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很快樂(1 / 2)

何嫣走了以後,我果然被班主任搬上班長這個可怕的位置上,更可怕的是,我終於明白上一年何嫣身為班長所做的事情,究竟有多煩人。班裏瑣碎的雜事、校運會時班裏的準備工作、安排等等的事接踵而來,當初我還天真地以為班長隻是一個稱呼而已。校運會的時候,謝穎詩問我:“會不會忙不過來?”那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這簡直是廢話。下一秒我隻說了一句話:“過來幫忙。”幫不幫忙就是她的事了。雅喬一動不動地站在樹下,像看著比賽,又稍微抬高視線,望著天空,我才知道,她對比賽並不怎麼感興趣。“在想心事?”我走過去問她。“你覺得呢?”我想回答,但她又繼續說,“上一年何嫣還在的時候,我們玩得很開心,就算沒有玩,我們也會在這棵樹下聊天。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她是最了解我的人,現在她走了,我像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失去一切。你知道這種感覺嗎?”親人?雖然覺得她說的有點誇張,但是我可以感覺到,雅喬真的很想念何嫣,何嫣在她心中的位置,沒人可以取代。“我不明白那種感覺,但是,我希望你開心點,何嫣也不想你因為她的事而不開心,對吧?”雅喬沒有說話,而是深吸了一口氣,向著我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謝,然後抱著手臂走開。我不知道她要去哪裏,也許隻是散步,也可能是找個地方安靜一下,回憶跟何嫣一起的日子。“雅喬會這樣,你也不能說她什麼,何嫣在她心中,是最重要的。”穎詩聽到我們說的話。“什麼意思?”穎詩放下手中還剩下的半瓶水,看著我,那眼神讓我很不舒服。“估計何嫣沒有跟你說過她家裏的事,雅喬也是……不過也不能怪她們,這事情本來就不是很光榮的事,不告訴你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你不知道那些事,就不要說雅喬跟何嫣之間的事。”“那你告訴我吧。”“這是別人的家事,我知道,我不可以未經同意就告訴別人,就算是你,你要知道,就去問何嫣,問雅喬。”放假的前一天晚上,我打電話給何嫣,電話那頭是她的無力的聲音。“你怎麼了?聲音有點奇怪,生病了嗎?”“明知故問,除了生病還能怎樣。”她提高了一點聲調,為了強調自己已經生病了。“好吧好吧。很嚴重嗎?”何嫣又降低了聲音,變回剛才那樣,“感冒發燒而已,沒什麼,吃點藥就好了。”話音剛落,我隻覺得那句話裏麵有一種放棄的感覺。應該是我的幻覺而已。我知道現在不是問何嫣那件事的時候。“何嫣,雅喬很想你。”電話那邊過了幾秒鍾才有聲音。“我知道,她剛才打電話給我了,就再你打給我的五分鍾前……你像是沒事就不給我打電話的那種人啊,我都走了這麼久了,你才打了一次電話給我,而且還是要告訴我雅喬的事,傷心了。”“我不打給你,不代表我不想念你啊,我不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況且,我相信你不會有事才沒打電話給你,免得打擾你嘛。你也不要埋怨了,雅喬經常打電話給你還不夠,我手機還幾乎不會響起來,除了我媽,沒人給我打電話,我的反應都沒有你這樣強烈。”她沒有接著我的話說下去,而家靜了兩秒鍾,說:“羽澤……你真的會想念我嗎?”一直以來,何嫣從不會說這種話。“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說我一直都不會想念你?還是想念你這種行為在你眼中又成了虛假的行為了?”“停。別說了,就當沒聽見吧。”“什麼當沒聽見,我耳朵還很正常,聽見了。”“鄭羽澤,我困了,不跟你說了。再見……”電話是她先掛的,這動作和她說完再見的那一瞬間幾乎同時發生,感覺恨不得馬上不聽見我的聲音,連我回一句再見的機會都沒有。結果什麼都沒問到……升上高中之前,家裏人還有親戚都說:“高中很重要,特別是高三,那將會決定你們的命運呀!