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語文

第三章（1 / 3）

r \/>�(清·沈德潛《古詩源》)三、旁觀博覽1.葉日光:《左思生平及其詩之析論》,文史哲出版社1979年版。

中國古代文學·左思652.俞士玲:《西晉文學考論》,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了解一下魏晉門閥製度,說明為什麼“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2.在當代文明國家,是否就能杜絕“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的社會現象?為什麼?

3.請模仿“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的句式,描寫校園的景致。

《世說新語》《世說新語》原名《世說》,是南朝劉宋臨川王劉義慶(403—444)組織文人編寫的筆記小說。

全書分為德行、言語、政事、文學等三十六門,共一千多則,記述了自漢末到劉宋名士的逸聞軼事,主要是有關人物評論、清談玄言和機智應對的故事。該書反映了門閥世族的思想風貌,保存了當時社會、政治、思想、文學、語言等方麵史料。南朝梁劉孝標為該書作注,保留了大量佚失古書。

謝安雅量①謝公與人圍棋②,俄而謝玄淮上信至③,看書竟,默然無言,徐向局④。客問淮上利害⑤,答曰:“小兒輩⑥大破賊。”意色舉止,不異於常。

魏文帝學驢鳴⑦王仲宣好驢鳴⑧。既葬,文帝臨其喪⑨,顧êIR語同遊曰:“王好驢鳴,可各作一聲以送之。”選自《世說新語》第六《雅量》,《雅量》共42則故事。雅量指寬宏的氣量。魏晉時代講究名士風度,①名士往往注意言行舉止的曠達、瀟灑。他們遇事不改常態,表現出臨危不懼、處變不驚的名士風度。

謝公:指謝安,出自陳郡謝氏,東晉名臣。圍棋:下圍棋。②俄而:不久。淮上:淮河上,淝水是淮河上遊的支流,故稱淮上。信:信使。③徐向局:慢慢麵向棋局。④利害:這裏指戰爭勝負。⑤小兒輩:淝水之戰時,謝安被任命為征討大都督,他派遣弟弟謝石、侄子謝玄、兒子謝琰率軍對敵。⑥這些謝氏子弟多數是他的子侄,故稱小兒輩。

選自《世說新語》第十七《傷逝》,《傷逝》共有19則故事。傷逝指懷念死者,表示哀思。本篇記述了⑦名士對死去的兄弟、子女、朋友、屬員表達悼念之情的言行舉止。

王仲宣:王粲,字仲宣。驢鳴:指驢叫。⑧文帝:指魏文帝曹丕,曹操之子,後逼漢獻帝禪位稱製。臨(lìn):哭吊死者。喪:喪事。⑨顧:回頭看。êIR中國古代文學·《世說新語》67赴客皆一作驢鳴。

韓壽偷香①

韓壽②美姿容,賈充③辟以為掾。充每聚會,賈女於青瑣中看④,見壽,說之⑤,恒懷存想⑥,發於吟詠⑦。後婢往壽家,具述如此,並言女光麗。壽聞之心動,遂請婢潛修音問⑧。及期⑨往宿。壽蹻捷êRI絕人,逾牆而入,家中莫知。自是充覺女盛自拂拭êSI,說暢êIT有異於常。

後會諸吏,聞壽有奇香之氣,是外國所貢,一著人êIU,則曆月不歇。充計武帝唯賜己及陳騫,餘家無此香,疑壽與女通êIV,而垣牆重密,門閣急峻,何由得爾?乃托言有盜,令人修牆。使反曰:“其餘無異,唯東北角如有人跡,而牆高,非人所逾。”充乃取女左右婢考問。即以狀對。

充秘之êIW,以女妻壽êXI。

詩讖êYI孫秀既恨石崇不與綠珠êIZ,又憾潘嶽ê[I昔遇之不以禮。後秀為中書令,嶽省內見之,因選自《世說新語》第三十五《惑溺》,《惑溺》共有7則故事。惑溺指沉迷於聲色、財富、嫉妒而無所①節製。

韓壽:字德真,官至散騎常侍、河南尹。②賈充:司馬昭心腹,魏晉時期權臣。③青瑣:鏤刻成連環格並且塗上青色的窗戶。賈女:賈充之女賈南風為晉惠帝皇後,這裏指賈南風之④妹賈午。

說:通“悅”,喜歡。⑤恒懷存想:心裏總是想念。恒:常常,總是。存想:想念。⑥發於吟詠:在吟唱、詩篇中表露出來。⑦潛修音問:暗中傳遞音信。⑧期:約定的日期。⑨êIR蹻(qiāo)捷:指動作強勁迅速。

盛自拂拭:指精心打扮。拂拭:指梳妝打扮。êIS說暢:高興舒暢。說:通“悅”。êIT一著人:一旦沾在人身上。êIU通:有私情。êIV秘之:指隱瞞此事。êIW以女妻壽:將女兒嫁給韓壽。êIX選自《世說新語》第三十六門《仇隙》,《仇隙》共有8則故事,記載了魏晉名流之間的怨恨和嫌隙。êIY讖(chèn):預兆,預言。

孫秀:趙王司馬倫心腹。石崇:西晉巨富,曾於洛陽郊區建造金穀園,當時文壇名流常在此雅集。êIZ綠珠:石崇的愛妾,善吹笛。孫秀曾派人向石崇索取綠珠,石崇不肯。孫秀怒,矯詔逮捕石崇。又誣陷潘嶽和石崇追隨淮南王等作亂,夷三族。

潘嶽:字安仁,曾任給事黃門侍郎,賈謐“二十四友”之一,古代最著名的美男子,後人稱之潘安。êI[68大學語文喚曰:“孫令,憶疇昔周旋不?”秀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①?”嶽於是始知必不免。後收石崇、歐陽堅石②,同日收嶽。石先送市,亦不相知。潘後至,石謂潘曰:“安仁,卿亦複爾邪?”潘曰:“可謂‘白首同所歸’。”潘《金穀集》詩雲:“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③。”乃成其讖。

一、知識鏈接?晉書·謝安傳掃一掃可見《晉書·謝安傳》原文?謝玄謝玄(343—388),字幼度。謝安侄,謝靈運的祖父,協助謝安組建了“北府兵”。公元383年,前秦苻堅舉兵92萬分道南侵,屯兵於淮水、淝水間。東晉以謝安為征討大都督,錄尚書事。謝安命其弟謝石、侄謝玄率軍在淝水堅拒前秦軍隊,大敗苻堅,史稱淝水之戰。

?王粲(王仲宣)王粲(177—217),字仲宣,東漢末年文學家,“建安七子”之一,與曹植並稱“曹王”,南朝梁文學評論家劉勰在《文心雕龍·才略》中讚譽王粲為“七子之冠冕”。曾祖龔,父暢,皆為漢三公(三公即司馬、司徒、司空,此三職位是漢代朝廷中最為尊貴的三個官職。王粲祖、父都曾任司空,執掌群臣奏章,下達皇帝詔令,並理國家監察事務)。王粲到長安見當時的文學大家蔡邕,蔡邕倒屐相迎,並稱:“此王公孫,有異才,吾不及也!吾家書籍,盡當與之。”東漢末年社會動蕩,王粲避亂荊州,想依附劉表,但劉表覺得王粲長得太醜,又性情不拘小節,對他很冷淡。後曹操南征荊州,劉表病逝,其子劉琮投降曹操,王粲也歸附曹操,深得曹氏父子信賴,賜爵關內侯,官侍中。建安二十二年(216),王粲隨曹操南征孫吳,在北還途中病逝。

“中心”句:引自《詩經·小雅·隰桑》,這裏指心中存著這件事,哪一天能忘記。中心:心中。①歐陽堅石:歐陽建,字堅石,賈謐“二十四友”之一,石崇的外甥。曾與潘嶽偷偷勸淮南王司馬允②誅殺趙王司馬倫,事泄被殺。

“投分”句:希望尋找堅貞的知己,友情始終不變,同生共死。投分(fèn):誌向相合。石友:比喻③像金石一樣堅貞的朋友,與石崇之姓同音雙關。

中國古代文學·《世說新語》69?奇香《十洲記》曰:漢武帝時,西域月氏國遣使獻香四兩,大如雀卵,黑如桑椹,燒之,芳香經三月不歇。

二、點評輯要《世說》苟欲愛奇而不詳事理。

(南朝齊·敬胤《世說新語注》)晉世雜書,諒非一族,若《語林》《世說》《幽明錄》《搜神記》之徒,其所載或詼諧小辯,或神鬼怪物。其事非聖,揚雄所不觀;其言亂神,宣尼所不語。皇朝新撰晉史,多采以為書。

(唐·劉知幾《史通·采撰》)讀其語言,晉人麵目氣韻,恍忽生動,而簡約玄澹,真致不窮。

(明·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記言則玄遠冷雋,記行則高簡瑰奇。

(近代·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三、旁觀博覽1.餘嘉錫箋疏,周祖謨等整理:《世說新語箋疏》,中華書局2015年版。

2.徐震堮校箋:《世說新語校箋》,中華書局2011年版。

3.楊勇:《世說新語校箋》,中華書局2006年版。

4.馮友蘭等著:《魏晉風度二十講》,華夏出版社2009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以“詩讖”為題,搜羅古今詩讖,做一個PPT。

2.比較“韓壽偷香”和《西廂記》,做一個雙重氣泡圖。

3.將“魏文帝學驢鳴”這一則改寫成獨幕劇。

南朝樂府民歌南朝樂府民歌,大部分保存在宋郭茂倩所編《樂府詩集·清商曲辭》裏,產生年代始於三國時期的東吳,迄於南朝陳。南朝民歌分為“吳聲歌曲”和“西曲”兩大類,前者產生於六朝都城建業(今江蘇省南京市)及周邊,這一帶是傳統的吳地,故其民間歌曲被稱為“吳歌”;後者產生於江漢流域的江陵、襄陽一帶,這裏是南朝西部重鎮和經濟文化中心,故其民間歌曲被稱為“西曲”。南朝民歌今存總數近五百首。《西洲曲》是南朝樂府民歌中最長的抒情詩篇,曆來被視為南朝樂府民歌的代表作。

西洲曲①憶梅下西洲②,折梅寄江北③。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④。

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

日暮伯勞飛⑤,風吹烏臼樹。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

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⑥,蓮子清如水⑦。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⑧。

《西洲曲》:選自宋郭茂倩《樂府詩集·雜曲歌辭》,郭茂倩認為是“古辭”。南朝徐陵《玉台新詠》作①江淹詩,有人以為是梁武帝蕭衍所作。該詩應為文人加工過的南朝民歌。

下:往。西洲:當為女子住處附近。②江北:當指情郎所在的地方。③鴉雛色:像小烏鴉羽毛一樣的顏色,形容女主人公頭發烏黑發亮。雛:孵出不久剛能啄食的小鳥。④伯勞:鳥名,仲夏始鳴,喜歡獨處。⑤蓮:諧音雙關,諧“憐”,即“愛”的意思。蓮子:諧音“憐子”,“愛你”的意思。⑥清如水:象征愛情的純潔。⑦蓮心:即愛情之心。徹底紅:指愛情徹底成熟。⑧中國古代文學·南朝樂府民歌71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①。

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②。

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杆頭。

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簾天自高,海水③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④,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一、知識鏈接?西洲曲本詩寫一個女子對心上人的思念與回憶。首先女子回憶起梅落西洲的情景,便寄一枝梅花給在江北的愛人,來喚起他相同的記憶。接著便寫她從春天至秋天、從早至晚的相思之情。詩中有許多辭句表明所處季節,如“折梅”表明早春,“單衫”表示春夏之交,“采紅蓮”當在六月,“南塘秋”“蓮花過人頭”應為早秋,“弄蓮子”已到中秋,“鴻飛滿西洲”則是深秋景象。

全篇通過從春天至秋天的季節轉換抒發了男女之間的長久相思之情。但也有認為首句到“海水搖空綠”是男人口氣,寫他正在憶梅花而想到情人住在西洲,剛好就收到情人寄來的梅花,於是開始遙想情人在家種種。最後四句改成女子的口氣,道明心事。

二、點評輯要續續相生,連跗接萼,搖曳無窮,情味愈出。似絕句數首,攢簇而成,樂府中又生一體。

初唐張若虛、劉希夷七言古,發源於此。

(清·沈德潛《古詩源》)三、旁觀博覽1.南朝·徐陵:《玉台新詠》,中華書局1985年版。

2.王運熙:《樂府詩述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

3.吳大順:《魏晉南北朝樂府歌詞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

4.向回:《雜曲歌辭與雜歌謠辭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

5.劉崇德選譯:《中國古典詩詞曲古譜今譯·樂府歌詩》,黃山書社2015年版。

飛鴻:指書信。古人以鴻雁傳書喻書信往來。①青樓:油漆成青色的樓。唐以前詩中一般用來指女子的住處。②海水:如海之水,這裏指江水。③海水夢悠悠:夢境像海水一樣悠長。④72大學語文四、思考練習1.該詩一共設計了多少場景來表現這一份思念之情?用氣泡圖來展示。

2.請探討首句“憶梅下西洲”中的“梅”是指梅花還是“妹”的諧音,不同的解讀對詩意的理解有何差異。

3.根據詩意,請以女孩子的口吻,寫一封情書。

陶淵明陶淵明(?—427),又名潛,字元亮,私諡“靖節”,世稱靖節先生或陶靖節,潯陽柴桑人(今江西省九江市)。東晉末至南朝宋初偉大的詩人與辭賦家。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參軍、鎮軍參軍、彭澤縣令等職。最後一次出任彭澤縣令,僅八十多天便棄職而去,從此歸隱田園。

陶淵明是中國第一位田園詩人,被稱為“隱逸詩人之宗”,開創了田園詩一體。自唐代開始,陶淵明詩歌的藝術成就受到推崇,成為後代詩人學習的典範。

詠荊軻①燕丹善養士②,誌在報強嬴③。招集百夫良④,歲暮得荊卿。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素驥鳴廣陌⑤,慷慨送我行。

雄發指危冠⑥,猛氣衝長纓⑦。飲餞易水上⑧,四座列群英。

漸離擊悲築⑨,宋意êIR唱高聲。蕭蕭哀風逝,淡淡寒波生êIS。

商音更流涕,羽奏壯士驚êIT。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

荊軻,戰國時衛國人,為燕太子丹報仇,以送地圖為名,藏匕首刺秦王,結果圖窮匕見,行刺失敗被殺。①②

燕(yān)丹:戰國末年燕國太子,名丹。士:這裏指春秋戰國時諸侯權貴的門客。

強嬴:指強大的秦國。秦王,嬴姓。③百夫良:百夫中最勇健的人,即勇士。《詩經·秦風·黃鳥》中將秦穆公時的三位良臣稱為“百夫之④特”“百夫之禦”“百夫之防”,鄭玄箋注“百夫之特”:百夫之中最雄俊也。

素驥:白色的好馬。廣陌:大道。⑤危冠:高冠。⑥長纓:係冠的絲帶。⑦飲餞:飲酒送別。易水:在今河北省易縣西。⑧漸離:高漸離,燕國人,荊軻至交,善擊築。築(zhú):古代的一種樂器,形狀像箏,頸細。十三弦,弦⑨下邊有柱。演奏時,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執竹尺擊弦發音。

宋意:燕國勇士。êIR荊軻赴鹹陽刺殺秦始皇,在易水邊與燕太子丹分別時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êIS商音、羽奏:古代樂聲分宮、商、角、徵、羽,五音中的商聲與羽聲,商聲淒涼,羽聲激昂。êIT74大學語文登車何時顧,飛蓋①入秦庭。淩厲②越萬裏,逶迤③過千城。

圖窮事自至,豪主正怔營。惜哉劍術疏④,奇功遂不成。

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

一、知識鏈接?荊軻荊軻(?—前227),戰國時衛國人,稱荊卿,又名慶卿。為燕太子丹門客,受命到秦國刺殺秦王嬴政,假裝獻上秦國叛將樊於期首級與燕國督亢地圖,將匕首藏在地圖中。在麵見秦王時,圖窮匕見,行刺失敗被殺。司馬遷《史記》有《荊軻傳》。

?燕丹燕丹(?—前226),又稱燕太子丹,戰國末年燕王喜的太子,曾在秦國做質子,後逃回燕國。當時秦國日益強大,燕國受到很大的威脅。燕王喜二十八年(公元前227),燕丹派荊軻入秦刺殺秦王,荊軻事敗被殺,秦國發兵攻打燕國。公元前226年,燕王喜為平息秦王之怒,殺死燕丹。五年後,秦國滅燕。

?漸離高漸離,戰國時燕國人,善於擊築,與荊軻交好。燕丹派荊軻入秦刺殺秦王,漸離在易水邊相送,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荊軻刺秦失敗被殺,漸離改姓換名,充作雜役,秦王聽說高漸離擅長擊築,就請他來王宮為他擊築,並命人先將高漸離的眼睛弄瞎。高漸離把鉛裝到築裏,趁秦王聽曲入迷時,砸向秦王,事敗被殺。故事見《史記·刺客列傳》。

二、點評輯要●評陶淵明鮑照之詩華而不弱;陶淵明之詩,切於事情,但不文耳。

(宋·陳師道《後山詩話》)詩本觸物寓興,吟詠情性,但能輸寫胸中所欲言,無有不佳,而世但役於組織雕鏤,故語言雖工,而淡然無味。陶淵明直是傾倒所有,借書於手,初不自知為語言文字也,此其所以不可及。

(宋·葉夢得《玉澗雜書》)陶潛、謝朓詩皆平淡有思致,非後來詩人怵心劌目雕琢者所為也。老杜雲:“陶謝不枝梧,風騷共推激。紫燕自超詣,翠駮(bó)誰剪剔”,是也。大抵欲造平淡,當自組麗中來,落蓋:車蓋。①淩厲:勇往直前。②逶迤:迂曲綿長。③劍術疏:指劍術不精。荊軻死後,趙國人魯句踐歎息:“嗟乎!惜哉!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④中國古代文學·陶淵明75其華芬,然後可造平淡之境。如此,則陶、謝不足進矣。

(宋·葛立方《韻語陽秋》)陶淵明天資既高,趣詣又遠,故其詩散而莊、澹而腴。

(宋·薑夔《白石道人師說》)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淵明是晉人。

(金·元好問《論詩三十首》)陶公詩一往真氣,自胸中流出,字字雅淡,字字沉痛,蓋係心君國,不異《離騷》,特變其麵目耳。

(清·施補華《峴傭說詩》)●評《詠荊軻》陶淵明詩,人皆說是平淡,據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來不覺耳。其露出本相者,是《詠荊軻》一篇,平淡底人,如何說得這樣言語出來?

(宋·黎靖德《朱子語類》)陶徵士、韋蘇州,非值狷介,實有誌天下者。陶詩“惜哉劍術疏,奇功遂不成”,韋詩“秋郊細柳道,走馬一夕還”,何等感慨,何等豪宕!

(清·顧炎武《菰中隨筆》)陶公以名臣之後,際易代之時,欲言難言,時時寄托,不獨《詠荊軻》一章。

(清·沈德潛《說詩晬語》)摹寫荊軻出燕入秦,悲壯淋漓。知潯陽之隱,未嚐無意奇功,奈不逢會耳,先生心事逼露如此。

(清·蔣熏評《陶淵明詩集》)次敘高簡,托意深微,而章法明整。起四句言丹;“君子”六句言軻;“飲餞”八句敘事;“心知”二句頓挫,以離為筆法;“登車”六句續接敘事;“惜哉”四句入已托意作收。

(清·方東樹《昭昧詹言》)陶潛詩喜說荊軻,想見《停雲》發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湧,江湖俠骨恐無多。

(清·龔自珍《己亥雜詩》)三、旁觀博覽1.龔斌校箋:《陶淵明集校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

2.陳寅恪:《陶淵明之思想與清談之關係》,《金明館叢稿初編》,三聯書店2009年版。

3.錢誌熙:《陶淵明傳》,中華書局2012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從曆代史料中找尋“惜哉劍術疏”的佐證。

2.“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請問陶潛在詩中表達了哪些“情”?

3.在荊軻刺秦事件中,行刺方共有哪些人物參與?參閱相關史料,設計一張表格,按照你認為的重要程度給這些人物排序,對這些人物進行簡要介紹,對他們在刺秦中的表現進行簡要述評。

謝朓謝朓(464—499),字玄暉,南朝齊代文學家,陳郡陽夏(今河南省太康縣附近)人。謝朓與同族前輩謝靈運均擅長山水詩,並稱“大小謝”。謝朓先在京師任職,經常出入竟陵王蕭子良的府邸,為“竟陵八友”之一。永明八年(490)始在荊州任隨王蕭子隆幕僚,深受器重。永明十一年(493)返京。建武二年(495),出為宣城太守,兩年後,複返京任職。自蕭鸞(明帝)篡政,到始安王蕭遙光謀廢東昏侯自立,都曾拉攏他以為羽翼,使他深感危險。最終,他由於有意泄漏了始安王蕭遙光的陰謀,被誣陷而死。謝朓詩風清新流麗,很少繁蕪詞句和玄言成分,對山水詩的發展有重要影響。

入朝曲①江南佳麗地,金陵②帝王州。

逶迤帶綠水③,迢遞起朱樓④。

飛甍夾馳道⑤,垂楊蔭禦溝⑥。

凝笳翼高蓋⑦,疊鼓送華輈⑧。

獻納雲台表,功名良可收。⑨齊永明八年(490)八月,隨王蕭子隆為荊州刺史,青年謝脁任蕭子隆的文學,隨蕭子隆遠赴荊州任①上。赴荊州途中,他奉隨王之命寫下了《鼓吹曲》十首。這首《入朝曲》便是其中的一首。

金陵:今江蘇南京,東吳、東晉、劉宋、南齊皆建都於此,故謝朓稱之為“帝王州”。②逶迤:形容水流彎曲。帶:環繞。③迢遞:高峻巍峨的樣子。朱樓:紅樓。④⑤

飛甍(ménɡ):淩空欲飛的屋脊。甍:屋脊。馳道:專供帝王及隨從行走的禦道。

禦溝:流經宮苑的水道。⑥凝笳:舒緩的笳聲。笳:一種樂器。翼:送。高蓋:高高的車蓋,此處代指尊貴的車輛。⑦疊鼓:細密的鼓聲。疊:小擊鼓謂之疊。明楊慎《升庵詩話》:“凝笳疊鼓,吉行之文儀也。”華輈⑧(zhōu):尊貴的車輛。

獻納:臣子向帝王建言以供采納。張衡《兩京賦·序》:“朝夕論思,日月獻納。”表:臣下向帝王陳情⑨言事的一種文體。全句謂立身朝堂,進獻的忠言被采納。

中國古代文學·謝朓77一、知識鏈接?竟陵八友“竟陵八友”指:蕭衍、沈約、謝朓、王融、蕭琛、範雲、任昉、陸倕。《梁書·武帝本紀》載:竟陵王子良開西邸,招文學,高祖(蕭衍)與沈約、謝朓、王融、蕭琛、範雲、任昉、陸倕並遊焉,號曰“八友”。這些人中,沈約、謝朓、範雲都是一代文人。他們彼此唱和,互相推波助瀾,形成了一股文學潮流。

?入朝曲《入朝曲》在樂府詩中屬《鼓吹曲辭》。《鼓吹曲辭》多為軍中歌樂和宮廷宴樂,主要用來歌功頌德,很少有優秀的作品傳世。謝朓這首詩雖然依舊屬於“頌藩德”的範疇,但氣韻高曠,用詞精麗,對句工整。

?雲台東漢明帝永平三年(60),漢明帝劉莊在南宮雲台閣命人畫了為建立東漢王朝功勳卓著的二十八將的像。

二、點評輯要●評謝朓謝朓之詩,已有全篇似唐人者,當觀其集方知之。

(宋·嚴羽《滄浪詩話》)玄暉不唯工發端,撰造精麗,風華映人,一時之傑。……特不如靈運者,匪直材小力弱,靈運語俳而氣古,玄暉調俳而氣今。

(明·王世貞《藝苑卮言》)詩至於齊,情性既隱,聲色大開。謝玄暉豔而韻,如洞庭美人,芙蓉衣而翠羽旗,絕非世間物色。

(明·陸時雍《詩鏡·總論》)玄暉句多清麗,韻亦悠揚,得於性情獨深,雖去古漸遠,而擺脫前人習弊,永元中誠冠冕也。

(清·黃子雲《野鴻詩的》)●評《入朝曲》清麗工整,漸開五七言近體。

(清·方伯海《集成》)風調高華,句成渾麗。

(清·陳祚明《采菽堂古詩選》)78大學語文三、旁觀博覽1.曹融南校注集說:《謝宣城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2.馬曉坤,孫大鵬:《兩晉南朝琅邪王氏與陳郡謝氏比較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

