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珍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回鄉去了。

又怒又悲的清姬千裏迢迢追尋安珍而去,追到安珍時,她已受盡千般苦萬般難,化身成了大蛇。驚恐的安珍藏身於道成寺的大鍾中。清姫奈何不了安珍,隻能纏繞住大鍾,自燃起來,把自己連同鍾、鍾裏的和尚都燒成了灰燼。

重兵衛低聲說道:“桐子是在自比清姬,表明她雖死不休,一定會帶走無塵和尚。唉,這是道成寺鍾啊,無塵和尚怎麼偏偏惹上了這樣棘手的妖怪?”

吉岡不解道:“有什麼棘手的,道成寺鍾難道比座敷童子、雪姬、貓又還可怕嗎?”

“道成寺鍾的繪圖往往是一條妖蛇在烈火中纏繞著一口大鍾。”重兵衛說道,“提到道成寺鍾,世人分化為兩派,為愛而狂的清姬是妖怪,寺廟的鍾是妖怪,會讓人忘記自己以前的事,甘心成為和尚。”

“嗬嗬,前者大概覺得紅顏禍水,清姬勾引和尚,破壞清規戒律,所以是妖怪。”阿音道,“後者同情清姬覺得俗世的條條框框可惡,不能讓有情人在一起,所以把寺廟的象征視作妖怪。”阿音眨著眼睛,“不過啊,不單單隻有兩派,還有第三種解釋,繪圖上還有安珍啊,他躲在鍾裏,我們忽略他了而已。最可惡的妖怪應該就是安珍,始亂終棄,虛情假意,這樣的和尚本身就是妖魔了吧,嗬嗬。”

幽怨的歌聲隻響了一刻便消失了。無塵和尚待在地窖中,沒有絲毫反應。等著看戲的諸位都有些失望,關上窗,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掛著兩個黑眼圈的無塵和尚出現了,他喚過旅館的下人,請求對方拿個大木盆來。他想要洗澡,然後治退女鬼。

一聽說他要治退女鬼,客人們又起了興趣。洗完澡的無塵和尚隻是帶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隻身一人踏入了地窖。

旅館的下人隻是把地窖的門徹底封住,再在門外撒上一圈鹽,埋了幾張符紙。

“這樣就結束了?”

仆人點了點頭:“這樣就結束了,說是明天一早再見分曉。”

這和尚到底想幹什麼?該不會是被鬼魅逼瘋了吧?

阿音提議道:“不如我們留下來看看無塵和尚耍什麼花樣。”

重兵衛思考片刻,他心中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那就留下來看看!”

當天夜裏,旅館內又傳來了歌聲:

偽書謊言或真實,終究相逢並結縭。

假使不以分袂怨,女子何以為女子。

重兵衛歎道:“這種淒美、無奈又憤怒的心情,確實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無數雙眼睛正盯著地窖,地窖之中的無塵和尚沒有異動。

新的一天到了,昨日撒的鹽在晨曦下閃光。昨天那個下人跨過鹽圈,帶著幾個人打開了地窖的門。

“無塵和尚呢?”其中一人問道。

下人伸手一指:“這不是在那兒嗎?”

地窖的另一邊,無塵和尚蜷縮在角落之中,一動不動,體形比正常人要大一些,總之有些不對勁。有人走了過去:“和尚,你吱一聲啊。”他一推,那個黑影居然向前傾倒下去。寬大的僧袍下,不是人的血肉,而是木頭。

“咦!”他驚叫起來,像老貓被踩到了尾巴,尾音拖得長而陡,“和尚居然變成木偶了!”

他的叫聲引來了其他人,下人索性把木偶和尚拖到了地窖中間,叫外麵的人也能看清木偶。

“無塵和尚怎麼可能就這樣變成木偶?”下人領著其他人拿著棍子在地窖的雜物中亂戳。

老板趕忙跑過來,喝止他們:“不要亂戳,小心我的穀子,小心我的幹菜,還有我的老臘肉。你還想不想在這裏幹了?”

下人立刻停手。

場麵雖然有些混亂,但沒有人趁機混入地窖,也沒人借機出去。

“還不都給我出去。”老板怒道。

下人卻站在地窖中沒動:“這恐怕有些問題,老板。無塵和尚之前已經付了十天的房費,你也答應他在地窖作法治退女鬼,他還吩咐我,要我替他做一些事情。現在無塵和尚不見了,這些事情也必須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