要是不努力,這輩子就要完了!”類似的話我已經聽了不少遍,即使上了高中也一樣。我不記得誰說的時候是什麼語氣,反正誰說這句話的時候,都好像把自己當成了高中生即將麵臨高考一樣的緊張,手的動作總是像領導批評員工一樣,手指時不時地戳幾下桌麵。聽見家人親戚這樣說以後,我的第一反應不是該如何努力,而是……學校的老師估計也會這麼說。高一和高二的時候,最多隻是老師不滿學生們的表現,拿高考決定命運這個謬論嚇唬他們,然而到了現在——高三的某一天,或者偶爾,老師都會不時的向著全班同學說出那番聽著會讓人犯困的話,結果下麵沒多少人會認真聽他們說話,在下麵做著自己的事——剪指甲、弄頭發、看著窗外發呆。雖然老師說的話聽起來是有點道理,但我總懷疑它的真實性。是不是高考就那麼重要?要是真的那麼重要,那沒有高中學位的人不就死了算了?入秋以來,學校的花草樹木開始失去原有的綠色,取而代之的是枯萎的顏色,在教學樓上看著足球場,這個距離讓人感覺足球場根本沒有草,人也幾乎不會出現在那裏,就像早已荒廢的舊學校,毫無生機。雅喬跟我說,這是最後一次看見這間學校這個樣子,下一年這個之後連自己在哪裏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或許這本來就不需要回答,但我還是說了:“你還能在哪裏,就在地球啊。範圍再縮小一點,你還是在中國,但也不排除你出國的可能。”然後就想小宇打我那樣,打了我後背一下,隻是她比小宇更用力而已。某個傍晚,我還是像之前那樣站在走廊的欄杆前休息——尤其在秋天,稍帶涼氣的風拂過臉上,感覺就像身處異國享受著生活那樣的舒服。我身旁就是樓梯,同學們來來回回,就我一個人站在這裏一動不動,像死人一樣。唐弈潘從樓上走下來了,一如既往地把左手插進褲袋裏,右手自然地垂下來,像動漫裏麵專門裝酷的男主角——他是不是在扮演哪個男主角,我沒怎麼看動漫,所以我不知道。“鄭羽澤……好久不見。”“怎麼啦?說話的語氣變得像何嫣那樣沉沉的。”“呃……是嗎?這個還是不管了。”他也跟我一樣站到了欄杆前,雙手放在欄杆上,望著那個不像樣的足球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認識他那時候,他給我的印象是宅男,不與室外有聯係的性格,所以在學校,他總是在教室不出來,除非有事情需要去做,否則便不會像現在這樣悠閑地趴在欄杆上發呆。他肯定有事才會這樣。“你有事不說那我就進去了,我都站累了。”就在我轉身那一刻,唐弈潘終於開口了:“等一下!”他也隨著我轉過身來,稍微降低一下聲調,“有事啦,先別走。”我也轉向他。“我就是想知道,何嫣她現在怎樣了。”他的神情看上去像是來道歉的,這一秒我隻感覺他很虛偽。“你需要知道嗎?她很開心很快樂,這應該是你想要的答案吧。”我側視他一眼,“還是說,她不開心,躲到角落裏哭才是你所希望的?”“鄭羽澤,請你不要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那我改用什麼語氣對你說話?低聲下氣?還是其他你所希望的說話方式?我也直截了當地說了,何嫣走了,不在這裏了,我可以告訴你的就是,她很快樂,很開心,現在你要找她,找不到,而以後你找不找得到她,這就是你的事了。”現在才發現,我說話有點狠。雅喬說,何嫣走的那一天,整個人和以前都不一樣,以前幾乎不說話,就算說話,也是淡淡地說,但那天她就像脫胎換骨,徹底變了。我該怎麼說才讓雅喬相信我所歪曲的事實,我總不可能跟她說唐弈潘的事——就像一個隻會在別人背後說壞話的人而已。她問我:“羽澤,何嫣和你認識這麼久了,你應該是她很好的朋友才對,她退學應該有告訴你原因的,就算沒告訴你原因,你應該有發現她這段時間有什麼不對勁吧。”其實何嫣也根本沒有告訴過我她離開的原因,可能的確是因為唐弈潘和她之前的事,或者不是,是我亂猜而已。“說實話,她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我也沒察覺到她有什麼不對勁……你身為她同桌都沒有發現什麼她的異樣,我還更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