3.蕭華榮:《華麗家族:六朝陳郡謝氏家傳》,三聯書店2008年版。

四、思考練習1.從史料中查索東晉到南朝的謝氏家族中的有名人物,簡注其人生平,做一張樹形圖。

2.請分析本詩詠物、抒情、達誌、頌德是按照怎樣的邏輯結構達成的。

3.請按照本詩的邏輯架構,寫一篇讚頌家鄉建設成就的短文。

駱賓王駱賓王(638?—684?),字觀光,婺州義烏(今浙江省義烏市)人。七歲能詩。高宗時曾為道王李元慶府屬,曆武功、長安主簿。儀鳳三年(678),入為侍禦史,被誣陷下獄,次年遇赦。調露二年(680),出為臨海縣丞,不得誌,辭官。武則天光宅元年(684),駱賓王為起兵揚州反武則天的徐敬業作《為徐敬業討武曌檄》,兵敗被殺(一說逃亡為僧)。

駱賓王長於七言歌行,對唐代七言古詩發展很有影響。其五言律詩亦構思精沉,氣象雄傑,格律謹嚴。與王勃、楊炯、盧照鄰合稱“初唐四傑”或“王楊盧駱”。又與富嘉謨並稱“富駱”。

討武曌檄①偽②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③。昔充太宗下陳④,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⑤,穢亂春宮⑥。潛隱先帝之私⑦,陰圖後庭之嬖⑧。入門見嫉,蛾眉⑨不肯讓人;掩袖工讒êIR,狐媚偏能惑主。踐元後於翬翟êIS,陷吾君於聚麀êIT。加以虺蜴êUI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光宅元年(684)二月,武後廢中宗為廬陵王。是年九月,徐敬業等以匡扶中宗為名起兵聲討武後,①當時駱賓王在徐敬業幕府,代徐敬業寫出這篇著名的檄文。檄:古代用於曉諭或聲討的文書。

偽:駱賓王認為武則天臨朝為非法,故稱為偽。②武則天父親是一位木柴商人,這裏指武則天出身卑微。③指武則天曾是太宗才人這件事。④洎乎:到了。晚節:後來。⑤春宮:指太子所處宮殿。指武後不顧倫常與太子李治淫亂。⑥先帝:指太宗。暗地裏隱瞞先帝對她的寵幸。⑦私下謀求後宮專寵的地位。嬖(bì):寵愛。⑧蛾眉:古人常用蛾眉借代指美女。⑨指武後喜歡進讒言害人。êIR元後:指正宮皇後。翬翟(huīdí):用美麗鳥羽織成的衣服。êISêIT聚麀(yōu):多匹雄鹿共有一匹雌鹿。語出《禮記·曲禮上》:“夫惟禽獸無禮,故父子聚麀。”這裏指武氏原先是太宗才人,後與高宗亂倫之事。

êIU虺蜴(huǐyì):指毒物。虺:毒蛇。蜴:蜥蜴。古人認為二者皆有毒。

80大學語文害忠良①。殺姊屠兄②,弑君鴆母③。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猶複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別宮④;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嗚呼!霍子孟⑤之不作,朱虛侯⑥之已亡。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⑦;龍漦⑧帝後,識夏庭之遽衰。

敬業皇唐舊臣,公侯塚子⑨。奉先帝之成業,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êIR之興悲,良有以也;桓君山êIS之流涕,豈徒然哉!是用氣憤風雲,誌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

爰舉義旗,以清妖孽。

南連百越êIT,北盡三河êUI;鐵騎成群,玉軸êVI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êIW;江浦黃旗,匡複之功何遠!班聲êXI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鬥平。喑嗚êIY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

以此製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漢地,或協周親êIZ。或膺ê[I重寄於話言,或受顧命於宣室êJR。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抔之土未幹êJS,六尺之孤安在?倘能轉禍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勳,無廢大君êTJ之命,凡諸爵賞,同指山河êJU。若其眷戀窮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幾之兆êJV,必貽後至之誅。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移檄州郡,鹹使知聞。

指武氏殺死長孫無忌、褚遂良、上官儀等人。①指武氏先後殺死侄兒武惟良、武懷遠和姊女賀蘭氏。兄武元慶、武元爽亦貶謫而死。②史書無武氏弑君鴆母之事,作者為了增強說服力,不惜誣陷武氏。③唐高宗死後,中宗李顯繼位,很快被武氏廢為廬陵王並控製起來,改立睿宗李旦為皇帝,亦等同於幽禁。④霍子孟:西漢權臣霍光,字子孟,漢武帝的托孤大臣,是穩定西漢王朝的元老重臣。⑤朱虛侯:漢高祖長子劉肥的次子,名劉章。呂後重用呂氏外戚,危及劉氏天下,劉章與周勃、陳平等⑥元老重臣合謀,誅殺諸呂,擁立漢文帝,穩定了西漢王朝。

這裏借漢成帝時趙飛燕謀害成帝諸子之事借古諷今,比喻武後先後廢殺李忠、李弘、李賢等皇子。⑦龍漦(lí):龍的唾涎。⑧塚子:嫡長子。⑨宋微子:名啟,商紂王之庶兄。商亡後,微子路經殷商舊都,作《麥秀歌》寄托亡國之痛。êIR桓君山:名譚,東漢初年人。光武帝時曾任給事中,因反對當時流行的讖緯神學,被貶為六安縣丞,êIS鬱鬱而終。

百越:這裏指越人居住的南方偏遠之地。êIT三河:指河南、河內、河東三郡,指洛陽附近的中原政治中心。êIU玉軸:戰車的美稱。êIV海陵:今江蘇省泰州市,漢代曾置糧倉於此。紅粟:粟米因久藏呈紅色。靡:無。形容徐敬業糧食很多。êIW班聲:指戰馬嘶鳴聲。êIXêIY喑(yīn)嗚:發怒時的叫吼聲。

周親:至親。êIZ膺:承擔。êI[宣室:漢宮中有宣室殿,本為皇帝齋戒之地,漢文帝曾在此召見賈誼,後泛指皇帝召見大臣之處。êJR一抔(póu)之土:這裏指唐高宗的陵墓。典出《史記·張釋之傳》:“假令愚民取長陵(漢高祖陵)一êJS抔土,陛下將何法以加之乎?”未幹:指唐高宗剛死不久。

大君:一作舊君,指先帝。êJT漢高祖大封功臣,誓詞曰:“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êJU昧:分不清。幾(jī):跡象。êJV中國古代文學·駱賓王81一、知識鏈接?駱賓王據元·辛文房《唐才子傳》載:駱賓王,義烏人。七歲能賦詩。武後時,數上疏言事,得罪貶臨海丞,鞅鞅不得誌,棄官去。文明中,徐敬業起兵欲反正,往投之,署為府屬。為敬業作檄傳天下,暴斥武後罪。後見讀之,矍然曰:“誰為之?”或以賓王對,後曰:“有如此才不用,宰相過也。”及敗亡命,不知所之。後宋之問貶還,道出錢塘,遊靈隱寺,夜月,行吟長廊下,曰:“鷲嶺鬱岧嶢,龍宮隱寂寥。”未得下聯。有老僧燃燈坐禪,問曰:“少年不寐,而吟諷甚苦,何耶?”之問曰:“欲題此寺,而思不屬。”僧笑曰:“何不道‘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之問終篇曰:“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捫蘿登塔遠,刳木取泉遙。雲薄霜初下,冰輕葉未凋。待入天台寺,看餘渡石橋。”僧一聯,篇中警策也。遲明訪之,已不見。老僧即駱賓王也。傳聞桴海而去矣。後,中宗詔求其文,得百餘篇及詩等十卷,命郗雲卿次序之,及《百道判集》一卷,今傳於世。

?駢文駢文是一種文體,指用駢體寫成的文章。駢文起源於漢末,形成並盛行於南北朝。駢文以偶句為主,講究對仗與聲律。至南北朝時期,駢文開始專尚駢儷,以藻繪相飾,文格遂趨卑靡。唐代科舉以詩賦取士,其賦作即為源自駢文的律賦,唐代公文亦為駢文。駢文成為中古時期使用最為頻繁的文種。

駢文由於遷就句式,堆砌詞藻,意少詞多,在表達思想內容方麵受到很多限製,往往影響內容表達。唐代以來,有以四字六字相間定句者,稱四六文,即駢文的一種。中唐韓愈、柳宗元提倡古文運動之後,駢文開始遭到古文家的攻訐。入宋之後,在歐陽修等人領導之下,古文運動掀起第二輪高潮,駢文自此逐漸衰落。

?掩袖工讒《戰國策》載楚王夫人鄭袖對楚王所寵愛的美女說:“楚王喜歡你的美貌,但討厭你的鼻子,以後見楚王要掩住你的鼻子。”美女照辦。楚王以為美女討厭自己的氣味,遂割去美女的鼻子。

?燕啄皇孫《漢書·五行誌》載,漢成帝時有童謠曰:“燕飛來,啄王孫。”趙飛燕為皇後後,因無子而妒殺漢成帝皇子,成帝因而無後,最終導致王莽篡位。

?龍漦帝後《史記·周本紀》載,夏朝衰落時,有兩條神龍降臨宮中,夏帝將神龍唾涎用木盒收藏起來。周厲王時,木盒開啟,龍漦化為玄黿流入後宮,一宮女感而懷孕,生褒姒。後周幽王為其所惑,為博她一笑而烽火戲諸侯,導致犬戎入侵,西周遂亡。

82大學語文二、點評輯要●評駱賓王賓王文好以數對,如“秦地重觀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號為“算博士”。

《帝京篇》曰:“倏忽摶風生羽翼,須臾失浪委泥沙。”賓王後與徐敬業興兵揚州,大敗逃死,此其讖也。

(宋·尤袤《全唐詩話》)●評《討武曌檄》起寫武氏之罪不容誅,次寫起兵之事不可緩,末則示之以大義,動之以刑賞。雄文勁采,足以壯軍聲,而作義勇,宜則天見檄而歎其才也。

(清·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三、旁觀博覽1.《駱賓王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

2.清·陳熙晉箋注:《駱臨海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3.陳寅恪:《隋唐製度淵源略論稿唐代政治史述論稿》,商務印書館2011年版。

四、思考練習1.根據第一段,將駱賓王列舉的武則天“惡行”用白話文一一梳理,並與史料記載相比對,分析其中的正誤。

2.文中對武則天行跡的描述,大致客觀,請探討這樣的人物為什麼會獲得支持,成為一代女皇。

3.請以“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為題,自由代入不同國籍(如中國、英國、日本、印度、朝鮮等),寫一篇點評時事的議論文。

孟浩然孟浩然(689—740),襄州襄陽(今湖北省襄陽市)人,世稱孟襄陽。孟浩然生當盛唐,早年有誌用世,但仕途困頓,隻能以隱士終身。40歲時,遊長安,舉進士不第。開元二十五年(737),張九齡招致幕府,隨從左右,有詩酒唱和。孟詩絕大部分為五言短篇,多寫山水田園與隱居的逸興以及羈旅行役的心情。孟浩然是唐代著名的山水田園派詩人,其詩平易清幽,藝術上有獨特的造詣,後人將孟浩然與王維並稱為“王孟”。

歲暮歸南山①北闕休上書②,南山歸敝廬③。

不才明主棄④,多病故人疏。

白發催年老,青陽逼歲除⑤。

永懷愁不寐⑥,鬆月夜窗虛⑦。

歲暮:年終。南山:唐人詩歌中常以南山代指隱居的意思。這裏有可能指作者家鄉的峴山,也可能①指終南山,終南山是唐人隱居的首選。

北闕:皇宮北麵的門樓,漢代尚書奏事和群臣謁見都在北闕,後因此用作朝廷的別稱。休上書:停②止向皇帝進奏章。

敝廬:稱自己破落的家園。③不才:沒有才能,作者自謙之詞。明主:聖明的天子。④青陽:指春天。逼:逼迫。歲除:年終。⑤永懷:悠悠的情懷。愁不寐:因憂愁而睡不著覺。寐:一作“寢”。⑥虛:空寂。可能是虛門,開窗月亮照進來。⑦84大學語文一、知識鏈接?王孟盛唐時詩人王維、孟浩然合稱“王孟”。二位詩人都以寫作山水田園詩著稱,詩風都具有清麗淡遠的風格。明代胡應麟《詩藪》內篇卷二評價:王孟閑淡自得。清代喬億《劍谿說詩》卷上載:王孟齊名,李西涯(按:明李東陽,字賓之,號西涯)謂王不及孟,竟陵及西城先生謂孟不及王。愚謂以疏古論,孟為勝;以澄汰論,王為勝。二家未易軒輊。

?歲暮歸南山宋·魏泰《臨漢隱居詩話》載:孟浩然入翰苑訪王維,適明皇駕至,浩然倉皇伏匿,維不敢隱而奏之。明皇曰:“吾聞此人久矣。”召使進所業,浩然誦:“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明皇曰:“我未嚐棄卿,卿自不求仕,何誣之甚也?”因命放歸襄陽。

二、點評輯要●評孟浩然賦詩何必多,往往淩鮑謝。

(唐·杜甫《遣興五首》之五)清詩句句盡堪傳。

(唐·杜甫《解悶十二首》之六)子瞻謂孟浩然之詩,韻高而才短,如造內法酒手,而無材料爾。

(宋·陳師道《後山詩話》)孟浩然、王摩詰詩,自李、杜以下,當為第一。

(宋·許顗《彥周詩話》)皮日休《孟亭記》雲:“明皇世,章句之風,大得建安體。論者推李翰林、杜工部為尤。介其間能不愧者,惟我鄉之孟先生也。先生之作,遇景入詠,不鉤其抉異,令齬齪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幹霄之興,若公輸氏當巧而不巧者也。”(宋·尤袤《全唐詩話》)孟浩然之詩,諷詠之久,有金石宮商之聲。

(宋·嚴羽《滄浪詩話》)詩非苦吟不工,信乎?古人如孟浩然眉毛盡落,裴祜袖手衣袖至穿,王維走入醋甕,皆苦吟之驗也。

(明·朱承爵《存餘堂詩話》)紀昀曰:“王、孟詩大段相近,而微不同。王清而遠,體格高渾。孟清而切,體格俊逸。”(清·朱庭珍《筱園詩話》)詩中有畫,不獨摩詰也。浩然情景悠然,尤能寫生。其便娟之姿,逸宕之氣,似欲超王而中國古代文學·孟浩然85上,然終不能出王範圍內者,王厚於孟故也。吾嚐譬之:王如一輪秋月,碧天似洗;而孟則江月一色,蕩漾空明。雖同此月,而孟所得者,特其光與影耳。

(清·賀貽孫《詩筏》)三、旁觀博覽1.佟培基:《孟浩然詩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2.郭遠超:《夢歸田原———孟浩然傳》,作家出版社2015年版。

四、思考練習1.清·黃生《唐詩矩》中認為孟浩然此詩與盧綸《落地後歸終南別業》相比較,“便見盛唐人身份”,請比較二詩,闡述孟浩然在詩中體現了怎樣的盛唐人身份。

2.為什麼馬周在太宗時能“直犯龍顏請恩澤”,孟浩然在玄宗時卻此路不通,隻能感慨“北闕休上書”?

3.王維與孟浩然在唐代詩人中並稱“王孟”,但二人人生際遇迥異。如果讓你介紹這兩位詩人,你會選擇哪一個既吸引人又契合二人特色的切入點來開篇?

王維王維(700—761),字摩詰。原籍太原祁(今屬山西省祁縣),其父遷居蒲州(今山西省永濟西),遂為河東人。唐玄宗開元九年(721)進士及第。累官至給事中。其間曾隱居終南山以及藍田輞川。安祿山叛軍陷長安時曾受偽職,平亂後,降為太子中允。後官至尚書右丞,世稱王右丞。晚年隱居藍田輞川,過著亦官亦隱的生活。王維詩文、音樂、書畫、禪理,無不精擅。其山水田園詩與孟浩然齊名,並稱“王孟”。他常常將音樂、繪畫、禪理融入其山水田園詩中,通過對山水田園的描繪,宣揚隱士生活和佛教禪理。其詩體物精細,狀寫傳神,音韻和諧,很有成就。

山居秋暝①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②,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③,王孫自可留④。

凝碧池⑤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更朝天。

秋槐葉落空宮裏,凝碧池頭奏管弦。

①暝(míng):日落,天色將晚。

竹喧:竹林中喧嘩聲。喧:喧嘩。浣女:洗衣服的女孩。浣:洗滌衣物。②隨意:任憑。春芳:春天的花草。歇:消散,消失。③王孫:原指貴族子弟,後來也泛指隱居的人,這裏是作者自指。此句反用淮南小山《招隱士》“王孫④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久留”的意思,淮南小山《招隱士》本意是將隱士召集起來為朝廷所用,後代招隱士往往反用其意,用來表達文人隱居的願望。全句反映了作者對仕隱采取了無可無不可的態度與胸襟。

凝碧池:唐代東都洛陽禁苑中的池名。⑤中國古代文學·王維87一、知識鏈接?凝碧池據宋·計有功《唐詩記事》載:安祿山叛軍攻占洛陽後,曾大會凝碧池,逼使梨園樂人為他奏樂,樂師雷海青擲棄樂器,西向哭泣(按:玄宗車駕逃跑的方向),被安祿山肢解於試馬殿上。當時詩人正被拘禁於菩提寺,聞此事後提筆作《凝碧池》詩。尤袤《全唐詩話》卷一載:“(王維)後有罪,以此詩獲免。”二、點評輯要●評王維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

(宋·蘇軾《書摩詰藍田煙雨圖》)殷璠雲:維詩詞秀調雅,意新理愜。在泉為珠,著壁成繪,一字一句,皆出常境。

(宋·尤袤《全唐詩話》)論近體者,必稱盛唐。若藍田王右丞維,亦其一也。其為律絕句,無問五、七言,皆莊重閑雅,渾然天成。

(明·呂夔《重刊唐王右丞詩集序》)玄、肅以下詩人,其數什百,語盛唐者,唯高、王、岑、孟四家為最。語四家者,唯右丞公為最。

(明·顧起經《題王右丞詩箋小引》)王孟假天籟為宮商,寄至味於平淡,格調諧暢,意興自然,真有無跡可尋之妙。

(清·劉大勤《師友詩傳續錄》)詩總不離乎才也。有天才,有地才,有人才。吾於天才得李太白,於地才得杜子美,於人才得王摩詰。太白以氣韻勝,子美以格律勝,摩詰以理趣勝。太白千秋逸調,子美一代規模,摩詰精大雄氏之學。

(清·徐增《而庵詩話》)王右丞精深華妙,獨出冠時;終唐之世,與少陵分席而坐者,一人而已矣!

(清·管世銘《讀雪山房唐詩序例凡例·七律凡例》)姚鼐曰:“盛唐人詩固無體不妙,而尤以五言律為最。此體中又當以王孟為最,以禪家妙悟論詩者正在此耳。”近代吳汝綸說:“王、孟詩專以自然興象為佳,而又真氣貫注其間。”(近代·高步瀛《唐宋詩舉要》)●評《山居秋暝》譚雲:說偈(“明月”二句下)。鍾雲:“竹暄”“蓮動”細極!靜極!

(明·鍾惺、譚元春《唐詩歸》)88大學語文佳境得雋筆以出之。

(清·吳昌祺《刪定唐詩解》)隨意揮寫,得大自在。

(近代·高步瀛《唐宋詩舉要》)三、旁觀博覽1.明·顧起經注:《類箋王右丞全集》,台灣學生書局1979年版。

2.清·趙殿成箋注:《王右丞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

3.陳鐵民:《王維集校注》,中華書局1997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查索曆代詩詞中“春草”這一詩歌意象,做一個PPT。

2.“王孫”解釋為詩人本人或者他人,詩意會有什麼不同?

3.試將“蓮動下漁舟”的“下”換一字,感受意境的差異。

李白李白(701—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自稱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省靜寧西南)人,出生於碎葉(今吉爾吉斯斯坦共和國北部托克馬克附近)。五歲時隨父遷居綿州昌隆縣(今四川省江油縣)青蓮鄉,二十五歲起辭親遠遊,仗劍出蜀。天寶元年(742)奉詔入京,供奉翰林,故世稱李翰林。後因權貴讒毀,僅一年餘即被賜金放還,開始了他新的漫遊。安史之亂後,應召任永王李璘幕僚。永王敗後係潯陽獄,遠謫夜郎,中途遇赦返回江夏,重遊洞庭、皖南。

晚年投奔其族叔當塗縣令李陽冰,後卒於當塗。李白詩歌多豪放俊逸,清新自然,是中國浪漫主義詩歌的代表。

登金陵鳳凰台①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②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③。

三山半落青天外④,二水中分白鷺洲⑤。

總為浮雲能蔽日⑥,長安⑦不見使人愁。

一般認為該詩作於天寶六載(747)。①吳宮:三國時孫吳曾於金陵建都築宮。②晉代:指東晉,南渡後也建都於金陵。衣冠:指的是東晉文學家郭璞的衣冠塚。今在南京玄武湖公③園內。一說指當時的豪門世族。成古丘:晉明帝當年為郭璞修建的衣冠塚豪華一時,然而到了唐朝詩人來看的時候,已經成為一個丘壑了。

三山:山名,原在南京城南。半落青天外:形容極遠,看不清楚。④二水:一作“一水”。指秦淮河流經南京後,西入長江,被橫截其間的白鷺洲分為二支。白鷺洲:古⑤代長江中的沙洲,洲上多集白鷺,故名。今已與陸地相連,位於今南京市江東門外。

浮雲能蔽日:比喻讒臣當道障蔽賢良。浮雲:比喻奸邪小人。陸賈《新語·慎微篇》:“邪臣之蔽賢,⑥猶浮雲之障日月也。”日:一語雙關,因為古代把太陽看作是帝王的象征。

長安:這裏用京城指代朝廷和皇帝。⑦90大學語文子夜吳歌①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②。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③。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④。

憶秦娥簫聲咽⑤,秦娥夢斷⑥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⑦傷別。

樂遊原上清秋節⑧,鹹陽古道音塵絕⑨。音塵絕,西風殘照êRI,漢家陵闕êIS。

一、知識鏈接?鳳凰台《江南通誌》:鳳凰台,在江寧府城內之西南隅,猶有陂陀,尚可登覽。宋元嘉十六年,有三鳥翔集山間,文彩五色,狀如孔雀,音聲諧和,眾鳥群附,時人謂之鳳凰,起台於山,謂之鳳凰台,山曰鳳凰山,裏曰鳳凰裏。

李白的《子夜吳歌》分詠四季,這是第三首《秋歌》。①搗衣:古人將衣服置於石砧上用棒槌捶打,以便於清洗。②玉關:玉門關,指征人戍邊之處。《元和郡縣誌》“隴右道瓜州晉昌縣”條:“玉門關,在縣東二十裏。”③故址在今天的甘肅敦煌西北小方盤城。

良人:妻子對丈夫的稱呼,《詩經·唐風·綢繆》:“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這裏指駐守邊地的丈夫。④罷:結束。

咽:嗚咽,形容簫聲低沉而悲涼,如泣如訴。⑤夢斷:夢被打斷,即夢醒。⑥灞陵:漢孝文帝陵墓所在地,在今陝西西安市東,當地有一座灞橋,為通往華北、東北和東南各地必⑦經之處。漢人送客至此,折柳送別。

樂遊原:又叫“樂遊園”,西漢宣帝樂遊苑故址,在長安東南郊,是唐代的遊覽勝地。清秋節:指農曆⑧九月初九的重陽節,唐人有重陽登高的習俗。

鹹陽古道:鹹陽,秦都,在長安西北,漢唐時期由京城往西北從軍、經商的要道。唐人常以鹹陽代指⑨長安,“鹹陽古道”就是長安道。音塵:一般指消息,這裏是指車行走時發出的聲音和揚起的塵土。

殘照:指殘陽。êIR漢家陵闕:漢朝皇帝的墳墓和宮殿。êIS中國古代文學·李白91?崔顥《黃鶴樓》與李白《登金陵鳳凰台》元·辛文房《唐才子傳》記李白登黃鶴樓,本欲賦詩,因見崔顥《黃鶴樓》詩,為之斂手,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明·楊慎在《升庵詩話》卷十一《搥碎黃鶴樓》中對“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這句詩作了詳細考證:“李太白過武昌,見崔顥《黃鶴樓》詩,歎服之,遂不複作,去而賦《金陵鳳凰台》也。其事本如此。其後禪僧用此事作一偈雲:‘一拳搥碎黃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傍一遊僧亦舉前二句而綴之曰:‘有意氣時消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又一僧雲:‘酒逢知己,藝壓當行。’原是借此事設辭,非太白詩也,流傳之久,信以為真。宋初,有人偽作太白《醉後答丁十八》詩雲‘黃鶴高樓已搥碎’一首,樂史編太白遺詩,遂收入之。近日解學士縉作《吊太白》詩雲:‘也曾搥碎黃鶴樓,也曾踢翻鸚鵡洲。’殆類優伶副淨滑稽之語。噫,太白一何不幸耶!”明·朱承爵《存餘堂詩話》載:李太白鳳凰台詩,昔賢評為古今絕唱。餘偶讀郭功父(郭功父,名祥,當塗人。母夢李太白而生,及長,工詩)詩,得其和韻一首雲:“高台不見鳳凰遊,浩浩長江入海流。舞罷青娥同去國,戰殘白骨尚盈丘。風搖落日催行棹,潮湧新沙換故洲。

結綺臨春無處覓,年年芳草向人愁。”真得太白逸氣。其母夢太白而生,是豈其身後邪?

