說謊，是否原諒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小璐，今天就到這吧。我想回去午睡一下，今晚還要回去那該死的學校。有機會再見吧。”眼前那杯草莓奶茶像是不太滿意我對它的冷落，我就一次性把它喝掉。“我身上沒有帶錢，下次還你。”走到門口前，小璐叫停了我。“你還沒有告訴我答案。”“已經告訴你了。”“哪裏有。”“自己想吧。我走了，再見。”擺脫她好像成了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巴不得話都不說直接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