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被史閣部從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感動了,但他們不知道,這其實是史可法的退卻。他明白,自從被馬士英出賣,自己就不可能得到弘光的完全信任,與其呆在朝中受猜忌和排擠,不如自己來個痛快的。
星夜兼程奔赴揚州的史可法未曾料到,自己的救國之路以揚州開始,亦以揚州結束。
內閣學士大駕光臨,揚州地方官急忙出來迎接,然而史可法卻遲遲不肯入城,地方官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小心翼翼地詢問緣故,結果他麵無表情的說:此爭端一日不解決,本閣部便一日不入城。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進高傑營帳,沒有帶衛隊,隻有幾個幕僚跟在身邊。
一見到高傑,史可法就開門見山,直接切入正題:“將軍屯揚州萬萬不可!”
高傑心下一沉,還沒來得及失望,史閣部又開口了:
“不過屯在瓜洲倒是無妨!”
高傑聽聞遂笑逐顏開:史閣部真是夠意思,瓜洲也是個富庶之地,而且離揚州很近,近到眼神好的人可以直接眺望揚州城裏。雖然不能進入夢寐以求的揚州,能在揚州郊區曲線屯兵也算湊合了。
高傑起身道謝不及,史可法又說道:“將軍英武之人,若以瓜洲為基,整頓軍備,再圖恢複,則不世之功可成!”
收下厚禮的高傑立即鄭重表態:“從此末將隻知報國,不知其他!”
會談到此圓滿結束,史閣部微笑著從軍營走出來,高總兵隨侍左右,亦步亦趨。
其實在高傑心中,一直橫亙著一個結:自己是草寇出身,為朝廷作戰雖然用命,卻總也抹不掉降將的標簽。武將們防著他,朝廷命官更是瞧不起他。這種沒有歸屬感的生活對心高氣傲的高傑來說,無疑很致命。
而眼前的這位文官領袖,不僅有一顆拳拳的愛國之心,還真誠的表達了對自己這位職業軍人的賞識和尊重,這種情感的流露最終感動了高傑。
無他,以德服人而已。
弟弟
安頓好高總兵的史可法剛回到南京,征塵未去,就見到了一個人。
來人衣衫襤褸,神色疲憊,史可法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弟弟,史可程。
京師陷落的時候,史可程正在朝中為官,李自成找到他,讓他給身為南京兵部尚書的史可法寫勸降信。
至於史可程寫這封信,是自願,還是被脅迫,都不再重要。反正他寫了。收到信後,史可法怒不可遏,他抽出佩刀,將信紙斬得粉碎,一字一頓的說:“兄弟之情,從此一刀兩斷!如果讓我再見到這個人,他的下場會和這張紙一樣!”
現在,見到了。
史可法先怔了一下,繼而勃然大怒:“你這個背叛君父的無恥之徒,居然還有臉來南京,今天我要殺了你!”
說罷,他拔出佩劍,衝向老弟,左右一看要出事,將他死死架住。
史可法嗬斥左右:“你們放開我!我為國除奸,何故阻攔?”
史可程自覺心虛,龜縮在牆角,神色慚愧地望著哥哥暴怒的臉,不敢言語。
其實要說史可程也不容易,為了不在多爾袞的淫威之下改了發型,他找準機會跑了出來,橫穿清軍控製的區域,越過大順軍勢力範圍,伏地千裏、備嚐艱辛,終於睜著眼睛到了南京。見到的,卻是哥哥的磨刀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