?三山與南京三山街據《景定建康誌》載:“其山積石森鬱,濱於大江,三峰並列,南北相連,故號三山。”明初朱元璋築城時,將城南的三座無名小山也圍在了城中。這三座山正好擋住了從城北通向南門———聚寶門的去路。恰逢當時正在城東燕雀湖修築宮城,於是將這三座山填進了燕雀湖。

三山挖平後,在山基修了一條街道,取名為三山街。

?子夜吳歌子夜吳歌是六朝樂府吳聲歌曲。《唐書·樂誌》載:“《子夜吳歌》者,晉曲也。晉有女子名子夜,造此聲,聲過哀苦。”《樂府解題》載:“後人更為四時行樂之詞,謂之《子夜四時歌》。”李白《子夜吳歌》由原有的五言四句擴展為五言六句。

?憶秦娥《憶秦娥》的詞牌調始見於本篇,應為作者的首創。調名亦即詞題,意為“思念秦娥”,而詞的內容是“秦娥的思念”。對秦娥的思念通過描寫秦娥懷人的方式曲折地表現出來,相思之情呈現出雙向流動之勢。宋人邵博《邵氏聞見後錄》始稱此詞為李白所作。南宋黃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亦錄該詞於李白名下。明代以來質疑之聲不絕。

本詞首先描述秦娥的春愁,接著描寫秦娥的秋怨,涵蓋了秦娥一年四季的傷懷之情。末二句積澱著沉重的曆史滄桑之感。全篇通過秦娥與思夫的相思之情折射出詞人懷才不遇的滿腔憤懣和對現實政治與悲觀人生的失望。

二、點評輯要●評李白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不知群兒愚,那用故謗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伊我92大學語文生其後,舉頸遙相望。

(唐·韓愈《調張籍》)餘評李白詩,如張樂於洞庭之野,無首無尾,不主故常,非墨工槧(qiàn)人所可擬議。

(宋·陳師道《後山詩話》)李杜二公,正不當優劣。太白有一二妙處,子美不能道;子美有一二妙處,太白不能作。

子美不能為太白之飄逸,太白不能為子美之沉鬱。……觀太白詩者,要識真太白處。太白天才豪逸,語多率然而成者。學者於每篇中,要識其安身立命處可也。

(宋·嚴羽《滄浪詩話》)以氣為主,以自然為宗,以俊逸高暢為貴。

(明·王世貞《藝苑卮言》)才超一代者李也,體兼一代者杜也。李如星懸日揭,照耀太虛,杜若地負海涵,包羅萬彙。

(明·胡應麟《詩藪》)●評《登金陵鳳凰台》此詩因懷古而動懷君之思乎?抑亦自傷讒廢,望帝鄉而不見,乃觸景而生愁乎?太白之誌亦可哀也已。

(元·蕭士贇補注《分類補注李太白詩》)與崔顥《黃鶴樓》相似,格律氣勢未易甲乙。此詩以鳳凰台為名,而詠鳳凰台不過起語兩句盡之矣,下六句乃登台而觀望之景也。三四懷古人之不見也,五六七八詠今日之景,而慨帝都之不可見,登台而望,所感深矣。金陵建都自吳始,三山、二水、白鷺洲皆金陵山水名。

金陵可以北望中原,唐都長安,故太白以浮雲遮蔽不見長安為愁焉。

(元·方回《瀛奎律髓》)黃鶴樓,李白見之,去不複作。至金陵登鳳凰台乃題此詩,傳者以為擬崔而作,理或有之。崔詩直舉胸情,氣體高渾;白詩寓目山河,別有懷抱。其言皆從心而發,即景而成,意象偶同,勝境各擅。論者不舉其高情遠意,而沾沾吹索於字句之間,固已蔽矣。

(清高宗愛新覺羅·弘曆《唐宋詩醇》)●評《子夜吳歌》此為戍婦之詞以譏當時征戰之苦也。言於月夜搗衣以寄邊塞,而此風吹不盡者,皆我思念玉關之情也,安得平胡而使征夫稍息乎?不恨朝廷之黷武,但言胡虜之未平,深得風人之旨。

(明·唐汝詢《唐詩解》)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於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景中情者,如“長安一片月”,自然是孤淒遠憶之情。

(清·王夫之《薑齋詩話》)李太白《子夜吳歌》:“長安一片月……良人罷遠征”,餘竊謂刪去末二句作絕句,更覺渾含無盡。

(清·田同之《西圃詩說》)中國古代文學·李白93●評《憶秦娥》(李白《菩薩蠻》《憶秦娥》)二詞為百代詞曲之祖。

(宋·黃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唐人作長短句,乃古樂府之濫觴也。李太白首倡《憶秦娥》,淒惋流麗,頗臻其妙,為千載詞家之祖。

(明·顧起綸《花庵詞選跋》)太白《憶秦娥》聲情悲壯,晚唐、五代,惟趨婉麗,至東坡始能複古。後世論詞者,或轉以東坡為變調,不知晚唐、五代乃變調也。

(清·劉熙載《藝概·詞曲概》)音調淒斷。對此茫茫,百端交集,如讀《黍離》之詩。後世名作雖多,無出此右者。

又:唐人之詞如六朝之詩,惟太白《菩薩蠻》《憶秦娥》兩調,實為千古詞壇綱領。

(清·陳廷焯《雲韶集》)太白純以氣象勝。“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寥寥八字,遂關千古登臨之口。後世唯範文正之《漁家傲》、夏英公之《喜遷鶯》,差足繼武,然氣象已不逮矣。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此詞自抒積感,借閨怨以寫之,因身在秦地,即以秦女簫聲為喻。起筆有飄飄淩雲之氣。

以下接寫離情,灞橋折柳,為遷客征人傷懷之處,猶勞勞亭為古送行之地,太白題亭上詩“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同此感也。下闋仍就秦地而言,樂遊原上,當清秋遊賞之時,而古道鹹陽,乃音塵斷絕,悲愉之不同如是。古道徘徊,即所思不見,而所見者,惟漢代之遺陵廢闕,留殘狀於西風夕照中。一代帝王,結局不過如是,則一身之傷離感舊,洵命之衰耳。結二句俯仰今古,如聞變徵之音。

(近代·俞陛雲《唐詩選釋》)三、旁觀博覽1.鬱賢皓校注:《李太白全集校注》,鳳凰出版社2016年版。

2.安旗校注:《李白全集編年校注》,中華書局2015年版。

3.周勳初:《李白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

四、思考練習1.李白詩中多次出現“月亮”,請繪製一幅圓圈圖,表述月亮在李白詩中分別承載了哪些情懷。

2.你更喜歡崔顥的《黃鶴樓》還是李白的《登金陵鳳凰台》?為什麼?

3.以“玉門關”或者“長安”為題,寫一首懷古白話小詩。

杜甫杜甫(712—770),字子美,鞏縣(今河南省鞏義市)人。其十三世祖為西晉杜預,祖父為“文章四友”之一的杜審言。嚐居長安城南少陵附近,因此自稱少陵野老,世稱杜少陵。青年時期曾漫遊齊趙、吳越等地,舉進士不第。安史之亂中,自長安奔赴鳳翔行在,授左拾遺,故世稱“杜拾遺”。晚年長期生活於四川,曾被劍南節度使嚴武聘為幕僚,薦為檢校工部員外郎,故世稱“杜工部”。杜甫是唐代最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宋以後被尊為“詩聖”,與李白並稱“李杜”。其詩大膽揭露當時的社會矛盾,對苦難人民寄予深切同情。他的許多作品,顯示了唐代由盛轉衰的曆史過程,因而被稱為“詩史”。在藝術上,諸體皆精,尤長於律詩;風格多樣,往往“沉鬱頓挫”;語言精煉,具有高度的表達能力。

登樓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

錦江①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②。

北極朝廷終不改③,西山寇盜莫相侵④。

可憐後主還祠廟⑤,日暮聊為梁甫吟⑥。

錦江:岷江支流,流經成都。①玉壘:山名,在四川灌縣西、成都西北。變古今:與古今俱變。全句謂時局變化莫測,如山上浮雲一②般,古往今來皆如此。

北極:指北極星,北極星始終處於北方,不改位置。全句指唐代政權是穩固的,不容篡改。③西山:今四川省西部,當時與吐蕃交界。寇盜:指入侵的吐蕃。唐代宗廣德元年(763)九月,吐蕃東④侵並攻占長安,唐代宗倉皇逃至陝州。十月下旬,郭子儀收複長安。十二月,唐代宗返回長安。同年十二月,吐蕃人進攻劍南,占領鬆州、維州等地。

後主:指蜀後主劉禪,亡國後樂不思蜀。還:仍然。全句感歎連劉禪這樣的人竟然還有祠廟。⑤聊為:勉強這麼做。梁甫吟:古樂府中一首葬歌。《三國誌》說諸葛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甫吟》,該⑥詩歌借齊國晏子“二桃殺三士”的故事以抒發其濟世之心。這裏的“梁甫吟”即指這首詩。

中國古代文學·杜甫95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並序)①

大曆二年十月十九日②,夔府別駕元持宅見臨潁李十二娘舞劍器③,壯其蔚跂④,問其所師,曰:“餘公孫大娘弟子也。”開元五年⑤,餘尚童稚,記於郾城觀公孫氏,舞劍器渾脫⑥,瀏漓頓挫,獨出冠時,自高頭宜春、梨園二伎坊內人⑦,洎外供奉舞女⑧,曉是舞者,聖文神武皇帝初⑨,公孫一人而已。玉貌錦衣,況餘白首,今茲弟子,亦非盛顏。既辨其由來,知波瀾莫二,撫事慷慨,聊為《劍器行》。昔者吳人張旭êIR,善草書帖,數常於鄴縣見公孫大娘舞西河劍器êIS,自此草書長進,豪蕩感激,即公孫可知矣。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êIT,矯如群帝驂龍翔êIU。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絳唇珠袖êIV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臨潁美人êIW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與餘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傾動昏王室êIX。

梨園弟子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

公孫大娘:唐玄宗開元時期著名的舞蹈家。弟子:指李十二娘。劍器:唐代流行的武舞,舞者為穿①男子戎裝的女子,空手而舞。

公元767年,此時作者已進入晚年。②夔府別駕:夔州都督府的別駕。臨潁:今河南省臨潁縣,唐屬河南道許州。③蔚跂:姿態矯健,英姿颯爽。④開元五年:一作開元三年,杜甫時年4歲。⑤郾城:今河南省郾城縣,唐屬河南道許州。劍器渾脫:將劍器舞與渾脫舞結合在一起的新型舞蹈。⑥高頭宜春、梨園二伎坊內人:指供奉宮廷的歌舞藝人。高頭:指前頭。⑦外供奉舞女:與宮內供奉舞女相對,指不住宮內,不時應招入宮表演的歌舞藝人。⑧聖文神武皇帝:指唐玄宗。⑨張旭:初盛唐時書法家,善草書,被稱為“草聖”。êIR西河劍器:劍器舞的一種。êIS羿:後羿,古代神箭手。相傳“堯時十日並出,羿射其九”(參見《淮南子·本經訓》高誘注)。êIT驂(cān):古代駕在車前兩側的馬。全句猶謂一群天神乘龍翱翔於天空。êIU絳唇珠袖:指公孫氏的歌曲與舞蹈。êIV臨潁美人:指臨潁李十二娘。êIWêIX風塵:指安史之亂。傾動:一作“澒(hòng)洞”,廣大無邊的樣子。

96大學語文金粟堆前木已拱①,瞿唐石城②草蕭瑟。

玳筵急管曲複終,樂極哀來月東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繭③荒山轉愁疾。

一、知識鏈接?登樓該詩寫於唐代宗廣德二年(764)春,當時詩人寓居成都。廣德元年(763)正月,安史之亂剛剛平定,十月便發生了吐蕃攻陷長安,代宗奔逃陝州之事。不久,郭子儀收複長安。年底,吐蕃又破鬆、維、保等州(今四川北部),接著又攻陷劍南、西山諸州。朝廷內外交困、日益衰敗。同年,杜甫的好友嚴武又被任命為成都尹兼劍南節度使。原在閬州(今四川閬中)的杜甫,聽到這個消息,十分欣喜,馬上回到成都家中,登樓憑眺,有感而作此詩。

?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該詩詩序如散文詩,旨在說明目睹李十二娘舞姿,並聞其先師公孫氏,觸景生情,撫今思昔,憶其童年觀看公孫大娘之劍舞,讚歎其舞技高超。最後以草聖張旭見公孫氏劍舞而書藝大有精進之故事點綴。

詩歌由目睹李十二娘而思及公孫大娘,從詠公孫大娘而思及唐明皇的開元天寶盛世,感時撫事,更增惋傷。從人事蹉跎之感道出無限淒涼之意。全詩氣勢雄渾,沉鬱悲壯。語言富麗,音節頓挫而多變。

二、點評輯要●評杜甫楊萬裏雲:詩人之詩,唐雲李杜,宋言蘇黃。蘇似李,黃似杜。蘇李之詩,子列子之禦風,無待乎舟車也。杜黃之詩,靈均之乘桂舟、駕玉車,有待而未始有待也。無待者,神於詩者歟?有待而未嚐有待者,聖於詩者歟?

(宋·魏慶之《詩人玉屑》)學詩當以子美為師,有規矩故可尋。退之於詩,本無解處,以才高而好爾。淵明不為詩,寫其胸中之妙爾。學杜不成,不失為工。無韓之才與陶之妙,而學其詩,終為樂天爾。

蘇子瞻雲:“子美之詩,退之之文,魯公之書,皆集大成者也。”(宋·陳師道《後山詩話》)金粟堆:指金粟山,玄宗泰陵所在地。木已拱:據《左傳》僖公三十二年載:“中壽,爾墓之木拱矣。”①拱:雙手合抱。

瞿唐石城:指夔州地帶。②足繭:指自己漂泊西南已久,奔走不息,腳底生老繭。③中國古代文學·杜甫97杜甫、李白以詩齊名,韓退之雲:“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似未易以優劣也。然杜詩思苦而語奇,李詩思疾而語豪。杜集中言李白詩處甚多,如“李白一鬥詩百篇”,如“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之句,似譏其太俊快。李白論杜甫,則曰:“飯顆山頭逢杜甫,頭戴笠子日卓午。為問因何太瘦生,隻為從來作詩苦。”似譏其太愁肝腎也。杜牧雲:“杜詩韓筆愁來讀,似倩麻姑癢處搔。天外鳳凰誰得髓,何人解合續弦膠。”則杜甫詩,唐朝以來,一人而已,豈白所能望耶!

(宋·葛立方《韻語陽秋》)詩有出於《風》者,出於《雅》者,出於《頌》者。屈宋之文,《風》出也;韓柳之文,《雅》出也;杜子美獨能兼之。

(宋·薑夔《白石道人師說》)少陵詩,憲章漢魏而取材於六朝。至其自得之妙,則前輩所謂集大成者也。

(宋·嚴羽《滄浪詩話》)少陵故多變態,其詩有深句,有雄句,有老句,有秀句,有麗句,有險句,有拙句,有累句。

後世別為大家,特高於盛唐者,以其有深句、雄句、老句也;而終不失為盛唐者,以其有秀句、麗句也。輕淺子弟,往往有薄之者,則以其有險句、拙句、累句也,不知其愈險愈老,正是此老獨得處,故不足難之,獨拙、累之句,我不能為掩瑕。雖然,更千百世無能勝之者何?要曰無露句耳。其意何嚐不自高自任?然其詩曰:“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曰:“新詩句句好,應任老夫傳。”溫然其辭,而隱然言外,何嚐有所謂吾道主盟代興哉?自少陵逗漏此趣,而大智大力者,發揮畢盡,至使吠聲之徒,群肆撏剝,遐哉唐音,永不可複。噫嘻慎之!

(明·王世懋《藝圃擷餘》)●評《登樓》七言難於氣象雄渾,句中有力,而紆徐不失言外之意。自老杜“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與“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等句之後,嚐恨複無繼者。韓退之筆力最為傑出,然每苦意與語俱盡。

(宋·葉夢得《石林詩話》))老杜七言律詩一百五十九首,當寫以常玩,不可暫廢。今“登覽”中選此為式。“錦江”、“玉壘”一聯,景中寓情;後聯卻明說破,道理如此,豈徒模寫江山而已哉!

(元·方回《瀛奎律髓》)此詩妙在突然而起,情理反常,令人錯愕;而傷之故,至末始盡發之,時竟不使人知,此作詩者之苦心也……首聯寫登臨所見,意極憤懣,詞猶未露,此亦急來緩受,文法固應如是。言錦江春水與天地俱來,而玉壘雲浮與古今俱變,俯視宏闊,氣籠宇宙,可稱奇傑。而佳不在是,止借作過脈起下。雲“北極朝廷”如錦江水源遠流長,終不為改;而“西山寇盜”如玉壘浮雲,悠起悠滅,莫來相侵。……“終”、“莫”二字有微意在。

(明·王嗣奭《馮延巳》)●評《觀公孫大娘》《舞劍器行》,世所膾炙,絕妙好詞也。內雲:“先帝侍女八千人……樂極哀來月東出。”餘謂“壯士軒昂赴敵場”,一如“兒女恩怨相爾汝”。杜有建安黃初氣骨,白未脫長慶體耳。

(宋·陳師道《後村詩話》)98大學語文鍾雲:題是公孫大娘弟子,而序與詩,情事俱屬公孫氏,便自穆然深思。鍾雲:此一語獨妙(“罷如江海”句下)。

(明·鍾惺、譚元春《唐詩歸》)餘嚐謂白香山《琵琶行》一篇,從杜子美《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詩得來。“臨潁美人在白帝……感時撫事增惋傷”。杜以四語,白成數行,所謂演法也。鳧脛何短,鶴脛何長,續之不能,截之不可,各有大然之致,不惟詩也,文亦然。

(清·田雯《古歡堂集·雜著》)前如山之嶙峋,後如海之波瀾,前半極其濃至,後半感歎,“音響一何悲,弦急知柱促”也。

(清高宗愛新覺羅·弘曆《唐宋詩醇》)“絳唇”六句,落到李娘,為篇中敘事處。舞之妙,已就公孫詳寫,此隻以“神揚揚”又字括之,可識虛實互用之法。“感時撫事”句,逗出作詩本旨。“先帝”六句,往事之憾,此本旨也。

言公孫而統及女樂,言女樂即是感深先帝。故下段竟以“金粟堆”作轉接,此下正寫惋傷之情。一句著先帝,一句收歸本身。……結二句,所謂對此茫茫,百端交集。行失其所往,止失其所居,作者讀者,俱欲噭然一哭。

(清·浦起龍《讀杜心解》)“感時”句是一篇前後脈絡章法也,卻入於出題中藏之。“金粟堆”又從先帝意中起棱,柯覺身世之戚,興亡之感,交赴腕下。此詩亦“豪宕感激,瀏亮頓挫,獨出冠時”。自大曆至今,先生一人而已。

(清·方東樹《昭昧詹言》)三、旁觀博覽1.明·王嗣奭:《杜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

2.清·仇兆鼇注:《杜詩詳注》,中華書局2015年版。

3.清·浦起龍:《讀杜心解》,中華書局2010年版。

4.莫礪鋒:《杜甫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分析促成杜甫詩歌成就的諸要素,至少列出五個,並略為評述。

2.此二詩皆為杜甫晚年感時撫事之作,在詩歌情緒上,哪首更為積極一些?請結合曆史背景和詩意加以評述。

3.請用白話文描摹“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一句,須將詩中的時空架構與情緒傳達融會貫通。

韓愈韓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陽(今河南省孟州市)人。唐代文學家、思想家。貞元八年(792)進士。曾任國子博士、刑部侍郎等職,因諫阻憲宗奉迎佛骨舍利被貶為潮州刺史,後官至吏部侍郎、京兆尹等職。卒諡“文”。韓愈與柳宗元共同倡導古文運動,其散文被列為“唐宋八大家”之首。其詩力求新奇,有時流於險怪,對宋詩影響很大。韓愈古文與柳宗元齊名,兩人並稱“韓柳”。其詩與孟郊齊名,兩人並稱“韓孟”。韓愈郡望昌黎,世稱韓昌黎,有《昌黎先生集》。

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①一封朝奏九重天②,夕貶潮州路八千③。

欲為聖明除弊事④,肯將衰朽惜殘年⑤。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⑥。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⑦。

左遷:貶官,這裏指作者被貶至潮州。藍關:在陝西藍田縣南。湘:韓愈的侄孫韓湘,字北渚,韓愈①之侄韓老成的長子,長慶三年(823)進士,任大理丞,被後人神化為八仙之一的韓湘子。韓湘此時年方27歲,尚未登科,遠道趕來送別韓愈。

一封:即韓愈上陳唐憲宗的《論佛骨表》。朝(zhāo)奏:早晨送呈奏章。九重天:古稱天有九層,第②九層最高,這裏指當朝天子。

潮州:一作“潮陽”。路八千:指潮州距離京師路途遙遠。八千:形容數字很大,非確數。③聖明:指皇帝。弊事:指唐憲宗迎佛骨事。④衰朽:衰老多病。惜殘年:顧惜晚年的生命。當時韓愈已52歲,故稱“殘年”。⑤擁:阻塞。藍關:藍田關,今陝西藍田縣東南。馬不前:晉陸機《飲馬長城窟行》有:“驅馬涉陰山,山⑥高馬不前。”馬通人性,不願意離開。

⑦瘴(zhàng)江:指潮州瘴氣彌漫的江水。全句意為自己必死於貶所潮州,向韓湘交待後事。

100大學語文張中丞傳後敘元和二年①四月十三日夜,愈與吳郡張籍閱家中舊書,得李翰②所為《張巡傳》。翰以文章自名,為此傳頗詳密。然尚恨有闕者:不為許遠③立傳,又不載雷萬春④事首尾。

遠雖材若不及巡者,開門納巡,位本在巡上⑤。授之柄而處其下,無所疑忌,竟與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虜,與巡死先後異耳。兩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誌,以為巡死而遠就虜,疑畏死而辭服於賊⑥。遠誠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⑦,以與賊抗而不降乎?當其圍守時,外無蚍蜉蟻子之援⑧,所欲忠者,國與主耳。而賊語以國亡主滅⑨。遠見救援不至,而賊來益眾,必以其言為信;外無待而猶死守êIR,人相食且盡,雖愚人亦能數日êIS而知死所矣。遠之不畏死亦明矣!烏有城壞其徒俱死,獨蒙愧恥求活?雖至愚者不忍為。嗚呼!

而謂遠之賢而為之邪?

說者又謂遠與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遠所分始。êIT以此詬遠,此又與兒童之見無異。

人之將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觀者見其然,從而尤之,其亦不達於理矣!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遠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猶不得元和二年:公元807年。元和,唐憲宗李純的年號。張籍(約767—約830年):字文昌,吳郡人,唐①代著名詩人,韓愈好友。

李翰:字子羽,趙州讚皇人,官至翰林學士。與張巡友善,客居睢陽時,曾親見張巡戰守事跡。張巡②就義後,有人誣其降賊,因撰《張巡傳》上肅宗。《張巡傳》已亡佚,《新唐書·李翰傳》載李翰《進張中丞傳表》。

許遠(709—757):字令威,杭州鹽官(今浙江海寧)人,高宗、武後朝宰相許敬宗曾孫。安史之亂時,③任睢陽太守,後與張巡合守孤城,城陷被害。事見兩《唐書》本傳。

雷萬春:張巡部下勇將,新舊《唐書》有傳。按:此文未載雷萬春事跡,此當是“南霽雲”之誤,如此方④與後文相對應。

按:許遠時為睢陽太守,張巡為真源縣令,許遠官階高於張巡。但真源縣隸屬譙郡,因此許遠亦非⑤張巡直接上級。肅宗至德二載(757)正月,叛軍安慶緒部將尹子奇帶兵十三萬圍睢陽,許遠向張巡告急,張巡自寧陵率軍入睢陽城。許遠自以為才不及張巡,請巡主持軍事,而自居巡下,專治軍糧與戰具。

通知:通曉。張巡、許遠兩家子弟才智低下,未能完全理解父親的節操。兩家子弟即指張巡子張去⑥疾與許遠子許峴。據《新唐書·許遠傳》載,安史之亂平定後,大曆年間,張去疾輕信小人挑撥離間,上書代宗,謂城破後張巡等被害,惟許遠降賊獨存,請追奪許遠官爵。下詔尚書省,令去疾與許峴及百官議此事。

百官以為彼時去疾尚幼,未解詳情,不可妄議。

據《新唐書·張巡傳》載,叛軍圍睢陽時,城中糧絕,軍民以雀鼠為食。危急之時,張巡曾殺愛妾、許⑦遠曾殺奴仆以饗三軍。

⑧蚍(pí)蜉(fú):黑色大蟻。蟻子:幼蟻。比喻極其弱小的援兵。

安史之亂時,長安、洛陽相繼淪陷,玄宗倉皇逃往西蜀。肅宗於至德元載(756)即位於靈武,至德二⑨載(757)睢陽淪陷之前,官兵未曾往潼關以東抗敵。故叛軍告訴許遠,唐朝已國亡主滅。

“外無”句:外無援兵尚且死守。當睢陽被圍時,河南節度使賀蘭進明等擁重兵作壁上觀,不肯êIR相救。

數(shǔ)日:計算日子。êIS議論者又說張巡和許遠分兵守城,張守東北,許守西南,城破時叛軍先從許遠所守西南處攻入。êIT中國古代文學·韓愈101免,其他則又何說!

當二公之初守也,寧能知人之卒不救,棄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雖避之他處何益?及其無救而且窮也,將其創殘餓羸之餘,雖欲去,必不達。二公之賢,其講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盡之卒,戰百萬日滋之師,蔽遮江淮,沮遏其勢①。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

當是時,棄城而圖存者,不可一二數;擅強兵坐而觀者,相環也②。不追議此,而責二公以死守,亦見其自比於逆亂,設淫辭而助之攻也。③愈嚐從事於汴、徐二府④,屢道於兩府間,親祭於其所謂雙廟者⑤。其老人往往說巡、遠時事,雲:南霽雲⑥之乞救於賀蘭也,賀蘭嫉巡、遠之聲威功績出己上,不肯出師救。愛霽雲之勇且壯,不聽其語,強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霽雲慷慨語曰:“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餘日矣!雲雖欲獨食,義不忍;雖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斷一指,血淋漓,以示賀蘭。

一座大驚,皆感激為雲泣下。雲知賀蘭終無為雲出師意,即馳去。將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圖⑦,矢著其上磚半箭,曰:“吾歸破賊,必滅賀蘭!此矢所以誌也。”愈貞元中過泗州,船上人猶指以相語。城陷,賊以刃脅降巡,巡不屈,即牽去,將斬之;又降霽雲,雲未應。巡呼雲曰:“南八⑧,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雲笑曰:“欲將以有為也⑨。公有言,雲敢不死!”即不屈。

張籍曰:“有於嵩者,少依於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圍中êIR。籍大曆中於和州烏江縣見嵩êIS,嵩時年六十餘矣。以巡,初嚐得臨渙縣尉êTI,好學無所不讀。籍時尚小,粗問巡、遠事,不能細也。雲:巡長七尺餘,須髯若神。嚐見嵩讀《漢書》,謂嵩曰:“何為久讀此?”嵩曰:“未熟也。”巡曰:“吾於書讀不過三遍,終身不忘也。”因誦嵩所讀書,盡卷不錯一字。嵩驚,以為巡偶熟此卷,因亂抽他帙以試êIU,無不盡然。嵩又取架上諸書試以問巡,巡應口誦無疑。嵩死守睢陽孤城,捍衛整個國家。憑借千百個奄奄一息的士卒,與越來越多的百萬叛軍作戰,掩蔽①江淮門戶,阻止叛軍南下。按:睢陽為江淮要衝,守住睢陽可阻止叛軍南下,保住江淮糧道。正如李翰《進張中丞傳表》雲:“(張)巡退軍睢陽,扼其咽領,前後拒守,自春徂冬,大戰數十,小戰數百,以少擊眾,以弱擊強,出奇無窮,製勝如神,殺其凶醜九十餘萬。賊所以不敢越睢陽而取江淮,江淮所以保全者,巡之力也。”相環:環繞相接,言睢陽城外擁強兵觀望者很多。②“不追”四句:不去追究棄城逃跑與見死不救之人,反而責怪張巡、許遠二人死守睢陽,也可見這些③人自列於叛軍一邊,幫助叛逆來汙蔑張、許二公。

我曾先後在汴州(治所在今河南開封)、徐州(治所在今江蘇徐州)任從事。唐稱幕僚為從事。④張巡、許遠就義後,朝廷追贈張巡為揚州大都督,許遠為荊州大都督,皆建廟於睢陽,歲時致祭,號⑤稱“雙廟”。

南霽雲:魏州頓丘(今河南省清豐縣西南)人。安祿山反叛,被遣至睢陽,為張巡所感,遂留為部將。⑥賀蘭:指賀蘭進明。時為禦史大夫兼河南節度使,駐節於臨淮(今安徽泗縣)一帶。

浮圖:亦作浮屠,指佛塔。⑦南八:唐人愛以行第(排行)相互稱呼。南霽雲排行第八,故稱。⑧打算有所作為。可能南霽雲原本欲假降,伺機報仇雪恨。⑨常:通“嚐”,曾經。於嵩,事跡不詳。êIR大曆:唐代宗李豫年號。和州烏江縣:今安徽省和縣東北。êIS於嵩因為張巡的緣故,當初曾為臨渙縣尉。張巡死節後,朝廷加恩其親戚和部下,故於嵩得臨渙êIT縣尉。

隨便抽出其他書籍。帙(zhì):書套,這裏指書本。êIU102大學語文從巡久,亦不見巡常讀書也。為文章,操紙筆立書,未嚐起草。初守睢陽時,士卒僅萬人①,城中居人戶,亦且數萬,巡因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巡怒,須髯輒張。及城陷,賊縛巡等數十人坐,且將戮。巡起旋,其眾見巡起,或起或泣。巡曰:“汝勿怖!死,命也。”眾泣不能仰視。巡就戮時,顏色不亂,陽陽如平常②。遠寬厚長者,貌如其心;與巡同年生。月日後於巡,呼巡為兄,死時年四十九。嵩貞元初死於亳、宋間③。或傳嵩有田在亳、宋間,武人奪而有之,嵩將詣州訟理,為所殺。嵩無子。張籍雲。

一、知識鏈接?古文運動古文運動是指中唐時期由韓愈、柳宗元發動的文體改革運動。“古文”概念最早由韓愈提出,他認為自己的散文繼承了先秦兩漢散文的傳統,所以稱“古文”。而把六朝以來講求聲律、辭藻及俳偶的駢文視為俗下文字。韓愈提倡古文,目的在於恢複古代的儒學道統,將改革文風與複興儒學變為相輔相成的運動,因此古文運動兼有思想運動和社會運動的性質。

唐代古文運動極大地動搖了駢文的統治地位,後經過歐陽修領導的北宋詩文革新,古文最終取代了駢文,成為古代文章創作的首選。

?諫迎佛骨與韓愈被貶唐憲宗元和十四年(819)正月,憲宗命宦官從鳳翔府(今陝西省扶風縣)法門寺將佛指骨舍利迎入大內供奉。時任刑部侍郎的韓愈看到這種佞佛行為,寫下《諫迎佛骨表》,結果觸怒了憲宗,韓愈幾乎被處死。後經裴度等人說情,最後被貶為潮州刺史,責其即日上道。韓愈滿心委屈與憤慨,倉促上路,走到藍田關口時,他的侄孫韓湘跟了上來,因此寫下此詩。

?《論佛骨表》掃一掃可見韓愈《論佛骨表》原文?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宋·劉斧《青瑣高議》記載:湘,字清夫,公侄也。落魄不羈,公勉之學,乃笑作詩,有“能僅:幾乎。唐人用“僅”字言數字之多。①陽陽:從容的樣子。②亳(bó):亳州,治所在今安徽亳縣。宋:宋州,治所在睢陽。③中國古代文學·韓愈103開頃刻花”之句。公曰:“汝能奪造化乎?”湘遂取土覆盆,良久曰:“花已發矣。”舉盆乃碧花兩朵,萼間有小金字,乃詩一聯雲:“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公未曉詩意,湘曰:“事久可驗。”公後貶潮陽,有一人冒雪而來,乃湘也。湘曰:“公憶花上句乎?乃今日事也。”公詢地名即藍關,再三嗟歎曰“吾為汝成此詩”雲雲。

?張中丞傳後敘張中丞,即張巡(709—757),鄧州南陽(今河南省南陽市)人。唐玄宗開元末進士,由太子通事舍人出任清河縣令,調真源縣令。安史之亂起,張巡在雍丘一帶起兵抗擊,後與許遠同守睢陽(今河南省商丘市),肅宗至德二載(757)城破被俘,與部將三十六人同時殉難。亂平以後,當時一些坐觀睢陽陷落而不增援的武官,為自己的可恥行為辯解,同某些嫉妒張巡、許遠功績的人一起,散布流言,詆毀張、許等抗敵英雄。張巡的友人李翰撰《張巡傳》以記載英雄事跡,批駁流言蜚語,反對藩鎮作亂。韓愈亦感憤於此,遂於元和二年(807)繼李翰撰《張巡傳》(今佚)之後,寫了這篇《張中丞傳後敘》,為英雄人物譜寫了一曲慷慨悲壯的頌歌。

二、點評輯要●評韓愈韓子之文如長江大河,渾浩流轉,魚黿蛟龍,萬怪遑惑,而抑絕蔽掩,不使自露,而人望見其淵然之光,蒼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視。

(宋·蘇洵《上歐陽翰內書》)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是皆有以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為。……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並起。……獨韓文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複歸於正,蓋三百年於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此豈非參天地、關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

(宋·蘇軾《潮州韓文公廟碑》)韓退之詩,愛憎相半。愛者以為雖杜子美亦不及,不愛者以為退之於詩本無所得,自陳無己輩皆有此論。然二家之論俱過矣。退之詩,大抵才氣有餘,故能擒能縱,顛倒崛奇,無施不可。放之則如長江大河,瀾翻洶湧,滾滾不窮;收之則藏形匿影,乍出乍沒,姿態橫生,變怪百出,可喜可愕,可畏可服也。蘇黃門子由有雲:“唐人詩當推韓杜,韓詩豪,杜詩雄,然杜之雄亦可以兼韓之豪也。”此論得之。詩文字畫,大抵從胸臆中出,子美篤於忠義,深於經術,故其詩雄而正。李太白喜任俠,喜神仙,故其詩豪而逸。退之文章侍從,故其詩文有廊廟氣。

退之詩正可與太白為敵,然二豪不並立,當屈退之第三。

(宋·張戒《歲寒堂詩話》)韓愈又以古文之渾浩溢而為詩,然後古今之變盡矣。

(金·趙秉文《與李天英書》)韓愈為唐詩之一大變。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為鼻祖。宋之蘇、梅、歐、蘇、王、黃,皆愈為之發其端,可謂極盛。

(清·葉夑《原詩》)昌黎自有本色,乃在文從字順中自然雄厚博大。

(清·趙翼《甌北詩話》)104大學語文精神兀傲,氣韻沉酣,筆勢馳驟,波瀾老成,意象曠達,句字奇警,獨步千古。

(清·方東樹《昭昧詹言》)●評《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一、二不對也,然為“朝”字與“夕”字對,“奏”字與“貶”字對,“一封”“九重”字與“八千”字對,“天”字與“潮州”“路”字對,於是誦之,遂覺極其激昂。誰謂先生起衰之功止在散行文字!

才奏便貶,才貶便行,急承三、四一聯,老臣之誠悃,大臣之豐裁,千載如今日。五、六非寫秦嶺雲、藍關雪也,一句回顧,一句前瞻,險如逼出“瘴江邊”三字。蓋君子誠幸而死得其所,即刻刻是死所,收骨江邊,正複快語。安有諫迎佛骨韓文公肯作“家何在”婦人之聲哉!

(清·金聖歎《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昌黎文章氣節,震爍有唐。即以此詩論,義烈之氣,擲地有聲,唐賢集中所絕無僅有。

(近代·俞陛雲《詩境淺說》)吳汝綸曰:“大氣盤旋,以文章之法行之,然已開宋詩一派矣。”(高步瀛《唐宋詩舉要》)●評《張中丞傳後敘》通篇句、字、氣,皆太史公髓,非昌黎本色。

(明·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辨論序事,豪恣滿意,此正昌黎本色。眼中筆下,何嚐有太史公。

(清·儲欣《昌黎先生全集錄》)退之敘事文不學《史記》,而生氣奮動不覺與之相近,截然五段,不用鉤連,而神氣留注,章法渾成,惟退之有之。

(清·方苞《方望溪先生全集》)退之此文,曆落有致,夾敘夾議,歐陽公述王鐵槍事,殆脫胎於此。

(近代·林紓《韓柳文研究法》)三、旁觀博覽1.馬其昶:《韓昌黎文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

2.錢仲聯:《韓昌黎詩係年集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

3.羅聯添:《海外名家學術文庫———韓愈研究》,天津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分別為文中的睢陽三傑設計三個具有鮮明人物特色的圓圈圖。

2.本詩頷聯有兩個版本:“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和“本為聖朝除弊政,敢將衰朽惜殘年”,你覺得哪個版本更好,為什麼?

3.中國曆代不乏抗敵死節之士,而明末清初史可法和閻應元的身後際遇很值得尋味,請查閱二人史事,分別做一張複流程圖。

白居易白居易(772—846),字樂天,晚年號香山居士,下邽(今陝西省渭南市東北)人。唐德宗貞元十六年(800)登進士第,十九年(803)登書判拔萃科,授秘書省校書郎。憲宗元和年間任盩厔(今陝西省周至縣)尉、左拾遺及左讚善大夫等職。元和十年(815)因上表請求嚴緝刺死宰相武元衡的凶手,得罪權貴,被貶為江州司馬。穆宗長慶初年任杭州刺史,敬宗寶曆初年任蘇州刺史,武宗會昌二年(842)以刑部尚書致仕。白居易在文學上,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是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其詩早年與元稹齊名,稱“元白”,晚年與劉禹錫並稱“劉白”。詩歌語言通俗易懂,影響極為深遠。

長恨歌漢皇重色思傾國①,禦宇②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③。春寒賜浴華清池④,溫泉水滑洗凝脂⑤。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⑥。雲鬢花顏金步搖⑦,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遊夜專夜。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金屋⑧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⑨,可憐êIR光彩生門漢皇:指漢武帝劉徹。唐人往往借漢喻唐,此處漢皇指唐玄宗李隆基。傾國:絕色女子。①禦宇:即統治天下。漢賈誼《過秦論》:“振長策而禦宇內。”②六宮粉黛:指宮中所有嬪妃。粉黛:本為女性化妝用品,粉以抹臉,黛以描眉。這裏代指宮中女子。③無顏色:意謂與楊玉環的美貌相比,其他美女都相形見絀。

華清池:即華清池溫泉,在今西安市臨潼區南的驪山下。唐玄宗常常於冬季、春季在此處理國事。④凝脂:形容皮膚極其白嫩,如凝固的脂肪。《詩經·衛風·碩人》:“膚如凝脂。”⑤新承恩澤:剛剛得到皇帝的寵幸。⑥雲鬢:形容美女烏發如雲。金步搖:唐代女子常配的一種首飾,走路時搖曳生姿。⑦金屋:漢武帝劉徹幼時,曾對姑母(館陶公主)說:“若得阿嬌(館陶之女)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後⑧多以借指寵妃之宮。

列土:分封土地,“列”通“裂”。史載楊玉環有姊三人,並封“國夫人”之號。長姊封韓國夫人,三姊⑨封虢國夫人,八姊封秦國夫人。楊玉環父玄琰,累贈太尉、齊國公。母封涼國夫人。叔玄珪,為光祿卿。再從兄銛,為鴻臚卿。錡,為侍禦史。從祖兄國忠,官拜右丞相。

可憐:可愛,令人羨慕。êIR106大學語文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①。驪宮②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緩歌慢舞凝絲竹③,盡日君王看不足。漁陽鼙鼓動地來④,驚破霓裳羽衣曲⑤。

九重城闕煙塵生⑥,千乘萬騎西南行。翠華搖搖行複止,西出都門百餘裏。⑦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⑧。花鈿委地無人收⑨,翠翹金雀玉搔頭êIR。君王掩麵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êIS。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天旋地轉回龍馭êTI,到此躊躇不能去。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êIU。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歸êVI。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êIW。芙蓉如麵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西宮南內êIX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梨園弟子êIY白發新,椒房阿監青娥老êZI。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鍾不重生男重生女:陳鴻《長恨歌傳》記載當時有“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歡”,“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①卻為門上楣”等民謠。

驪宮:指建於驪山的華清宮。驪山在今西安臨潼。②凝絲竹:指絲(弦樂器)與竹(管樂器)伴奏出的舒緩旋律。③漁陽:古郡名,轄今北京市平穀縣和天津市的薊縣等地,當時屬於安祿山的轄區。天寶十四載④(755)冬,安祿山據此叛亂。鼙(pí)鼓:古代騎兵用的小鼓,此處借指戰爭。

霓裳羽衣曲:舞曲名,據稱為唐開元年間西涼節度使楊敬述所獻,經玄宗潤色並製作歌詞,改為⑤此名。

九重城闕:九重門的京城,此代指京城長安。煙塵生:指發生戰亂。⑥“翠華”兩句:鑾駕西奔至距長安百餘裏的馬嵬驛(今陝西興平),扈從禁衛軍在太子李亨與首領陳⑦玄禮的鼓動下發難,請誅楊國忠、楊玉環兄妹。翠華:用翠鳥羽毛裝飾的旗幟,皇帝儀仗隊用。

宛轉:形容哀怨纏綿的樣子。蛾眉:《詩經·衛風·碩人》有“螓首蛾眉”,後人常以蛾眉代稱美女,⑧正如今日之“美眉”,此處指楊貴妃。

花鈿:用金翠珠寶等製成的花朵形首飾,唐代婦女經常佩戴。委地:丟棄在地上。⑨翠翹:唐代婦女常佩首飾,形如翡翠鳥尾。金雀:金雀釵,釵形似朱雀。玉搔頭:玉簪,據《西京雜êIR記》載,漢武帝過李夫人處,取李夫人玉簪搔頭。自此後宮人搔頭皆用玉。

êIS雲棧:高聳入雲的棧道。縈紆(yíngyū):縈回盤繞。劍閣:又稱劍門關,在今四川劍閣縣北,此地群山如劍,地勢十分險要,是秦地入川的要道。

天旋地轉:指時局好轉。回龍馭:玄宗的車駕回京。êIT據《舊唐書·後妃傳》載,玄宗自蜀還,令宦官祭奠楊貴妃,密令改葬於他所。又令圖其形於別êIU殿,朝夕視焉。

信馬:意思是無心鞭馬,任馬前進。êIV太液:本漢代宮中池名。未央柳:漢代有未央宮。此處皆借指唐代皇宮。êIW西宮南內:西宮即西內太極宮,南內為興慶宮。玄宗返京後,初居南內。上元元年(760),權宦李êIX輔國假借肅宗名義,逼迫玄宗遷往西內。

梨園弟子:指玄宗當年訓練的樂工和舞女。梨園:據《新唐書·禮樂誌》載,唐玄宗時宮中教習音êIY樂的機構,曾選“坐部伎”三百人教習歌舞,隨時應詔表演,稱為“皇帝梨園弟子”。

椒房:西漢未央宮皇後所居殿名,因以花椒和泥抹牆,故稱椒房,後亦泛指後妃居住之所。阿監:êIZ宮中的侍從女官。青娥:年輕的宮女。

中國古代文學·白居易107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①。鴛鴦瓦冷霜華重②,翡翠衾寒誰與共?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臨邛道士鴻都客③,能以精誠致魂魄。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排空馭氣奔如電④,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窮碧落下黃泉⑤,兩處茫茫皆不見。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⑥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⑦。金闕西廂叩玉扃⑧,轉教小玉報雙成⑨。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裏夢魂驚。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邐開êRI。雲鬢半偏新睡覺êSI,花冠不整下堂來。風吹仙袂êIT飄颻舉,猶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淚闌幹êIU,梨花一枝春帶雨。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昭陽殿êVI裏恩愛絕,蓬萊êWI宮中日月長。回頭下望人寰處êIX,不見長安見塵霧。惟將舊物êYI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êIZ。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êI[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êJR,在地願為連理枝êJS。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遲遲:報更鍾鼓聲原有定時,這裏用以形容玄宗長夜孤獨難眠的心情。耿耿:微明的樣子。①鴛鴦瓦:屋頂上俯仰相對合在一起的瓦。《三國誌·魏書·方技傳》載,魏文帝曹丕夢殿屋兩瓦②墮地,化為雙鴛鴦。霜華:霜花。

③臨邛(qióng)道士鴻都客:意謂有個從臨邛來京城的道士。臨邛:今四川邛崍縣,此地道教十分興盛。鴻都:東漢都城洛陽的宮門。

排空馭氣:即騰雲駕霧。④窮:窮盡,找遍。碧落:即天空。黃泉:指地下。⑤綽約:形容仙女體態輕盈柔美。《莊子·逍遙遊》載:“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⑥如處子。”參差:差不多,仿佛。⑦⑧

金闕:道教上清宮門中有兩闕,左金闕,右玉闕。玉扃(jiōng):玉門。即玉闕之變文。

猶謂神仙府邸庭院深深,須經輾轉才能通報。小玉:吳王夫差之女,心悅少年韓重,後鬱結而死,有⑨神異之說。雙成:傳說中西王母的侍女。這裏皆借指楊玉環在仙府的侍女。

珠箔:珠簾。銀屏:飾銀的屏風。迤邐:接連不斷地。êIR新睡覺:剛睡醒。覺:醒。êIS袂(mèi):衣袖。êIT玉容寂寞:這裏指神色淒楚。闌幹:縱橫交錯的樣子,形容滿臉淚痕。êIU昭陽殿:漢成帝寵妃趙飛燕、趙合德姐妹的寢宮。此處借指楊玉環生前住的宮殿。êIV蓬萊:傳說中的海上三山,包括蓬萊、方丈、瀛洲。這裏指楊玉環在仙山的府邸。êIW人寰(huán):凡間。êIX舊物:指楊玉環生前與玄宗定情的信物,包括金釵與鈿盒。êIY“釵留”二句:把金釵與鈿盒分成兩半,自留一半。擘(bò):分開。合分鈿:將鈿盒上的圖案分成兩êIZ部分。

êI[êJRêJS七月七日:傳說牛郎織女相見之日,古人幾乎視之為情人節。

比翼鳥:傳說中的鳥名,據說隻有一目一翼,雌雄並在一起才能飛。

連理枝:兩棵樹木樹枝相抱。形容有情人相愛相守、永不分離。

108大學語文一、知識鏈接?白居易宋·尤袤《全唐詩話》卷二載:樂天未冠,以文謁顧況,況睹姓名,熟視曰:“長安米貴,居大不易。”及批卷讀其《芳草詩》,至“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歎曰:“我謂斯文遂絕,今複得子矣,前言戲之耳。”?長恨歌《長恨歌》寫於唐憲宗元和元年(806),當時作者任盩厔尉,與友人陳鴻、王質夫遊馬嵬驛仙遊寺,言及唐明皇、楊貴妃故事,不勝唏噓。乃相約,陳鴻作《長恨歌傳》,白居易作《長恨歌》。詩中首先描述唐明皇對楊貴妃的專房之寵以及楊氏家族的滿門恩寵;然後描寫安史之亂對他們愛情生活的破壞以及楊貴妃死後玄宗對她的思念;最後寫方士傳信,重申二人生死不渝的感情。全詩將敘事與抒情緊密結合,人物形象鮮明生動。作者化腐朽為神奇,將一段曆史上的不倫之戀演繹為經典愛情。千百年來,該詩產生的強大藝術魅力對中國文藝界與民間文化產生了經久不衰的影響。

?陳鴻《長恨歌傳》掃一掃可見陳鴻《長恨歌傳》原文?傾國《漢書·外戚傳》載:李夫人兄延年歌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此後“傾國傾城”就成為美女的代稱。

《新唐書·後妃傳》:“玄宗貴妃楊氏,隋梁郡通守汪四世孫,徙籍蒲州,遂為永樂人。

幼養叔父家,始為壽王(玄宗與武惠妃所生子)妃。開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薨,後庭無當帝意者。或言妃資質天挺,宜充掖庭,遂召內禁中,異之。即為自出妃意者,丐籍女官,號‘太真’,更為壽王聘韋昭訓女,而太真得幸。善歌舞,邃曉音律,且智算警穎,迎意輒悟。

帝大悅,遂專房宴,宮中號‘娘子’,儀禮與皇後等。天寶初,進冊貴妃。追贈父玄琰太尉、齊國公,擢叔玄珪光祿卿,宗兄銛鴻臚卿,錡侍禦史,尚太華公主,而釗亦浸顯。釗,國忠也。三娣皆美劭,帝呼為姨,封韓、虢、秦三國,為夫人,出入宮掖,恩寵聲焰震天下。每命婦入班,持盈公主等皆讓不敢就位。台省、州縣奉請托,奔走期會過詔敕。四方獻餉結納,門若市然。”中國古代文學·白居易109?金屋藏嬌《漢武故事》記載,武帝幼時,他的姑媽館陶公主將他抱於膝上,問他長大了要不要娶她的女兒陳阿嬌。武帝說:“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長生殿長生殿在驪山華清宮內,天寶元年(742)造。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長恨歌》載:“玄宗臨幸溫湯必在冬季、春初寒冷之時節。今詳檢兩唐書玄宗紀無一次於夏日炎暑時幸驪山。”認為長生殿七夕私誓為後人增飾之物語,並非當時真確之事實。

二、點評輯要●評白居易綴玉聯珠六十年,誰教冥路作詩仙?浮雲不係名居易,造化無為字樂天。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

(唐宣宗李忱《吊白樂天詩》)元和以後,……詩章則……學淺切於白居易,學淫靡於元稹,俱名為元和體。

(唐·李肇《國史補》)敘曰:唐張為撰《詩人主客圖》一卷,所謂主者,白居易、孟雲卿、李益、鮑溶、孟郊、武元衡,皆有標目。餘有升堂、入室、及門之殊,皆所謂客也。……廣大教化主白居易。

(唐·張為《詩人主客圖》)元輕白俗,郊寒島瘦。

(宋·蘇軾《祭柳子玉文》)白香山詩,不求工,隻是好做。然香山自有香山之工,前不照古人樣,後不照來者議。意到筆隨,景到意隨,世間一切都著並包囊入我詩內。詩之境界,到白公不知開闊多少。較諸秦皇、漢武,開邊啟境,名曰“廣大教化主”,所自來矣。

(明·江進之《雪濤小書·評唐》)元白詩言淺而思深,意微而詞顯,風人之能事也。至於屬對精警,使事嚴切,章法變化,條理井然,杜浣花之後,不可多得。

(清·薛雪《一瓢詩話》)●評《長恨歌》首雲:“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後雲:“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又雲:“君王掩麵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此固無禮之甚。“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此下雲雲,殆可掩耳也。“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此等語,乃樂天自以為得意處,然而亦淺陋甚。“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此尤可笑;南內雖淒涼,何至挑孤燈耶?

(宋·張戒《歲寒堂詩話》)白樂天《長恨歌》雲:“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人皆喜其工,而不知其氣韻之近俗也。東坡作送人小詞雲:“故將別語調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雖用樂天語,而別有一種風味,非點鐵成黃金手,不能為此也。

(宋·周紫芝《竹坡詩話》)110大學語文古今長歌第一。

(明·何良俊《四友齋叢說》)以《長恨歌》之壯采,而所隸之事,隻“小玉”“雙成”四字,才有餘也。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三、旁觀博覽1.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

2.謝思煒:《白居易詩集校注》,中華書局2015年版。

3.朱金城:《白居易集校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4.萬曼:《白居易傳》,湖北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

四、思考練習1.探討唐玄宗為什麼優容安祿山。

2.參閱沈祖棻的《馬嵬驛》,你覺得和《長恨歌》相比,哪個的描述更接近李楊故事的真相?

3.揣摩“歸來池苑皆依舊”到“魂魄不曾來入夢”這段唐玄宗的情緒,寫一段內心獨白。

李德裕李德裕(787—850),字文饒,趙郡讚皇(今河北省讚皇縣)人,唐代政治家、文學家,牛李黨爭中李黨領袖。李德裕出身於山東高門趙郡李氏西祖房,宰相李吉甫之子。德裕素不喜科舉,早年以門蔭入仕。曆仕憲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一度入朝為相,但因黨爭傾軋,多次被排擠出京。武宗繼位後,李德裕拜相。他總攬機要五年,功績顯赫,拜太尉,封衛國公。

宣宗繼位後,李德裕因位高權重,累貶為崖州司戶。大中三年(850)病逝於崖州。懿宗年間,追複官爵,加贈左仆射。李德裕詩文摒棄浮華,有明顯的複古傾向,著有《會昌一品集》,又著筆記小說《次柳氏舊聞》等。

登崖州城作①獨上高樓望帝京,鳥飛猶是半年程。

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繞郡城②。

一、知識鏈接?登崖州城作李德裕是唐代傑出的政治家,可惜宣宗李忱繼位之後,李德裕被貶。白敏中、令狐綯當國,一反武宗時期李德裕所推行的政令。李德裕起初被貶謫為荊南節度使;不久,改為東都留守;接著左遷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再貶潮州司馬;最後,被放逐至海南島,貶為崖州司戶參軍。該詩便是在崖州時所作。

崖州:治所在今海南省瓊山一帶,一種觀點認為李德裕貶所在海南省崖城。①百匝千遭:形容青山重疊綿密。匝、遭:周,圈。郡城:指崖州治所。②112大學語文?牛李黨爭牛李黨爭指中晚唐時期朝廷中發生的朋黨之爭,黨爭從唐憲宗時期開始,至唐宣宗時期結束。一般認為,牛黨以牛僧孺、李宗閔為代表,李黨以李德裕為代表。牛李黨爭持續時間近40年,大量士人卷入其中,加深了唐朝後期的統治危機。

二、點評輯要●評李德裕李衛公在珠崖郡,北亭謂之望闕亭。公每登臨,未嚐不北睇悲哽,題詩雲雲。

(宋·王讜《唐語林》)德裕頗為寒素開路,及謫官南去,或有詩曰:“八百孤寒齊下淚,一時回首望涯州。”(宋·尤袤《全唐詩話》)三、旁觀博覽1.唐·李德裕:《會昌一品集》,吉林出版社2005年版。

2.傅璿琮:《李德裕年譜》,中華書局2013年版。

3.《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鑒———元和中興·牛李黨爭》,萬卷出版公司2011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梳理一下唐代牛李黨爭中,共有哪些詩人牽扯其中,他們分別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雙重氣泡圖)2.本詩與柳宗元《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海畔尖山似劍釯,秋來處處割愁腸。

若為化得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相比,你更喜歡哪一首?為什麼?

3.本詩三四兩句的擬人手法,在古典詩歌中較為常見,如杜牧的《贈別》三四句“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請再試舉三四例。

李商隱李商隱(813—858?),字義山,號玉溪(谿)生,又號樊南生,滎陽(今河南省滎陽市)人。

唐文宗開成二年(837),登進士第,曾任秘書省校書郎、弘農尉等職。因卷入“牛李黨爭”的政治旋渦而受到兩黨排擠,一生困頓。

李商隱擅長詩歌,亦精於四六文創作。與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溫李”。其詩構思新奇,風格穠麗,一些愛情詩寫得纏綿悱惻,優美動人,因而廣為傳誦。部分詩歌過於隱晦,難於索解,因此後人有“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之譏。

瑤池瑤池阿母綺窗開①,黃竹歌②聲動地哀。

八駿日行三萬裏③,穆王何事不重來?

無題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④。

瑤池阿母:指傳說中的西王母,周穆王西遊時曾與之有密約,《武帝內傳》稱王母為“玄都阿母”。綺①窗:雕飾如綺的窗戶。

黃竹歌:逸詩,也作《黃竹詩》。《穆天子傳》卷五:“丙辰,天子遊黃台之丘,獵於蘋澤,有陰雨,天子②乃休。日中大寒,北風雨雪,有凍人。天子作詩三章以哀民。詞曰‘我祖黃竹,囗員閟(bì)寒’雲雲。”按此借《黃竹》哀歌以寓穆王之崩。

八駿:傳說周穆王有八匹駿馬,日行三萬裏。③該句相關意義聯想:《西洲曲》:“采蓮南塘秋。”《長門賦》:“雷隱隱而響起兮,聲象君之車音。”④114大學語文金蟾齧鎖燒香入①,玉虎牽絲汲井回②。

賈氏窺簾韓掾少③,宓妃留枕魏王才④。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⑤。

一、知識鏈接?瑤池《穆天子傳》卷三載:“天子(周穆王)賓於西王母,天子觴西王母於瑤池之上。西王母為天子謠曰:‘白雲在天,山陵自出。道裏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複來?’天子答之曰:‘予歸東土,和治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複而野。’”?宓妃留枕唐·李善注《洛神賦》時記載:“魏東阿王,漢末求甄逸女,既不遂,太祖回,與五官中郎將。植殊不平。晝思夜想,廢寢與食。黃初中入朝,帝示甄後玉鏤金帶枕,植見之,不覺泣。

時(甄後)已為郭後讒死。帝意亦尋悟。因令太子留宴飲,仍以枕齎植。植還,度轘轅,少許時,將息洛水上,思甄後,忽見女來。自言:‘我本托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時從嫁,前與五官中郎將,今與君王。’遂用薦枕席,歡情交集,豈常辭能具?又雲:‘豈不欲常見,但為郭後以糠塞口,今被發掩麵,羞將此形貌重睹君王爾!’言迄,不複見所在。遣人遺珠於王,悲喜不能自勝,遂作《感甄賦》,後明帝見之,改為《洛神賦》。”二、點評輯要●評李商隱李義山、劉夢得、杜牧之三人,筆力不能相上下,大抵工律詩而不工古詩,七言尤工,五言微弱,雖有佳句,然不能如韋、柳、王、孟之高致也。義山多奇趣,夢得有高韻,牧之專事華藻,此其優劣耳。

(宋·張戒《歲寒堂詩話》)望帝春心托杜鵑,佳人錦色怨華年。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

(金·元好問《論詩絕句》)金蟾:指蟾蜍形狀的香爐。齧鎖:口咬香爐上的鎖扣。相傳月老有同心鎖,相愛的人隻要被鎖住就①會永不分離。

玉虎:吊水用的轆轤,用玉虎裝飾。絲:“思”的諧音,喻指相思。以金蟾齧鎖、玉虎牽絲的情景比喻②愛情的執著。

參見《世說新語》中的“韓壽偷香”條。③宓妃留枕:相傳宓妃是伏羲氏之女,溺死於洛水,號為洛神,這裏指甄氏。相傳曹植離京回封國途④中,宿於洛水邊,夢見甄氏來相見,有感於斯人,遂作《洛神賦》。詳見前文《洛神賦》。

一寸相思一寸灰:《莊子》:“心固可使如死灰乎?”⑤中國古代文學·李商隱115寄托深而措辭婉,實可空百代無其匹也。

(清·葉燮《原詩》)●評《瑤池》朱彝尊曰:“此詩方是專諷學仙。”何焯曰:“此首及《王母祠》《王母廟》兩篇皆刺武宗也。”又曰:“當與《漢宮詞》參看。”“詩雲:‘將子無死,尚能複來。’不來則死矣,譏求仙之無益也。”(清·沈厚塽輯《李義山詩集輯評》)詩又有以無理而妙者,如李益“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此可以理求乎?然自是妙語。

至如義山“八駿日行三萬裏,穆王何事不重來”,則又無理之理,更進一層,總之詩不可以執一而論。

(清·賀裳《載酒園詩話》)此追歎武宗之崩也。武宗好仙,又好遊獵,又寵王才人,此詩熔鑄其事而出之,隻周穆王一事足以概武宗三端,用思最深,措辭最巧。

(清·程夢星《李義山詩集箋注》)●評《無題》(颯颯東風細雨來)此言細雨輕累之候,思其人之所在,燒香入而金蟾齧鎖,汲井回而玉虎牽絲,亦甚寂寥矣。然而窺簾留枕,則未嚐無意於韓掾、魏王也。末則如怨訴,相思之至,反言之而情愈深矣。

(清·錢牧齋何義門《唐詩鼓吹評注》)自來詠雷電詩,皆壯偉有餘,輕婉不足,未免猙獰可畏。……李義山“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最耐諷玩。

(清·潘德輿《養一齋詩話》)紀昀曰:起二句妙有遠神,不可理解而可以意喻……“賈氏窺簾”以韓掾之少,“宓妃留枕”以魏王之才,自顧生平,豈複有分及此,故曰“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此四句是一提一落也。四首皆寓言也。此作較有蘊味,氣體亦不墮卑瑣。《無題》諸作,大抵感懷托諷,祖述乎美人香草之遺,以曲傳其鬱結,故情深調苦,往往感人。

(清·沈厚塽輯《李義山詩集輯評》)古詩“雷隱隱,感妾心。傾耳清聽非車音。”第二句略用其意,以興三四句,言所憶者自外獨歸也。五六句以下,則禁約閑情之詞。言情事與韓掾、魏王既殊,則徒思無益者也。“東風細雨”所以興起“輕雷”;而“輕雷”又非真雷,乃以擬車聲也。三四句亦所以足第二句之意,言其自外獨歸而已,非必真有“燒香”“汲井”之事也。詩乃有所求於人而人不見諒之詞也。

(近代·黃侃《李義山詩偶評》)三、旁觀博覽1.清·馮浩箋:《玉溪生詩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2.劉學鍇,餘恕誠:《李商隱詩歌集解》,中華書局2004年版。

116大學語文3.劉學鍇:《李商隱傳論》,安徽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以“中國曆代帝王的長生追求”為題,做一個PPT。

2.請解讀《無題》頷聯的詩意。

3.請以《瑤池》詩演繹一篇小故事。

溫庭筠溫庭筠(812?—970?),本名岐,字飛卿,太原祁(今山西省祁縣東南)人。富有天才,文思敏捷,每入試,作詩賦,押官韻,八叉手而成八韻,故有“溫八叉”“溫八吟”之稱。然恃才不羈,又好譏刺權貴,多犯忌諱,取憎於時,故屢舉進士不第,長期被貶抑,終生不得誌。官終國子助教。精通音律,詩詞兼工。詩與李商隱齊名,時稱“溫李”。其詩辭藻華麗,穠豔精致。

他是第一個大量填詞的文人,其詞藝術成就在晚唐諸詞人之上,為“花間派”首要詞人,對詞的發展影響較大。在詞史上,與韋莊並稱“溫韋”。現存詩三百多首,詞七十餘首。後人輯有《溫飛卿集箋注》等。

夢江南(二首)一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①。

山月不知心裏事,水風空落眼前花。②搖曳碧雲斜。

二梳洗罷,獨倚望江樓。

過盡千帆皆不是③,斜暉脈脈水悠悠④。

腸斷白蘋洲⑤。

天涯:指極其邊緣的地方。南朝陳徐陵有句:“天涯藐藐,地角悠悠。言麵無由,但以情企。”(《武皇①帝作相時與嶺南酋豪書》)晏殊《蝶戀花》名句“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即由本詞此二句化出。②此句語意與中唐時江南女詩人劉采春“莫作商人婦,金釵當卜錢。朝朝江口望,錯認幾人船”(《囉③嗊(gǒng)曲》)相近。

脈脈:含情對視的樣子,此為擬人手法。可參見《古詩十九首》“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④白蘋洲:江中長有白蘋的小洲,詞中意指分手之處。唐趙微(一作徵)明《思歸》有句“惟見分手處,⑤白蘋滿芳洲”。

118大學語文更漏子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①秋思。

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②離情更苦。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一、知識鏈接?《夢江南》《夢江南》是溫庭筠的名作,寫思婦的離愁別恨。第一首,寫思婦深夜不寐,望月懷人。

第二首,寫思婦白日倚樓,愁腸欲斷。兩首詞以不同場景塑造同一類人物。一個是深夜不寐,一個是晨起登樓,都寫得樸素自然,明麗清新,沒有刻意求工、雕琢辭句,卻能含思淒婉,臻於妙境。刻畫人物,形象、生動、傳神,揭示人物心理,細膩、逼真,足見作者技巧純熟,既擅雕金鏤玉的瑰麗之作,又有凝練的絕妙好詞。

二、點評輯要●評溫庭筠終唐之世,無出飛卿右者,當為《花間集》之冠。

飛卿詞,風流秀曼,實為五代兩宋導其先路。後人好為豔詞,那有飛卿風格。

(清·陳廷焯《詞壇叢話》)飛卿詞大半托詞帷房,極其婉雅而規模自覺宏遠。周、秦、蘇、辛、薑、史輩,雖姿態百變,亦不能越其範圍。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飛卿短古,深得屈子之妙,詞亦從楚騷來。所以獨絕千古,難乎為繼。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溫飛卿詞精妙絕人,然類不出乎綺怨。

(清·劉熙載《藝概·詞概》)畫堂:泛指華麗的居室。①不道:不顧、不管。李白有詩“五月相呼度太行,摧輪不道羊腸苦”(《憶舊遊》)。②中國古代文學·溫庭筠119●評《夢江南》一風華情誌,六朝人之長短句也。

(明·湯顯祖《玉茗堂評》)幽涼殆似鬼作。

(明·徐士俊《古今詞統》)低徊深婉,情韻無窮。

(清·陳廷焯《雲韶集》)“搖曳”一句,情景交融。

(清·李冰若《栩莊漫記》)●評《夢江南》二“朝朝江上望,錯認幾人船”,同一結想。

(明·湯顯祖《玉茗堂評》)癡迷,搖蕩,驚悸,惑溺,盡此二十餘字。

(明·沈際飛《草堂詩餘別集》)猶是盛唐絕句。

(清·譚獻《複堂詞話》)絕不著力,而款款深深,低徊不盡,是亦謫仙才也。吾安得不服古人?

(清·陳廷焯《雲韶集》)《楚辭》“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幽情遠韻,令人至不可聊。飛卿此詞“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意境酷似《楚辭》。而聲情綿渺,亦使人徒喚奈何也。柳詞“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從此化出,卻露勾勒痕跡矣。又雲:飛卿此詞末句,真為畫蛇添足,大可重改也。“過盡”二語既極怊(chāo)悵之情,“腸斷白蘋洲”一語點實,變無餘韻,惜哉惜哉!

(清·李冰若《栩莊漫記》)“千帆”二句窈窕善懷,如江文通之“黯然銷魂”也。

(近代·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這“過盡千帆皆不是”一句,一方麵寫眼前的事實,另一方麵也有寓意,含有“天下人何限,慊慊隻為汝”的意思,說明她愛情的堅貞專一。清代譚獻的“紅杏枝頭依與汝,千花百草從渠許”詞句和這意思也相近。

(夏承燾《宋詞欣賞》)●評《更漏子》庭筠工於造語,極為綺靡,《花間集》可見矣。《更漏子》(玉爐香)一詞猶佳。

(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後集)遣詞淒豔,是飛卿本色。結三句開北宋先聲。

(清·陳廷焯《雲韶集》)後半闋無一字不妙,沉鬱不及上二章,而淒警特絕。

(清·陳廷焯《詞則·大雅集》)飛卿此詞,自是集中之冠。尋常情事,寫來淒婉動人,全由秋思離情為其骨幹。宋人“枕120大學語文邊淚共窗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本此而轉成淡薄。溫詞如此淒麗有情致不為設色所累者,寥寥可數也。

(清·李冰若《栩莊漫記》)此首亦以上半闋引起下文。惟其錦衾角枕,耐盡長宵,故梧桐雨聲,徹夜聞之。後人用其詞意入詩雲:“枕邊淚共窗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加一“淚”字,彌見離情之苦,但語意說盡,不若此詞之含渾。

(近代·俞陛雲《唐詩選釋》)三、旁觀博覽1.清·曾益等箋注:《溫飛卿詩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2.黃進德選注:《唐五代詞選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3.劉崇德選譯:《中國古典詩詞曲古譜今譯·唐宋詞》,黃山書社2015年版。

四、思考練習1.分析《夢江南》(二)和《更漏子》分別用哪些技巧來指代時間的流逝。

2.如果說李清照的《聲聲慢》涵蓋了二首溫詞所傳達的種種,你同意嗎?為什麼?

3.請以“梧桐雨”為題,寫一篇美文。

唐傳奇唐傳奇是唐代的文言短篇小說,後人稱為唐傳奇。唐代中期(自唐代宗至唐文宗)是唐傳奇的繁榮階段,作品多,名家也多,一些最優秀的單篇傳奇,幾乎都產生在這一時期。這時期的傳奇作品,從內容題材上看,大致可分為神怪、愛情、曆史、俠義諸類。其中有些作品內容交叉,如神怪兼愛情類的題材就很多,其他題材也有結合。唐傳奇對後代小說、戲曲及講唱文學有較大的影響。

周秦行紀餘貞元中①,舉進士落第,歸宛、葉間②。至伊闕③南道鳴皋山下,將宿大安民舍。會暮,失道,不至。更十餘裏,行一道,甚易。夜月始出,忽聞有異氣,因趨進行,不知近遠。見火明,意謂莊家。更前驅,至一大宅,門庭若富豪家。有黃衣閽人④曰:“郎君何至?”餘答曰:“僧孺,姓牛,應進士落第往家。本往大安民舍,誤道來此,直乞宿,無他。”中有小髻青衣出,責黃衣曰:“門外誰何?”黃衣曰:“有客。”黃衣入告,少時,出曰:“請郎君入。”餘問誰氏宅,黃衣曰:“但進,無須問。”入十餘門,至大殿,蔽以珠簾,有朱衣紫衣閽人百數。立階陛間,左右曰:“拜殿下。”簾中語曰:“妾漢文帝母薄太後⑤,此是廟,郎不當來,何辱至?”餘曰:“臣家宛葉,將歸,失道。恐死豺虎,敢托命乞宿。太後幸聽受。”語訖,太後遣軸簾,避席曰:“妾故漢文君母,君唐朝名士,不相君臣,幸希簡敬,便上殿來見。”太後著練衣,狀貌瑰偉,不甚妝飾。

勞餘曰:“行役無苦乎?”召坐。食頃間,聞殿內有笑聲。太後曰:“今夜風月甚佳,偶有二女伴相尋。況又遇嘉賓,不可不成一會。”呼左右屈二娘子出見秀才。良久,有女子二人從中至,從者數百。前立者一人,狹腰長麵,多發不妝,衣青衣,僅可二十餘。太後曰:“此高祖戚夫餘:我。本文以牛僧孺第一人稱自述。貞元:唐德宗年號。①宛、葉:二古地名的並稱。宛:即今河南省南陽市;葉:今河南省葉縣一帶。②伊闕:山名,即闕塞山、龍門山,洛陽以南。《水經注·伊水注》:“昔大禹疏以通水,兩山相對,望之③若闕,伊水曆其間北流,故謂之伊闕矣。”閽人:指看門的人。④薄太後:漢高祖劉邦的嬪妃,漢文帝生母。漢朝禮製,姬妾無法追認為皇後,遂稱文帝太後,史稱薄⑤姬或薄太後。

122大學語文人①。”餘下拜,夫人亦拜。更有一人,柔肌穩身,貌舒態逸,光彩射遠近,多服花繡,年低太後。後顧指曰:“此元帝王嬙②。”餘拜如戚夫人,王嬙複拜。各就坐,坐定,太後使紫衣中貴人曰:“迎楊家、潘家來。”久之,空中見五色雲下,聞笑語聲寢近。太後曰:“楊家至矣。”忽車音馬跡相雜,羅綺煥耀,旁視不給。有二女子從雲中下,餘起立於側,見前一人,纖腰修眸,儀容甚麗,衣黃衣,冠玉冠,年三十許。太後曰:“此是唐朝太真妃子③。”予即伏謁,拜如臣禮。

太真曰:“妾得罪先帝④,皇朝不置妾在後妃數中,設此禮,豈不虛乎?不敢受。”卻答拜。更一人,厚肌敏視,小質潔白,齒極卑⑤,被寬博衣。太後曰:“齊潘淑妃⑥。”餘拜之如妃子。既而太後命進饌,少時饌至,芳潔萬端,皆不得名,餘但欲充腹,不能足食。已更具酒,其器用盡如王者⑦。太後語太真曰:“何久不來相看?”太真謹容對曰:“三郎(天寶中,宮人呼玄宗多曰三郎)數幸華清宮,扈從不得至。”太後又謂潘妃曰:“子亦不來,何也?”潘妃匿笑不禁,不成對。太真乃視潘妃而對曰:“潘妃向玉奴⑧說,懊惱東昏侯⑨踈狂,終日出獵,故不得時謁耳。”太後問餘:“今天子為誰?”餘對曰:“今皇帝先帝長子。”太真笑曰:“沈婆êIR兒作天子也,大奇。”太後曰:“何如主?”餘對曰:“小臣不足以知君德。”太後曰:“然無嫌,但言之。”餘曰:“民間傳聖武。”太後首肯三四。太後命進酒加樂,樂妓皆年少女子。酒環行數周,樂亦隨輟êIS。

太後請戚夫人鼓琴,夫人約指玉環,光照於座êIT,引琴而鼓,其聲甚怨。太後曰:“牛秀才邂逅到此,諸娘子又偶相訪,今無以盡平生歡。牛秀才固才士,盍各賦詩言誌,不亦善乎?”遂各授與箋筆,逡巡êUI詩成。太後詩曰:“月寢花宮得奉君,至今猶愧管夫人êIV。漢家舊是笙歌處,煙草幾經秋複春。”王嬙詩曰:“雪裏穹廬不見春,漢衣雖舊淚痕新。如今最恨毛延壽êIW,愛把丹戚夫人:劉邦寵妃,後被呂後殘忍害死。①王嬙:王昭君名嬙,字昭君,湖北秭歸人,西漢元帝時和親宮女,遠嫁匈奴單於,中國古代四大美人②之一。

太真:即楊玉環。楊玉環先嫁唐玄宗子壽王李瑁,後被玄宗招進宮中,度為道士,道號太真。③先帝:意指唐肅宗李亨。安史之亂迫使唐玄宗倉皇逃離長安,行至馬嵬驛時,六軍嘩變,地位不穩④固的太子李亨與禁軍統帥陳玄禮密謀,誅殺宰相楊國忠及楊氏姐妹,又請誅楊貴妃。玄宗不得已命高力士處死楊貴妃。史稱“馬嵬驛之變”。

齒極卑:年齡極小。⑤齊潘淑妃:南齊東昏侯蕭寶卷的貴妃,得到蕭寶卷的專寵。⑥器用:這裏指吃喝的用具。王者:這裏指帝王家。⑦玉奴:楊玉環小名。⑧東昏侯:指蕭寶卷(483—501),南齊第六任皇帝,後被近臣所弑,梁武帝蕭衍貶他為東昏侯。⑨沈婆:唐德宗母沈氏。此處稱太後為沈婆,大不敬。êIR輟:停止。êIS《西京雜記》雲:“高祖與(李)夫人環,照見指骨也。”êIT逡巡:過了一會兒。êIU管夫人:薄姬年少時,與管夫人、趙子兒交好,約定三人中不管誰先富貴,都不要忘記其他二人。後êIV管、趙二人皆得劉邦寵幸,兩人侍奉劉邦之時,笑說當年三人約定。劉邦心淒然而憐惜薄姬,遂生漢文帝劉恒。

毛延壽:漢元帝時的宮廷畫師。據《西京雜記》記載,元帝後宮美女不易見到皇帝,乃令畫工圖其形êIW並按圖召幸。宮中女子為了得到皇帝寵幸往往賄賂畫師,以便將自己的容貌畫得更美。王昭君因為沒有賄賂畫師毛延壽,因而未能得到召幸。後匈奴求美人為閼氏,漢元帝遂按圖將王昭君下嫁匈奴和親。

中國古代文學·唐傳奇123青錯畫人。”戚夫人詩曰:“自別漢宮休楚舞①,不能妝粉恨君王。無金豈得迎商叟②,呂氏何曾畏木強③。”太真詩曰:“金釵墮地別君王,紅淚流珠滿禦床。雲雨馬嵬分散後,驪宮不複舞《霓裳》。”潘妃詩曰:“秋月春風幾度歸,江山猶是業宮非。東昏舊作蓮花地④,空想曾披金縷衣。”再三邀餘作詩,餘不得辭,遂應命作詩曰:“香風引到大羅天,月地雲階拜洞仙。共道人間惆悵事,不知今夕是何年⑤。”別有善笛女子,短發麗服,貌甚美,而且多媚。潘妃偕來,太後以接座居之,時令吹笛,往往亦及酒。太後顧而問曰:“識此否?石家綠珠也⑥。潘妃養作妹,故潘妃與俱來。”太後因曰:“綠珠豈能無詩乎?”綠珠乃謝而作詩曰:“此日人非昔日人,笛聲空怨趙王倫。紅殘翠碎花樓下,金穀千年更不春。”詩畢,酒既至,太後曰:“牛秀才遠來,今夕誰人為伴?”戚夫人先起辭曰:“如意⑦成長,固不可,且不可如此。”潘妃辭曰:“東昏以玉兒身死國除,玉兒不宜負也。”綠珠辭曰:“石衛尉⑧性嚴急,今有死,不可及亂。”太後曰:“太真今朝先帝貴妃,不可言其他。”乃顧謂王嬙曰:“昭君始嫁呼韓單於,複為株累弟單於婦,固自用⑨,且苦寒地胡鬼何能為?昭君幸無辭。”昭君不對,低眉羞恨。俄各歸休,餘為左右送入昭君院。會將旦,侍人告起,昭君垂泣持別。忽聞外有太後命,餘遂出見太後。太後曰:“此非郎君久留地,宜亟還,便別矣,幸無忘向來歡。”更索酒,酒再行已êIR,戚夫人、潘妃、綠珠皆泣下,竟辭去êIS。太後使朱衣送往大安,抵西道,旋失使人所在。時始明矣,餘就大安裏,問其裏人,裏人雲:“此十餘裏,有薄後廟。”餘卻回,望廟宇,荒毀不可入,非向者所見矣。餘衣上香經十餘日不歇,竟不知其何如。

一、知識鏈接?周秦行紀《周秦行紀》,唐傳奇小說,舊題牛僧孺撰,實際可能是李德裕門人韋瓘作品(學術界尚有楚舞:戚夫人善跳楚舞。①商叟:指商山四皓,秦漢之際隱居於商山的四個年邁隱士,漢高祖屢征不出。漢高祖初立呂後之子②劉盈為太子,後又考慮改立戚夫人之子趙王如意為太子。張良為呂後出謀劃策,以太子劉盈之名重金請商山四皓出山。後劉邦得知劉盈請來商山四皓後,感歎太子羽翼已豐滿,不可輕易廢除,遂作罷。

木強:指周昌。《漢書·周昌傳》載:“周昌,木強人也。”顏師古注曰:“言其強質如木石然。”周昌剛③直,是呂後與太子以及朝野敬畏的老臣。漢高祖知呂後陰毒,遂派周昌為趙相,至趙地輔佐趙王如意,但最終也未能保護戚夫人與趙王如意的生命。

蓮花地:潘淑妃。蕭寶卷命人將金子鑿製成蓮花貼在地上,使潘妃行走其上,說是“步步生蓮花”。④蘇軾《水調歌頭》:“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即化用此詩。⑤綠珠:西晉石崇的愛妾,善吹笛。⑥如意:戚夫人與漢高祖劉邦之子,封趙王,後被呂後毒死。⑦石衛尉:指西晉石崇,石崇曾擔任衛尉。衛尉為九卿之一,是統率衛兵守衛宮廷之官。⑧固自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⑨酒再行已:酒喝了兩巡就停了。êIR竟辭去:終於辭別而去。竟:終於。êIS124大學語文不同意見)。篇中以牛僧孺自述口吻,說他在德宗貞元年間舉進士落第,歸途中迷路,夜入薄太後廟。薄後亡靈召來戚夫人、王昭君、楊貴妃、潘淑妃、綠珠等曆史上著名的美女與之宴樂賦詩。酒席間戲謔調笑之中,對代宗、德宗多不敬之詞,可謂無禮於其君甚矣。酒後,薄後又令昭君陪牛僧孺寢宿。次日晨﹐僧孺辭去。故事借牛僧孺之經曆寫其迷途的豔遇。因為牛僧孺擅長寫小說,該傳奇是李德裕黨嫁禍於牛僧孺的作品,顯然屬於牛李黨爭的產物。

二、點評輯要唐人小說,不可不熟。小小情事,淒惋欲絕,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與詩律可稱一代之奇。

(宋·洪邁《唐人說薈》)傳奇者流,源蓋出於誌怪,然施之藻繪,擴其波瀾,故所成就乃特異。其間雖亦或托諷喻以紓牢愁,談禍福以寓懲勸,而大歸則究在文采與意想,與昔之傳鬼神明因果而外無他意者,甚異其趣矣。

敘述宛轉,文辭華豔,與六朝之粗陳梗概者較,演進之跡甚明。

(近代·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惟自大曆以至大中中,作者雲蒸,鬱術文苑,沈既濟、許堯佐擢秀於前,蔣防、元稹振采於後,而李公佐、白行簡、陳鴻、沈亞之輩,則其卓異也。

(近代·魯迅《唐宋傳奇集》)三、旁觀博覽1.汪辟疆:《唐人小說》,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6年版。

2.魯迅校錄:《唐宋傳奇集》(上下),浙江文藝出版社2013年版。

3.李劍國輯校:《唐五代傳奇集》,中華書局2015年版。

4.熊明:《唐人小說與民俗意象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

5.[日]小南一郎:《唐代傳奇小說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分析佛道對唐代傳奇小說的影響。

2.請分析文中的自題詩對於傳奇劇情的推進有無關係,為什麼。

3.為除了薄太後外的五位美人做一個橋型圖,找尋她們的共同點。

馮延巳馮延巳(903—960),又名延嗣,字正中,五代廣陵(今江蘇省揚州市)人。仕於南唐烈祖、中主二朝,三度入相,官終太子太傅,卒諡忠肅。其詞多寫閑情逸致,文人的氣息很濃,對北宋初期的詞壇有較大影響。詞集名《陽春集》。

謁金門①風乍起②,吹皺一池春水。

閑引③鴛鴦香徑裏,手挼④紅杏蕊。

鬥鴨⑤闌幹獨倚,碧玉搔頭⑥斜墜。

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

一、知識鏈接?風乍起清代賀裳《皺水軒詞筌》記載了與這首詞相關的一個故事:南唐主(李璟)語馮延巳曰:“‘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何與卿事?”馮曰:“未若‘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謁金門:詞牌名。①乍:突然。②閑引:無聊地逗引。③挼(luò):揉搓。④鬥鴨:古代富貴之家養鬥鴨,用闌幹圍著,看鴨子相鬥。⑤碧玉搔頭:一種用碧玉做的簪子。《西京雜記》載:“(漢)武帝過李夫人,就取玉簪搔頭。自此後,宮⑥人搔頭皆用玉。”126大學語文二、點評輯要●評馮延巳馮延巳詞,晏同叔(晏殊)得其俊,歐陽永叔(歐陽修)得其深。

(清·劉熙載《藝概·詞概》)馮正中詞,極沉鬱之致,窮頓挫之妙,纏綿忠厚,與溫、韋相伯仲。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正中詞為五代之冠。正中詞高處入飛卿之室,卻不相沿襲;雅麗處,時或過之。

(清·陳廷焯《雲韶集》)馮正中詞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廡特大,開北宋一代風氣。與中、後二主詞皆在《花間》範圍之外,宜《花間集》中不登其隻字。

詞之最工者,實推後主、正中、永叔、少遊、美成,而後此南宋諸公不與焉。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溫、韋之精絕,所以不如正中者,意境有深淺也。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附錄)馮延巳的詞,第一能表現濃厚的情感,第二能有擴大的境界,第三善造清新的語言。

(劉麟生《中國詩詞概論》)●評《謁金門》(風乍起)五代幹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熄。獨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於“小樓吹徹玉笙寒”“吹皺一池春水”之詞,語雖奇甚,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也。

(宋·李清照《詞論》)沈際飛雲:聞鵲報喜,須知喜中還有疑在,無非望澤希寵之心,而語自清雋。

(清·黃蘇《蓼園詞選》)劉伯溫“風嫋嫋,吹綠一庭秋草”摹此。

(清·徐士俊《古今詞統》)結二語若離若合,密意癡情,宛轉可見。

(清·陳廷焯《詞則·閑情集》)言情之始,故其來無端。

(清·王闓運《湘綺樓詞選》)“風乍起”二句破空而來,在有意無意間,如柴浮水,似沾非著,宜後主盛加稱賞。此在南唐全盛時作。“喜聞鵲報”句,殆有束帶彈冠之慶及效忠盡瘁之思也。

(近代·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三、旁觀博覽1.《李煜詞集———附李璟詞集馮延巳詞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

2.葉嘉瑩主編:《曆代名家詞新釋輯評叢書———馮延巳詞新釋輯評》,中國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

中國古代文學·馮延巳127四、思考練習1.張惠言認為:“延巳為人,專蔽固嫉,而其言忠愛纏綿,此其君所以深信而不疑也。”都說言為心聲,詩文如其人,但在現實中,古今中外都不乏其行不端、其文可觀的現象,請以“文與行的錯位”為題,搜集古今中外的相關案例,做一個PPT。

2.宋·馬令《南唐書》卷二十一載:元宗《樂府辭》雲“小樓吹徹玉笙寒”,延巳有“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之句,皆為警策。元宗嚐戲延巳曰:“‘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延巳曰:“未如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元宗悅。你覺得哪一句更好?為什麼?

3.請通讀馮延巳三首《謁金門》,挖掘三者之間的邏輯聯係,寫一個小故事。

李煜李煜(937—978),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初名從嘉,字重光,號鍾隱、蓮峰居士,祖籍彭城(今江蘇省徐州市),南唐最後一位國君,世稱南唐後主、李後主。北宋建隆二年(961),李煜繼位,尊宋為正統,歲貢以保平安。北宋開寶八年(975),宋軍攻破南唐都城金陵(今江蘇省南京市),李煜被俘至汴京(今河南省開封市),封為右千牛衛上將軍、違命侯。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978)七月七日,李煜被毒死於汴京。

李煜精通書法、繪畫、音律,詩文皆有一定造詣,尤以詞的成就最高。李煜詞繼承了花間詞人的傳統,又受李璟、馮延巳等的影響,語言明白曉暢、用情真摯,其亡國後的詞作更是題材廣闊,感慨深沉,“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王國維《人間詞話》),對後世詞壇有深遠的影響。

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①,春意闌珊②,羅衾③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④貪歡。

獨自莫憑欄⑤,無限江山⑥,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一、知識鏈接?浪淘沙令原為唐教坊曲,又名《浪淘沙》《賣花聲》等。唐人多用七言絕句入曲,南唐李煜始演為長潺潺:形容下雨聲。①闌珊:衰減。②③

羅衾(qīn):絲綢被子。

④一晌(shǎng):一會兒,片刻。

憑欄:靠著欄杆。意謂向遠處看,往往聯想到思鄉之情。⑤無限江山:指南唐美麗的河山。⑥中國古代文學·李煜129短句。雙調,五十四字(宋人有稍作增減者),平韻,此調又由柳永、周邦彥演為長調《浪淘沙慢》,是別格。本詞作於李後主被囚於汴京期間,抒發了由國君降為階下囚後難以排遣的失落感和孤獨感,以及對南唐故國的深切眷念。全詞情真意切、哀婉動人,深刻地展示了作者的亡國之痛和囚徒之悲。

?李煜的“詞讖”宋代《分門古今類事》載:江南李後主,嚐一日幸後湖,開宴賞花,忽作古詩雲:“蓼梢蘸水火不滅,水鳥驚魚銀梭投。滿目荷花千萬頃,紅碧相雜敷清流。孫武已斬吳宮女,琉璃池上佳人頭。”當時識者鹹謂“吳宮”中而有“佳人頭”,非吉兆也。是年,王師吊伐,城將破,或夢丱角女子行空中,以巨簁簁物,散落如豆,著地皆人頭。問其故,曰:“此當死難者。”最後一人冠服墮地,雲此徐舍人也。既寐,徐鍇已死圍城中。當圍城時,作長短句雲:“櫻桃落盡春歸去……”章未就,而城破。及歸朝後,每懷江國,且念嬪妾散落,鬱鬱不自聊。……又嚐乘醉大書諸牗曰:“萬古到頭歸一死,醉鄉藏地有高原。”醒而見之大悔。未幾果下世。

二、點評輯要●評李煜南唐中主、後主皆有文。後主……樂府為宋人一代開山祖。蓋溫、韋雖藻麗,而氣頗傷促,意不勝辭,至此君方是當行作家,清便宛轉,詞家王、孟。

(明·胡應麟《詩藪》)徐士俊雲:後主、易安直是詞中之妖,恨二李不相遇。

(明·卓人月《古今詞統》)《花間》之詞,如古玉器。貴重而不適用,宋詞適用而少貴重。李後主兼有其美,更饒煙水迷離之誌。

(清·納蘭性德《淥水亭雜識》)李後主詞,如生馬駒,不受控捉。毛嬙、西施,天下美婦人也,嚴妝佳,淡妝亦佳,粗服亂頭,不掩國色。飛卿,嚴妝也。端己,淡妝也。後主,則粗服亂頭。

(清·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周介存置諸溫、韋之下,可為顛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金荃》《浣花》,能有此氣象耶?

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是後主為人君所短處,亦即為詞人所長處。

主觀之詩人,不必多閱世,閱世愈淺,則性情愈真,李後主是也。

尼采謂一切文字,餘愛以血書者,後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詞,亦略似之。然道君不過自道身世之感,後主則儼有釋迦、基督擔荷人類罪惡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

唐五代之詞,有句而無篇;南宋名家之詞,有篇而無句。有篇有句,唯李後主之作及永叔、少遊、美成、稼軒數人而已。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130大學語文●評《浪淘沙令》南唐主《浪淘沙》曰:“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至宣和帝(按:宣和帝即指宋徽宗,宣和,宋徽宗在位時年號)《燕山亭》則曰:“無據。和夢也有時不做。”其情更慘矣。嗚呼,此猶《麥秀》之後有《黍離》也。

(清·賀裳《皺水軒詞筌》)綿邈飄忽之音,最為感人深至。李後主之“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所以獨絕也。

(清·郭麐《靈芬館詞話》)結得怨惋,尤妙在神不外散,而有流動之致。

(清·陳廷焯《詞則·大雅集》)古詩“行行重行行”,尋常白話耳。趙宋人詩亦說白話,能有此氣骨否?李後主詞“簾外雨潺潺”,尋常白話耳。金元人詞亦說白話,能有此纏綿否?

(清·陳銳《袞碧齋詞話》)三、旁觀博覽1.王仲聞校,陳書良、劉娟箋注:《南唐二主詞箋注》(典藏本),中華書局2013年版。

2.詹安泰校注:《李璟李煜詞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製作一個PPT,介紹“浪淘沙”、“浪淘沙令”到“浪淘沙慢”的發展過程。

2.比較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和宋徽宗趙佶《燕山亭》,做一雙重氣泡圖,列舉二者用詞的異同,進而分析為什麼後世對李詞的評價高於趙詞。

3.結合李煜亡國前的生活,做一個氣泡圖,猜度“一晌貪歡”的具體內容。

柳永柳永(987?—1053?),字耆卿,崇安(今福建省武夷山市)人。原名三變,字景莊。後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人稱“柳七”。柳永雖生在官宦之家,由於屢試不第,不免生活窘迫,常常流連於花街柳巷。柳永是第一個大量創作慢詞的人,是宋詞發展的關鍵性人物,影響極大,“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葉夢得《避暑錄話》)。詞作以婉約詞為主,語言通俗,內容往往敘寫都市繁華,描寫市民生活以及男女豔情。

鶴衝天①黃金榜上②,偶失龍頭③望。明代暫遺賢④,如何向⑤。

未遂風雲便⑥,爭不恣⑦狂蕩。何須論得喪⑧?才子詞人,自是白衣⑨卿相。

煙花巷陌êRI,依約丹青屏障êIS。幸有意中人,堪尋訪。

且恁偎紅倚翠êTI,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êIU。忍把浮名êIV,換了淺斟低唱êIW!

鶴衝天:詞牌名。柳永作,調見柳永《樂章集》。①黃金榜:指宋代錄取進士的金字題名榜。②龍頭:古代稱第一名進士為龍頭。相傳梁顥《及第詩》雲:“也知少年登科好,爭耐龍頭是老成。”③明代:聖明的時代。遺賢:遺棄了賢能之士。《尚書·大禹謨》:“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鹹寧。”④向:語助詞,無實際意義。⑤風雲便:際會風雲,指實現自身抱負的好機會。⑥爭不:怎不。恣:放縱。⑦得喪:得失。⑧白衣:古代未仕之士穿白衣。⑨煙花巷陌:泛指青樓。êIR丹青屏障:用丹青畫著鮮豔圖案的屏風。êIS恁:如此。偎紅倚翠:指狎妓。êIT一餉:片刻。êIU忍:忍心,狠心。浮名:這裏指功名。êIV淺斟低唱:指風流快活。êIW132大學語文一、知識鏈接?鶴衝天(黃金榜上)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六載:“仁宗留意儒雅,務本理道,深斥浮豔虛薄之文。初,進士柳三變,好為淫冶謳歌之曲,傳播四方。嚐有《鶴衝天》詞雲:‘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及臨軒放榜,特落之,曰:‘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景祐元年方及第,後改名永,方得磨勘轉官。”清·沈雄《古今詞話》引《太平樂府》:柳永曲調傳播四方,嚐候榜作《鶴衝天》,詞雲:……仁宗聞之曰:“此人風前月下,淺斟低唱,好填詞去。”柳永下第,自此詞名益振。

?黃金榜唐·牛僧孺小說集《玄怪錄》載:“(崔紹入冥司)判官遂引紹到一瓦廊下。廊下又有一樓,便引紹入門,滿壁悉是金榜、銀榜,備列人間貴人姓名。將相二色,名列金榜。將相以下,悉列銀榜。更有長鐵榜,列州縣府僚屬姓名。所見三榜之人,悉是在世人。若謝世者,則隨所落籍。”後世就把科舉考試中榜稱為“金榜題名”。

?白衣卿相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一《散序進士》載:“縉紳雖位極人臣,不由進士者,終不為美,以至歲貢常不減八九百人,其推重謂之‘白衣公卿’,又曰‘一品白衫’。”宋之前每屆經科舉得到選拔的人才數量極少,進士科尤其難考,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法,因此經進士科得到選拔的人尤其得到關注和重視,一開始雖然品級很低,但認為這些人有公卿的資質,稱其為“白衣卿相”。

?柳永的受眾南宋·徐度《卻掃篇》卷五載:“劉季高侍郎,宣和間嚐飯於相國寺,因談歌詞,力詆柳耆卿,旁若無人者。有老宦者聞之,默然而起,徐取紙筆,跪於季高之前,請曰:‘子以柳詞為不佳者,盍自為一篇示我乎?’劉默然無以應。而後知稠人廣眾中,慎不可有所臧否也。”?眾名姬春風吊柳七掃一掃可見《眾名姬春風吊柳七》原文中國古代文學·柳永133二、點評輯要●評柳永柳永耆卿以歌詞顯於仁宗朝,官為屯田員外郎,故世號柳屯田。其詞雖極工致,然多雜以鄙語,故流俗人尤善道之。其後,歐、蘇諸公繼出,文格一變,至為歌詞,體製高雅,柳氏之作,殆不複稱於文士之口,然流俗好之自若也。

(宋·徐度《卻掃篇》)柳詞格固不高,而音律諧婉,語意妥帖,承平氣象,形容曲盡,尤工於羈旅行役。

(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柳七亦自有唐人妙境,今人但從淺俚處求之,遂使《金荃》《蘭畹》之音,流入《掛枝》《黃鶯》之調,此學柳之過也。

(清·彭孫遹《金粟詞話》)耆卿為世訾謷(áo)久矣!然其鋪敘委婉、言近意遠、森秀幽淡之趣在骨。耆卿樂府多,故惡濫可笑者多。使能珍重下筆,則北宋高手也。

(清·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柳耆卿詞,昔人比之杜詩,為其實說,無表德也。餘謂此論其體則然;若論其旨,少陵恐不許之。

耆卿詞,細密而妥溜,明白而家常,善於敘事,有過前人。惟綺羅香澤之態,所在多有,故覺風期未上耳。

(清·劉熙載《藝概·詞概》)耆卿詞,善於鋪敘,羈旅行役,尤屬擅長。然意境不高,思路微左,全失溫、韋忠厚之意。

詞人變古,耆卿首作俑也。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詩衰而詞興,詞衰而曲盛,必至之勢也。柳耆卿詞隱約曲意。

(清·張德瀛《詞徵》)耆卿詞,曲處能直,密處能疏,奡處能平,狀難狀之境,達難達之情,而出之以自然,自是北宋巨手。然好為俳體,詞多媟黷,有不僅如提要所雲“以俗為病”者。《避暑錄話》謂:“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三變之為世詬病,亦未嚐不由於此。蓋與其千夫競聲,毋寧白雪之寡和也。

(近代·馮煦《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長調自以周、柳、蘇、辛為最工。美成《浪淘沙慢》二詞,精壯頓挫,已開北曲之先聲。若屯田之《八聲甘州》、東坡之《水調歌頭》,則佇興之作,格高千古,不能以常詞論也。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嚐以北宋詞之深美,其高健在骨,空靈在神。而意內言外,仍出以幽窈詠歎之情。故耆卿、美成,並以蒼渾造端,莫究其托諭之旨。卒令人讀之歌哭出地,如怨如慕,可興可觀。有觸之當前即是者,正以委曲形容所得感人深也。

周柳詞高健處惟在寫景,而景中人自有無限淒異之致,令人歌笑出地。正如黃祖歎禰生,悉如吾胸中所欲言,誠非深於比興,不能到此境也。

(近代·鄭文焯《大鶴山人詞話》附錄《鄭大鶴先生論詞手簡》)134大學語文耆卿詞,當分雅、俚二類。雅詞用六朝小品文賦作法,層層鋪敘,情景兼融,一筆到底,始終不懈。俚詞襲五代淫詖之風氣,開金、元曲子之先聲,比於裏巷歌謠,亦複自成一格。

耆卿寫景無不工,造句不事雕琢。清真效之。故學清真詞者,不可不讀柳詞。耆卿多平鋪直敘。清真特變其法,一篇之中,回環往複,一唱三歎。故慢詞始盛於耆卿,大成於清真。

(近代·夏敬觀《手評樂章集》)三、旁觀博覽1.陶然,姚逸超校箋:《樂章集校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

2.薛瑞生校注:《樂章集校注》,中華書局2015年版。

3.簡雪庵:《曉風殘月———柳永傳》,作家出版社2016年版。

四、思考練習1.“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請參閱柳永其他詞作,用氣泡圖概括其“恣狂蕩”的具體表現。

2.結合孟浩然《歲暮歸南山》,分析古人文人對入仕途的態度。

3.參考柳永生平,用晚年柳永的視角,寫一段回憶年青時寫《鶴衝天》的文字,要求有敘有議。

晏幾道晏幾道(1038—1110),字叔原,號小山,撫州臨川(今江西省撫州市)人,是北宋時期的重要詞人,人稱“小晏”,與其父晏殊(人稱“大晏”)合稱“二晏”。晏幾道生在顯宦之家,卻一生仕途困頓,晚年家道中落。然個性耿介,不肯依附權貴。工小令詞,其詞多追懷昔日歡娛和男女豔情,情調感傷,風格婉麗。有《小山詞》。

鷓鴣天①彩袖殷勤捧玉鍾②,當年拚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釭照③,猶恐相逢是夢中。

一、知識鏈接?晏幾道“四癡”黃庭堅《小山詞序》中言:餘嚐論叔原,固人英也,其癡亦自絕人。愛叔原者,皆慍而問其目。曰:“仕宦連蹇,而不能一傍貴人之門,是一癡也。論文自有體,不肯一作新進士語,此又一癡也。費資千百萬,家人寒饑,而麵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癡也。人百負之而不恨,已信人,終不疑其欺己,此又一癡也。”鷓鴣天:詞牌名,又名“思佳客”,五十五字。此詞黃升《花庵詞選》題作《佳會》。①彩袖:代指穿彩衣的歌女。玉鍾:酒杯的美稱。②③

剩把:剩:隻管。把:持,握。銀釭(gāng):銀質的燈台,代指燈燭。

136大學語文二、點評輯要●評晏幾道叔原詞在諸名勝中獨可追步花間,高處或過之。

(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叔原詞如金陵王、謝子弟,秀氣勝韻,得之天然,殆不可學。

(宋·王灼《碧雞漫誌》)小山詞字字娉娉嫋嫋,如挽嬙、施之袂,恨不能起蓮、鴻、萍、雲(按:晏幾道詞中涉及的幾位紅顏),按紅牙板唱和一過。

(明·毛晉《小山詞跋》)叔原貴異,方回贍逸,耆卿細貼,少遊清遠,四家詞趣各別,惟尚婉則同耳。

(清·劉熙載《藝概·詞概》)《詩》三百篇大旨歸於無邪,北宋晏小山工於言情,出元獻、文忠之右。然不免思涉於邪,有失風人之旨。而措詞婉妙,則一時獨步。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淮海、小山,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

(近代·馮煦《六十一家詞選例言》)小山詞從《珠玉》(按:晏幾道父親晏殊有《珠玉集》)出,而成就不同,體貌各異。《珠玉》比花中之牡丹,小山其文杏乎?

(近代·況周頤《蕙風詞話》)●評《鷓鴣天》晁無咎(即晁補之)言:“叔原不蹈襲人語,而風調閑雅,自是一家。如‘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自可知此人不生在三家村中也。”(宋·趙令畤《侯鯖錄》)晏叔原工小詞。“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不愧六朝宮掖體。

(宋·胡仔《漁隱叢話前集》卷五十九引《雪浪齋日記》)晏叔原“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蓋出於老杜“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戴叔倫“還做江南夢,翻疑夢裏逢”,司空曙“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

(宋·王楙《野客叢書》)下半闋曲折深婉,自有豔詞,更不得不讓伊獨步。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三、旁觀博覽1.張草紉箋注:《二晏詞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葉嘉瑩主編:《曆代名家詞新釋輯評叢書———晏幾道詞新釋輯評》,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版。

中國古代文學·晏幾道137四、思考練習1.晏幾道善於在詞作中表現夢境以表達情感,請參閱《小山詞》,以“以夢寫情晏幾道”為主題,做一個PPT。

2.請探討本詩是站在詩人的口吻寫的還是以歌姬的口吻寫的,為什麼。

3.將該詞演繹成一個故事。

王安石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號半山,臨川(今江西省撫州市)人,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宋仁宗慶曆二年(1042),王安石進士及第。曆任揚州簽判、鄞縣知縣、舒州通判等職。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任參知政事,次年拜相,主持變法。因以司馬光為首的守舊派反對,於熙寧七年(1074)罷相。一年後,被再次起用,旋又罷相,退居江寧(今江蘇省南京市)。

王安石詩文創作具有突出成就。其散文充分發揮了古文的實際功用,往往論點鮮明、邏輯嚴密,有很強的說服力;其詩學杜甫,擅長於說理與修辭,晚年詩風含蓄深沉,世稱“王荊公體”。

明妃曲二首①其一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濕春風②鬢腳垂。

低徊③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歸來卻怪丹青手④,入眼平生幾曾有。

意態⑤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

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⑥。

寄聲欲問塞南事,隻有年年鴻雁飛。

明妃曲,古樂府舊題。①春風:春風麵的省稱,比喻姣好的麵容。杜甫《詠懷古跡五首》中詠王昭君有“畫圖省識春風麵”之②句。

低徊:徘徊不前,指不忍離去。③歸來:回過來。丹青手:指畫師毛延壽。④意態:神韻。⑤著盡漢宮衣:指昭君一直穿著漢宮的衣服。⑥中國古代文學·王安石139家人萬裏傳消息,好在氈城①莫相憶。

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②,人生失意無南北。

其二明妃初嫁與胡兒,氈車百兩皆胡姬③。

含情欲語獨無處,傳與琵琶心自知。

黃金杆撥春風手④,彈看飛鴻勸胡酒。

漢宮侍女暗垂淚,沙上行人卻回首。

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

可憐青塚⑤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

一、知識鏈接?明妃即王昭君,名嬙,字昭君。漢元帝時宮人。當時匈奴呼韓邪單於入朝,求美人為閼氏,帝予昭君,以結和親。昭君戎服乘馬,提琵琶出塞。入匈奴,號寧胡閼氏,生一男。呼韓邪死,昭君向漢廷上書求歸,漢成帝敕令“從胡俗”,複嫁呼韓邪單於長子複株累單於。王昭君去世後,葬於今呼和浩特市南郊,後人稱之為“青塚”。到了晉朝,為避晉太祖司馬昭的諱,改稱明君,史稱“明妃”。

自漢代以來,王昭君的故事一直是詩人們樂於吟誦的題材,其主題上多不出“悲怨”二字。著名者如唐·盧照鄰《昭君怨》、李白《王昭君》、杜甫《詠懷古跡五首》等。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王安石作《明妃曲二首》,立論新警,一時和者甚眾。

?毛延壽據說漢元帝後宮宮人很多,不得常見,就命毛延壽等畫師畫了後宮美人的圖形,按圖召幸。宮人們都賄賂畫師,希望把自己畫得更美,獨王昭君不肯賄賂畫師,於是一直得不到元帝的召幸。後來匈奴單於求美人為閼氏,漢元帝就派了王昭君和親。臨行召見,元帝發現昭君容貌為後宮第一。追悔不已的元帝調查此事後,處死了毛延壽等畫師。

氈城:匈奴以氈為帳篷,此指匈奴王宮。①長門閉阿嬌:漢武帝曾將陳皇後幽禁長門宮(冷宮)內。阿嬌:陳皇後小名。②“氈車”句:寫匈奴單於派了眾多胡姬來接昭君。《詩經·召南·鵲巢》:“之子於歸,百兩禦之。”極③言貴族女子出嫁陪從之多。兩:通“輛”。

杆撥:彈琵琶的工具。春風手:形容昭君的手能彈出美妙的聲樂。④青塚:昭君墓,在今呼和浩特市南。相傳昭君墓上的草常青,故名。⑤140大學語文?長門閉阿嬌據《漢武故事》記載:阿嬌姓陳,是館陶長公主的女兒。漢武帝幼時,其母王美人為了使兒子成為太子,極力籠絡漢景帝的姐姐館陶長公主。一次聚會時,年僅6歲的武帝表示:“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後武帝如願被立為太子,並繼位稱帝,阿嬌也如約成為漢武帝的第一任皇後。後因驕橫、無子與巫蠱被廢黜,幽居長門宮。為挽回武帝的感情,阿嬌花重金請司馬相如作了一篇《長門賦》,極盡哀婉之詞,可惜武帝看了以後並沒回心轉意,始終不曾踏足長門宮一步。阿嬌後半生也就真的如賦中所言:“日黃昏而望絕兮,悵獨托於空堂。

懸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於洞房。”二、點評輯要●評王安石王荊公晚年詩律尤精嚴,造語用字,間不容發。然意與言會,言隨意遣,渾然天成,迨不見有牽率排比處。

王荊公少以意氣自許,故詩語惟其所向,不複更為涵蓄。……後為群牧判官,從宋次道(宋敏求,字次道,北宋文學家、史地學家、藏書家)盡假唐人詩集,博觀而約取,晚年始盡深婉不迫之趣。

荊公詩用法甚嚴,尤精於對偶。

(宋·葉夢得《石林詩話》)黃庭堅曰:荊公暮年作小詩,雅麗精絕,脫去流俗,每諷味之,便覺沆瀣生牙頰間。

(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評《明妃曲》《明妃曲》,古今人所作多矣,今人多稱道王介甫者。白樂天隻四句,含蓄不盡之意,雲:“驛使歸時頻寄語,黃金早晚贖蛾眉?君王若問妾顏色,莫道不如宮裏時。”(宋·韓駒《陵陽先生室中語》)(南宋範衝對高宗說)“詩人多作《明妃曲》,以失身胡虜為無窮之恨,讀之者至於悲愴感傷。安石為《明妃曲》,則曰:‘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然則劉豫不是罪過,漢恩淺而虜恩深也。今之背君父之恩,投拜而為盜賊者,皆合於安石之意,此所謂壞天下人心術。

孟子曰:‘無父無君,是禽獸也。’以胡虜有恩,而遂忘君父,非禽獸而何?”詩人務一時新奇,求出前人所未道,而不知其言之失。

(宋·李壁《王荊文公詩箋注》)此等題各人有寄托,借題立論而已。

(清·方東樹《昭昧詹言》)黃山穀跋介甫此篇(按:指其一),謂可與李翰林、王右丞並驅爭先,……介甫後篇雲“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持論乖戾。範元長(衝)對高宗論此詩,直斥為壞人心術,無父無君。

(高步瀛《唐宋詩舉要》)中國古代文學·王安石141三、旁觀博覽1.宋·李壁箋注:《王荊文公詩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

2.梁啟超:《王安石傳》,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

3.李之亮注:《國學經典叢書:唐宋名家文集·王安石集》,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參閱《漢書》,給漢元帝的後妃及其結局做一個樹形圖。

2.請參閱曆代詠昭君詩歌、輯評中範衝之論及其曆史背景,分析範衝之論是否合理,為什麼。

3.為昭君和親的故事做一份複流程圖。

蘇軾蘇軾(1037—1101),宋代文學家、書畫家。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屬四川省)人。宋仁宗嘉祐年間進士。曾上書力言王安石新法之弊,後因作詩諷刺新法而下禦史獄,貶黃州。宋哲宗時任翰林學士,曾出知杭州、潁州,官至禮部尚書。後又貶謫惠州、儋州。

多惠政。卒諡文忠。

蘇軾在詩、文、詞、書、畫等各方麵都取得了驚人成就,是中國曆史上少有的文學和藝術天才。其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其文縱橫恣肆,散文與歐陽修並稱“歐蘇”,與父蘇洵、弟蘇轍合稱“三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並稱“蘇辛”。蘇軾工書法,與黃庭堅、米芾、蔡襄並稱“蘇、黃、米、蔡”或“宋四家”。又工繪畫,與文同並稱,是“湖州竹派”的代表畫家。

醉落魄①·蘇州閶門留別蒼顏華發,故山歸計何時決!

舊交新貴音書絕,惟有佳人,猶作殷勤別。

離亭欲去歌聲咽,瀟瀟細雨涼吹頰。

淚珠不用羅巾浥,彈在羅衫,圖得見時說②。

詞牌名。又名《一斛珠》。舊題唐·曹鄴小說《梅妃傳》載,唐玄宗封珍珠一斛密賜江妃。江妃不受,①寫下“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的詩句。玄宗閱後不樂,令樂府以新聲唱之,名《一斛珠》。曲名由此而得。

結句用武則天《如意娘》詩之意:“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②石榴裙。”作者用意則更進一層,勸佳人不用羅巾揾淚,任它灑滿羅衫,等待再次相會時,以此作為相知貴心的見證。這既是勸慰佳人,也是自我寬解,今日灑淚相別,但願後會有期。

中國古代文學·蘇軾143留侯論古之所謂豪傑之士,必有過人之節①。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②,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③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誌甚遠也④。

夫子房受書於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⑤;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隱君子⑥者出而試之。觀其所以微見其意者⑦,皆聖賢相與警戒之義;而世不察,以為鬼物⑧,亦已過矣。且其意不在書。當韓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鋸鼎鑊待天下之士⑨。其平居無罪夷滅者,不可勝數。雖有賁、育êIR,無所複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鋒不可犯,而其勢未可乘êIS。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於一擊之間êIT;當此之時,子房之不死者,其間不能容發êIU,蓋亦已危矣。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êIV,何者?其身之可愛,而盜賊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蓋世之才,不為伊尹、太公之謀êWI,而特出於荊軻、聶政之計êXI,以僥幸於不死,此圯上老人所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鮮腆而深折之êIY。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後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楚莊王伐鄭,鄭伯肉袒牽羊以逆。莊王曰:“其主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舍之。êZI節:節操。①匹夫:普通人。見辱:受到侮辱。②卒(cù)然:突然。卒:通“猝”。③所挾持者甚大,而其誌甚遠也:謂胸懷廣闊,誌向高遠。挾持,指抱負。④⑤

子房:指張良,字子房,興漢功臣,封留侯,其家本韓國貴族。圯(yí):橋。圯上老人:指黃石公。圯上老人自謂是黃石的化身,“怪”事即指此事。

隱君子:隱士,這裏指圯上老人。⑥觀其:瞧他。其,指黃石公。見:通“現”,顯露。⑦以為鬼物:圯上老人因事跡十分荒誕,被認為是鬼神之類,王充《論衡·自然》載,時人認為上天佐⑧漢誅秦,故命神石為鬼書授人。

以刀鋸鼎鑊(huò)待天下之士:謂秦始皇凶殘成性,以刀鋸殺人,以鼎鑊烹人。⑨賁(bēn)、育:孟賁、夏育,戰國時著名勇士。êIR此句意指秦朝持法太嚴,鋒芒不可觸犯,形勢有利於秦,還沒有可乘之機。êIS而逞於一擊之間:《史記·留侯世家》載,秦滅韓後,張良“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得力êIT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遊,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博浪沙中,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甚急,為張良故也”。張良匿名逃往下邳。

其間不能容發:遭險與脫險,當中差不了一根毛發,形容情勢危急。êIU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高貴的人不應該死於不值得死的地方。《史記·越王勾踐世家》:“朱公曰:êIV吾聞千金之子,不死於市。”伊尹輔佐成湯建立商朝。太公即薑子牙,輔佐周文王、周武王,是西周開國功臣。êIW荊軻:戰國末期刺客,曾刺殺秦始皇。聶政:戰國時期的刺客,曾為嚴仲子刺殺韓相俠累。全句謂êIX行刺為下策。荊軻與聶政事跡,俱見《史記·刺客列傳》。

倨:傲慢。鮮腆:無禮,厚顏。鮮:少。腆:羞愧。折:羞辱。êIY“楚莊王伐鄭”六句:據《左傳》“宣公十二年”記載,楚莊王討伐鄭國,即將攻入鄭國都城。鄭襄公肉êIZ袒牽羊以迎,表示屈服。楚莊王認為他能取信於民,便釋放了他,與鄭議和後退兵。

144大學語文勾踐之困於會稽,而歸臣妾於吳者①,三年而不倦。且夫有報人②之誌,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剛也。夫老人者,以為子房才有餘,而憂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剛銳之氣,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謀。何則?非有生平之素③,卒然相遇於草野之間,而命以仆妾之役④,油然而不怪者⑤,此固秦皇之所不能驚,而項籍之所不能怒也。

觀夫高祖之所以勝,而項籍之所以敗者,在能忍與不能忍之間而已矣。項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戰百勝而輕用其鋒⑥;高祖忍之,養其全鋒而待其弊⑦,此子房教之也。當淮陰破齊而欲自王,高祖發怒,見於詞色。⑧由此觀之,猶有剛強不忍之氣,非子房其誰全之⑨?太史公疑子房以為魁梧奇偉,而其狀貌乃如婦人女子,不稱其誌氣êIR。嗚呼!此其所以為子房歟!

一、知識鏈接?閶門閶(chāng)門是蘇州古城的西門。據《吳越春秋》記載:城立閶門者,以象天門,通閶闔風也。(按:《楚辭·離騷》:“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王逸注:“閶闔,天門也。”《淮南子·天文訓》:“涼風至四十五日,閶闔風至。”高誘注:“《兌》卦之風也。”《國語·周語下》:“以遂八風。”三國吳韋昭注:“正西曰兌,為金,為閶闔風。”)闔閭(按:春秋時吳王)欲西破楚,楚在西北,故立閶門以通天氣。因複名“破楚門”。後春申君將“破楚門”重新改為閶門。

本詞所描述的則是宋神宗熙寧七年(1074)九月,當時蘇軾離杭州赴密州(今山東省諸城市),途經蘇州時,有歌妓在閶門為他設宴餞行,蘇軾賦此詞以為酬贈。這首詞雖名為贈妓,卻融入了作者個人的身世感慨。作者將歌妓視作自己同病相憐的知音,通過“舊交新貴音書絕”與“惟有佳人,猶作殷勤別”的對比,顯示出該女子不趨炎附勢的優良品德。

歸臣妾於吳:謂越王(勾踐)投降吳國為其臣妾。①報人:向人複仇。②非有生平之素:指二人素昧平生(一向不熟悉)。③仆妾之役:指老人讓張良“取履”之事。④油然而不怪者:指自然而然地順從去做而不以為怪。⑤輕用其鋒:輕率地消耗自己的兵力。⑥弊:疲憊,衰敗。⑦“當淮陰破齊”三句:據《史記·淮陰侯列傳》載,漢四年,韓信破齊,向劉邦索封“假王”,“當是時,楚⑧方急圍漢王於滎陽,韓信使者至,發書,漢王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趕緊提醒劉邦不能得罪韓信。劉邦醒悟,便封韓信為真齊王以籠絡他。韓信為淮陰人,後降封為淮陰侯,故稱之為淮陰。

非子房其誰全之:如果不是張良,誰又能來保全漢王呢?⑨“太史公疑子房以為魁梧奇偉”三句:《史記·留侯世家》載,太史公司馬遷對張良有點疑問,認為張êIR良應該是魁梧奇偉之人,但畫像中的張良狀貌如婦人好女,與他的誌氣不相稱。不稱(chèn):不相稱。

中國古代文學·蘇軾145?留侯論這篇文章根據司馬遷《史記·留侯世家》所記張良圯下受書及輔佐劉邦建立漢朝的事例,論證了“忍小忿而就大謀”“養其全鋒而待其敝”的策略的重要性。該文章充分展現了蘇軾散文的特點,立論新奇獨特,文筆縱橫捭闔,汪洋恣肆,極盡曲折變化之妙,行文雄辯而富有氣勢。

?《史記·留侯世家》掃一掃可見《史記·留侯世家》原文?圯橋進履(受書於圯上之老人)《史記·留侯世家》載:“良嚐閑,從容步遊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毆之;為其老,強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為取履,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後老人約見張良於橋上,張良兩次遲到,受到老人的責怪。第三次張良“夜未半”即往,老人喜送他一部書,說:“讀此則為王者師矣。後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矣。”該書即《太公兵法》(《太公兵法》即《六韜》,又稱《太公六韜》,是我國古代一部著名的道家兵書。目前一般認為《太公兵法》是戰國末期人托薑太公呂望之名而撰)。

二、點評輯要●評蘇軾:韓退之之文,得歐公而後發明。陸宣公之議論,陶淵明、柳子厚之詩,得東坡而後發明。

子美之詩,得山穀而後發明。

(宋·張戒《歲寒堂詩話》)莊子之文,以無為有;《戰國策》之文,以曲為直。東坡平生熟此二書,故其為文橫說豎說,唯意所到,俊辯痛快,無複滯礙。

(宋·羅大經《鶴林玉露》)明·錢文登曰:“東坡嚐言:‘凡文章少小時須令氣象崢嶸彩炫。漸老漸熟,乃造平淡。

不是平淡,乃絢爛之極。’觀東坡此論,是何等氣象!初學讀之,下筆自無滂沛無窒塞之病。”(明·楊慎《三蘇文範》)●評蘇軾詞退之以文為詩,子瞻以詩為詞,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詞手,惟秦七、黃九(按:秦七、黃九即秦觀、黃庭堅)爾,唐諸人不逮也。

(宋·陳師道《後山詩話》)146大學語文東坡詞,人謂多不諧音律,然居士詞橫放傑出,自是曲中縛不住者。

(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引晁補之《評本朝樂章》)東坡先生以文章餘事作詩,溢而作詞曲。高處出神入天,平處尚臨鏡笑春,不顧儕輩。

或曰:長短句中詩也。為此論者,乃是遭柳永野狐涎之毒。詩與樂府同出,豈當分異?

東坡先生非心醉於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

(宋·王灼《碧雞漫誌》)唐歌詞多宮體,又皆極力為之。自東坡一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真有“一洗萬古凡馬空”(按:此句出自杜甫《丹青引》)氣象。雖時作宮體,亦豈可以宮體概之?人有言樂府本不難作,從東坡放筆後便難作。此殆以工拙論,非知坡者。所以然者,《詩三百》所載,小夫賤婦幽憂無聊賴之語,時猝為外物感觸,滿心而發,肆口而成者爾。其初果欲被管弦,諧金石,經聖人手,以與“六經”並傳乎?小夫賤婦且然,而謂東坡翰墨遊戲,乃求與前人角勝負,誤矣。

自今觀之,東坡聖處,非有意於文字之為工,不得不然之為工也。坡以來,山穀、晁無咎、陳去非、辛幼安諸公,俱以歌詞取稱,吟詠情性,留連光景,清壯頓挫,能起人妙思。亦有語意拙直,不自緣飾,因病成妍者,皆自坡發之。

(金·元好問《遺山文集》)人賞東坡粗豪,吾賞東坡韶秀。韶秀是東坡佳處,粗豪則病也。東坡每事俱不十分用力,古文、書盡皆爾,詞亦爾。

(清·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東坡詞頗似老杜詩,以其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也。若其豪放之致,則時與太白為近。

(清·劉熙載《藝概》)蘇、辛並稱,然兩人絕不相似。魄力之大,蘇不如辛;氣體之高,辛不逮蘇遠矣。東坡詞寓意高遠,運筆空靈,措語忠厚,其獨至處,美成、白石亦不能到。昔人謂東坡詞非正聲,此特拘於音調言之,而不究本原之所在。眼光如豆,不足與之辯也。

太白之詩,東坡之詞,皆是異樣出色,隻是人不能學,烏得議其非正聲?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評《留侯論》先說忍與不忍之規模,方說子房受書之事。其意在不忍,此老人所以深惜,命以仆妾之役,使之忍小恥而就大謀。故其後輔佐高祖,亦使忍之有成。一篇綱目在“忍”字。

(宋·呂祖謙《古文關鍵》)東坡文如長江大河,一瀉千裏,至其渾浩流轉、曲折變化之妙,則無複可以名狀。而尤長於陳述敘事。《留侯》一論,其立論超卓如此。

(明·楊慎《三蘇文範》)此文得意在“且其意不在書”一句起,掀翻盡變,如廣陵秋濤之排空而起也。

(清·金聖歎《天下才子必讀書》)人皆以受書為奇事,此文得意在“且其意不在書”,一句撇開,拏定“忍”字發議。滔滔如長江大河,而渾浩流轉、變化曲折之妙,則純以神行乎其間。

(清·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中國古代文學·蘇軾147三、旁觀博覽1.清·馮應榴:《蘇軾詩集合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

2.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中華書局1986年版。

3.龍榆生校箋:《東坡樂府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

4.林語堂著,張振玉譯:《蘇東坡傳》,湖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四、思考練習1.結合曆代對蘇軾和柳永的評價,用雙重氣泡圖比較蘇軾《醉落魄》(蘇州閶門留別)和柳永《雨霖鈴》。

2.張良拾履與韓信忍胯下之辱都體現了一個“忍”字,請探討二者的區別之處。

3.蘇軾一生,在詩、文、書、畫、建築、音樂等多個領域皆有很高造詣,請擇選一種做簡單介紹。

黃庭堅黃庭堅(1045—1105),北宋著名詩人、詞人、書法家。字魯直,號山穀道人,晚號涪翁,修水(今江西省修水縣)人。進士及第後授葉縣尉。曆任國子監教授、秘書郎,參修《神宗實錄》,遷著作佐郎,加集賢校理。一生多次被貶。黃庭堅與張耒、秦觀、晁補之並稱“蘇門四學士”,他長於詩,是江西詩派的代表人物,與蘇軾並稱“蘇黃”。其詩藝術上講究修辭造句,追求新奇,強調“點鐵成金”“脫胎換骨”。工書法,與蘇軾、米芾、蔡襄並稱“宋四家”或“蘇、黃、米、蔡”。

寄黃幾複①我居北海君南海②,寄雁傳書謝不能③。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持家但有四立壁④,治病不蘄三折肱⑤。

想見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溪⑥藤。

此詩作於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黃幾複:名介,江西南昌人,黃庭堅好友,時為廣州四會(今廣東①四會縣)知縣。

《左傳》“僖公四年”載齊桓公伐楚,楚成王使者與齊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惟是風馬牛不②相及也。”其時,黃幾複在廣州四會,作者在德州德平鎮任上,皆處海濱。

傳說大雁南翔時不過衡陽回雁峰,更不用說到嶺南了。③《史記·司馬相如傳》載:“文君夜奔相如,相如馳歸成都,家徒四壁立。”此處形容生活貧窮,家徒④四壁。

蘄:通“祈”,祈求。肱:上臂,古人有“三折肱而為良醫”之說。⑤瘴溪:古人以為嶺南之地多瘴氣,此處指瘴氣彌漫的溪水。⑥中國古代文學·黃庭堅149一、知識鏈接?江西詩派江西詩派是宋代影響最大的一個詩派。呂本中作《江西詩社宗派圖》,將黃庭堅、陳師道為首的詩歌流派稱為江西詩派。宋末方回提出“一祖三宗”之說,以杜甫為祖,黃庭堅、陳師道、陳與義為宗。推崇黃庭堅的“點鐵成金”“脫胎換骨”之說,提倡瘦硬奇拗的詩風,追求字字有出處和以故為新的詩風。因主要人物如黃庭堅、陳師道等人是江西人,故稱之為江西詩派。

?“點鐵成金”“脫胎換骨”黃庭堅和江西詩派詩人論詩,強調活法,崇尚瘦硬風格,要求“字字有來曆”,提倡“換骨奪胎”“點鐵成金”的詩歌寫作方法。

“換骨奪胎”又稱“奪胎換骨”,原為道教語,指脫去凡胎俗骨而換為聖胎仙骨。宋代惠洪《冷齋夜話·換骨奪胎法》引黃庭堅曰:“不易其意而造其語,謂之換骨法;窺入其意而形容之,謂之奪胎法。”金代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下:“魯直論詩有奪胎換骨、點鐵成金之喻,世以為名言。以予觀之,特剽竊之黠者耳。”具體實踐:孔稚圭《白苧歌》:“山虛鍾響徹。”黃庭堅《次韻廖明略同吳明府白雲亭宴集》:“山空響管弦。”杜甫《夢李白》:“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顏色。”黃庭堅《簟詩》:“落日映江波,依稀比顏色。”賈至《春思》:“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曆亂李花香。東風不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長。”黃庭堅《題小景扇》:“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零落杏花香。春風不解吹愁卻,春日偏能惹恨長。”劉禹錫《望洞庭》:“遙望洞庭湖水麵,白銀盤裏一青螺。”黃庭堅《雨中登嶽陽樓望群山》:“可惜不當湖水麵,銀山堆裏看青山。”?寄黃幾複本詩作於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其時詩人監德州(今屬山東)德平鎮。黃幾複係作者老友,正在廣東任知縣。詩歌描述了黃幾複為官清廉,富有政治才幹,好學不倦。其中“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成為千古名句。

二、點評輯要●評黃庭堅黃庭堅書《絕句》自評:“此生精力盡於詩,末歲心存力已疲。不共盧王爭出手,卻思陶謝與同時。”(盧王:盧照鄰和王勃,初唐四傑之二;陶謝:陶淵明和謝靈運,晉、宋時期山水田園詩人)150大學語文東坡雲:“讀魯直詩,如見魯仲連、李太白,不敢複論鄙事,雖若不適用,然不為無補於世。”(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蘇子瞻學劉夢得,學白樂天、太白,晚而學淵明。魯直自言學子美。人才高下,固有分限,然亦在所忌,不可不謹,其始也學之,其終也豈能過之。屋下架屋,愈見其小,後有作者出,必欲與李、杜爭衡,當複從漢魏詩中出爾。

《國風》《離騷》固不論,自漢魏以來,詩妙於子建,成於李杜,而壞於蘇黃。……子瞻以議論作詩,魯直又專以補綴奇字,學者未得其所長,而先得其所短,詩人之意掃地矣。段師教康昆侖琵琶,且遣不近樂器十餘年,忘其故態,學詩亦然。蘇黃習氣淨盡,始可以論唐人詩。唐人聲律習氣淨盡,始可以論六朝詩。鐫刻之習氣淨盡,始可以論曹劉李杜詩。

(宋·張戒《歲寒堂詩話》)黃庭堅喜作詩得名,好用南朝人語,專求古人未使之事,又一二奇字,綴葺而成詩,自以為工,其實所見之僻也。故句雖新奇,而氣乏渾厚。

(宋·魏泰《臨漢隱居詩話》)夫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然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極其至。所謂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詩者,吟詠情性也。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近代諸公乃作奇特解會,遂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夫豈不工?終非古人之詩也。蓋於一唱三歎之音,有所歉焉。且其作多務使事,不問興致;用字必有來曆,押韻必有出處,讀之反覆終篇,不知著到何在,其末流甚者,叫噪怒張,殊乖忠厚之風,殆以罵詈為詩。詩而至此,可謂一厄也。

(宋·嚴羽《滄浪詩話·詩辨》)清代姚鼐認為:山穀刻意少陵,雖不能到,然其兀傲磊落之氣,足與古今作俗詩者澡濯胸胃,導啟性靈。

(近代·高步瀛《唐宋詩舉要》)●評《寄黃幾複》張文潛嚐謂餘曰:“黃九詩‘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真是奇語。”(宋·王直方《王直方詩話》)山穀“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盡言杯酒別又十年燈矣。同一機軸,此最高處。

(宋·陳模《懷古錄》)論詩寧下涪翁拜,未作江西社裏人。

(金·元好問《論詩三十首》)亦是一起浩然,一氣湧出。五六一頓。結句與前一樣筆法。山穀兀傲縱橫,一氣湧現。

然專學之,恐流入空滑,須慎之。

(清·方東樹《昭昧詹言》)次句語妙,化臭腐為神奇也。三四為此老最合時宜語;五六則狂奴故態矣。

(近代·陳衍《宋詩精華錄》)中國古代文學·黃庭堅151三、旁觀博覽1.《黃庭堅集》,鳳凰出版社2014年版。

2.傅璿琮編:《黃庭堅和江西詩派資料彙編》,中華書局1978年版。

3.莫礪鋒:《江西詩派研究》,齊魯書社1986年版。

四、思考練習1.參見“文本拓展”中黃庭堅“奪胎換骨”“點鐵成金”的具體實踐,將黃詩與原詩不同處勾畫出來,分別加以簡要點評。

2.黃庭堅的“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和歐陽修的“遙知湖上一樽酒,能憶天涯萬裏人”都是因酒抒情,都體現了友情,你更喜歡哪一句?為什麼?

3.試對李白的《靜夜思》進行“奪胎換骨”“點鐵成金”,寫一首擁有你的情感特色的詩。

賀鑄賀鑄(1052—1125),字方回,又名賀三愁,人稱賀梅子,自號慶湖遺老。衛州(今河南衛輝市)人,宋太祖賀皇後族孫。曾任右班殿直,元祐中曾任泗州、太平州通判。晚年退居蘇州。善詩文,尤長於詞。其詞內容、風格較為豐富多樣,兼有豪放、婉約二派之長,其詞長於錘煉語言並善融化前人成句,富有節奏感和音樂美,影響十分深遠。

鷓鴣天①重過閶門②萬事非,同來何事③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④,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⑤舊棲新壟⑥兩依依。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複挑燈夜補衣?

一、知識鏈接?賀梅子“賀梅子”是宋代詞人賀鑄的雅號。賀鑄有詞《青玉案》:“淩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鷓鴣天:詞牌名。因詞中有“梧桐半死清霜後”句,賀鑄又名之為“半死桐”。①閶門:蘇州城西門,此處代指蘇州。②何事:為什麼。③梧桐半死:據漢·枚乘《七發》載:“龍門有桐,其根半生半死,製為琴,琴聲為天下之至悲。”此處用④來比擬喪偶之痛。清霜後:秋天,此指年老。

“原上草”二句,形容人生短促,如草上露水易幹。晞(xī):幹。⑤舊棲:舊居,指二人舊居。新壟:新墳,指亡妻葬所。⑥中國古代文學·賀鑄153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隻有春知處。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宋·周紫芝《竹坡詩話》卷一載:“賀方回嚐作《青玉案》詞,有‘梅子黃時雨’之句,人皆服其工,士大夫謂之賀梅子。”?鷓鴣天本詞是賀鑄悼念亡妻趙氏而作,又名《半死桐》,整首詞情真意切,十分感人,是中國古代悼亡詩歌的名篇。當時賀鑄因事要離開夫婦共居的蘇州,痛感物是人非,表現出了對亡妻患難與共的相濡以沫之情和深深思念。這首哀傷動人的悼亡詞,是中國文學史上與西晉·潘嶽《悼亡》、唐·元稹《遣悲懷》、北宋·蘇軾《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等悼念亡妻題材詩詞並傳不朽的名篇。

二、點評輯要●評賀鑄少遊醉臥古藤下,誰與愁眉唱一杯?解作江南斷腸句,隻今唯有賀方回。

(宋·黃庭堅《寄賀方回》)方回樂府妙絕一世,盛麗如遊金、張之堂,妖冶如攬嬙、施之袂,幽潔如屈、宋,悲壯如蘇、李(指蘇武、李陵)。

(宋·張耒《東山詞序》)方回狀貌奇醜,謂之賀鬼頭。喜校書,朱黃未嚐去手,詩文皆高,不獨工長短句也。

(宋·陸遊《老學庵筆記》)賀方回、吳夢窗,皆善於煉字麵,多於溫庭筠、李長吉詩中來。

(宋·張炎《詞源》)耆卿融情入境故淡遠,方回融景入情故濃麗。

(清·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叔原貴異,方回贍逸,耆卿細貼,少遊清遠,四家詞趣各別,惟尚婉則同耳。

(清·劉熙載《藝概·詞概》)北宋名家,以方回為最次。其詞如曆下(按:指明代詩人李攀龍)、新城(按:指清代詩人王士禛)之詩,非不華贍,惜少真味。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以宋詞比唐詩,則東坡似太白,歐、秦似摩詰,耆卿似樂天,方回、叔原則大曆十子之流。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評《鷓鴣天》此在悼亡詞中,情文相生,等於孫楚。(按:《世說新語·文學》載,孫楚在妻子服喪期滿後,寫了一首《除婦服詩》給朋友王濟看,王曰:“未知文生於情,情生於文。覽之淒然,增伉儷之重。”)(近代·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154大學語文三、旁觀博覽1.《賀鑄詞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2.鍾振振:《北宋詞人賀鑄研究》,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以“詩人詞人的雅號”為題,做一個PPT。

2.唐·崔護有詩句“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賀鑄卻說“重過閶門萬事非”,事實上崔護的寫法更符合客觀實際,請分析賀鑄為什麼要強調“萬事非”。

3.請在曆代悼亡詩詞中選一首,改寫成一篇現代文。

周邦彥周邦彥(1056—1121),北宋著名詞人。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今浙江省杭州市)人。

元豐初,遊京師,七年獻《汴都賦》,為宋神宗所賞。後為溧水(今屬江蘇省南京市)令。徽宗時為徽猷閣待製,提舉大晟府。晚年提舉南京(今河南省商丘市)鴻慶宮。周邦彥精通音律,曾創作不少新詞調。作品多寫閨情、羈旅,也有詠物之作。格律謹嚴,對後世詞壇產生了深遠影響。著有《清真詞》,後又名《片玉詞》。

慶宮春雲接平岡,山圍寒野,路回漸轉孤城。

衰柳啼鴉,驚風驅雁,動人一片秋聲。

倦途休駕,淡煙裏,微茫見星。

塵埃憔悴,生怕黃昏,離思牽縈。

華堂舊日逢迎,花豔參差,香霧飄零。

弦管當頭,偏憐嬌鳳,夜深簧暖笙清。

眼波傳意,恨密約,匆匆未成。

許多煩惱,隻為當時,一餉①留情。

一、點評輯要●評周邦彥周邦彥,字美成,自號清真。二百年來以樂府獨步,貴人、學士、市儇、妓女知美成詞為可愛,而能知美成為何如人者,百無一二也。

(宋·陳鬱《藏一話腴》)①一餉:片刻。

156大學語文凡作詞,當以清真為主。蓋清真最為知音,且無一點市井氣。下字運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諸賢詩句中來,而不用經史中生硬字麵,此所以為冠絕也。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美成能作景語,不能作情語,能入麗字,不能入雅字,以故價微劣於柳。

(明·王世貞《藝苑卮言》)邦彥妙解聲律,為詞家之冠。

(清·紀昀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之《片玉詞》提要)美成思力,獨絕千古,如顏平原書,雖未臻兩晉,而唐初之法,至此大備。後有作者,莫能出其範圍矣。

讀得清真詞多,覺他人之作,都不十分經意。

鉤勒之妙,無如清真。他人一鉤勒便薄,清真愈鉤勒愈渾厚。

(清·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詞至美成,乃有大宗,前收蘇、秦之終,後開薑、史之始;自有詞人以來,不得不推為巨擘,後之為詞者,亦難出其範圍。然其妙處,亦不外沉鬱、頓挫,頓挫擇優姿態,沉鬱則極深厚,詞中三昧,亦盡於此矣。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詞之《雅》《鄭》,在神不在貌。永叔、少遊,雖作豔語,終有品格,方之美成,便有淑女與倡伎之別。

美成詞深遠之致不及歐、秦。唯言情體物,窮極工巧,故不失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創調之才多,創意之才少耳。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詞中老杜,則非先生不可。

(近代·王國維《清真先生遺事》)耆卿寫景無不工,造句不事雕琢。清真效之。故學清真詞者,不可不讀柳詞。耆卿多平鋪直敘。清真特變其法,一篇之中,回環往複,一唱三歎。故慢詞始盛於耆卿,大成於清真。

(近代·夏敬觀《手評樂章集》)●評《慶宮春》“許多煩惱,隻為當時,一餉留情”乃是“一為情所役,則失其雅正之音”。

(宋·張炎《詞源》)詞家多以景寓情,其專做情語而絕妙者,如……美成之“許多煩惱,隻為當時,一餉留情”。此等詞,求之古今人詞中,曾不多見。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二、旁觀博覽1.羅忼烈箋注:《清真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王強:《周邦彥詞新釋輯評》,中國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

3.沈鬆勤,黃之棟:《詞家之冠———周邦彥傳》,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中國古代文學·周邦彥157三、思考練習1.詞中老杜,曆來眾說紛紜,請參閱相關材料,做一個樹形圖,把被評為“詞中老杜”的一一列選出來,並簡單注其理由。

2.該詞上下闕分道眼前事和向日情,請分析上下闕的詞意是如何起、轉、鋪、敘的。

3.周邦彥詞雲:“許多煩惱,隻為當時,一餉留情”,請以此為題,點評古今中外與此詞意相關的名人軼事,至少三則。

李清照李清照(1084—1155?),號易安居士,齊州章丘(今山東省濟南市)人。蘇軾門生李格非之女,早期生活優裕,與丈夫趙明誠共同致力於金石書畫的搜集整理。靖康之變後,流寓南方,趙明誠病死後孤苦伶仃。其所作詞,前期多寫閨中閑適生活,後期多感慨國破家亡,流露出對過去美好生活的懷念,情調傷感。藝術上善用白描手法,善用口語,語言清麗。清照論詞強調協律,反對以詩文之法作詞,提出詞“別是一家”之說(李清照《詞論》)。後人有《漱玉詞》輯本。

永遇樂·元宵①落日鎔金②,暮雲合璧③,人在何處?

染柳煙濃,吹梅笛怨④,春意知幾許?

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⑤豈無風雨?

來相召、香車寶馬⑥,謝他酒朋詩侶。

中州⑦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⑧。

鋪翠冠兒⑨、撚金雪柳êRI,簇帶爭濟楚êIS。

永遇樂:詞牌名。有平韻、仄韻兩體,仄韻始於柳永。雙調一百零四字。又名“消息”。①落日鎔金:落日的顏色好像熔化的黃金。鎔:通“熔”。②合璧:像璧玉一樣合成一塊。③吹梅笛怨:梅,指樂曲《梅花落》,用笛子吹奏此曲,其聲哀怨。④次第:這裏是轉眼的意思。⑤香車寶馬:這裏指貴族婦女所乘坐的、雕鏤工致裝飾華美的車駕。⑥中州:即中土、中原,這裏指北宋的都城汴京(今河南省開封市)。⑦三五:十五日。此處指元宵節。⑧鋪翠冠兒:飾有翠羽的女式帽子。⑨撚(niǎn)金雪柳:元宵節女子頭上的裝飾。雪柳:雪白如柳葉之頭飾;以素絹和銀紙做成的頭飾。êIR簇帶:簇,聚集之意。帶即戴,加在頭上謂之戴。濟楚:美好、端整、漂亮。簇帶、濟楚均為宋時方êIS言,意謂頭上所插戴的各種飾物。

中國古代文學·李清照159如今憔悴,風鬟①霜鬢,怕見夜間出去。

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一、知識鏈接?永遇樂·元宵這首詞是李清照晚年傷今追昔之作,寫作地點在臨安。該詞描寫了北宋京城汴京和南宋京城臨安元宵節的情景,借以抒發自己的故國之思。詞的上片寫元宵佳節寓居異鄉的悲涼心情,著重對比客觀現實的歡快和她主觀心情的淒涼。起始二句“落日鎔金,暮雲合璧”,寫晚晴,正是度節日的好天氣,意境開闊,色彩絢麗。緊接“人在何處”四字,點出自己的處境:飄泊異鄉,無家可歸,同吉日良辰形成鮮明對照。

?李清照晚景淒涼李清照初嫁趙明誠,夫妻恩愛,性情愛好相投。後國破家亡之下流落江南,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載:“易安再適(適:嫁)張汝舟,未幾反目。”李清照在《投內翰綦公崇禮書》雲:“視聽才分,實難共處,猥以桑榆之晚景,配茲駔儈之下材。”宋·王灼《碧雞漫誌》也載:“趙死,再嫁某氏,訟而離之,晚節流蕩無依。”二、點評輯要●評李清照本朝女婦之有文者,李易安為首稱。易安名清照,元祐名人李格非之女。詩之典贍,無愧於古今作者。詞尤婉麗,往往出人意表,近未見其比。

(宋·朱彧《萍州可談》)吾於宋詞得七人焉:曰永叔,其詞秀逸;曰子瞻,其詞放誕;曰少遊,其詞清華;曰子野,其詞娟潔;曰方回,其詞新鮮;曰小山,其詞聰俊;曰易安,其詞妍婉。

(清·宋征璧《倡和詩餘序》)張南湖雲:“詞派有二,一曰婉約,一曰豪放。仆謂婉約以易安為宗,豪放惟幼安稱首。”(清·王士禛《花草蒙拾》)比詞於詩,原可以初盛中晚論,而不可以時代先後分。如南唐二主似唐之初,秦、柳之瑣屑,周、張之纖靡,已近於晚。北宋惟李易安差強人意。至如南宋白石、玉田始稱極盛,而為詞家之正軌。

(清·江順詒《詞學集成》)李易安風神氣格,冠絕一時,直欲與白石老仙相鼓吹,婦人能詞者,代有其人,未有如易①風鬟(huán):指女子的頭發。

160大學語文安之空絕前後也。

(清·陳廷焯《雲韶集·詞壇叢話》)●評《永遇樂》(落日鎔金)易安居士李氏,趙明誠之妻……南渡以來,常懷京洛舊事,晚年賦元宵《永遇樂》詞雲:“落日鎔金,暮雲合璧。”已自工致。至於“染柳煙輕,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氣象更好。後疊雲:“於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皆以尋常語度入音律。煉句精巧則易,平淡入調者難。

(宋·張端義《貴耳集》)餘自辛亥上元誦李易安《永遇樂》,為之涕下。今三年矣,每聞此詞,輒不自堪,遂依其聲,又托易安自喻,雖辭情不及,而悲苦過之。

(宋·劉辰翁《須溪詞》)張端義《貴耳集》極推其元宵詞《永遇樂》、秋詞《聲聲慢》,以為閨閣有此文筆,殆為間氣,良非虛美。雖篇帙無多,固不能不寶而存之,為詞家一大宗矣。

(清·紀昀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集部詞曲類一》)大抵易安諸作,能疏俊而少沉著。即如《永遇樂》元宵詞,人鹹謂絕佳。此詞感懷京洛,須有沉痛語方佳。詞中如“如今憔悴,風鬟霧鬢,怕向花間重去”,固是佳語,而上下文皆不稱。上雲:“鋪翠冠兒,撚金雪柳,簇帶爭濟楚。”下雲:“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皆太質率,明者自能辨之。

(近代·吳梅《詞學通論》)三、旁觀博覽1.王仲聞校注:《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

2.徐培均箋注:《李清照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3.陳祖美:《李清照新傳》,北京出版社2001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參閱唐圭璋《宋詞三百首》,選擇你喜歡的詞人詞句,用樹形圖做一幅宋詞導圖。

2.你覺得吳梅的評論(參見“曆代輯評”)是否有理,請陳述理由。

3.請選擇一個節日,寫一篇短文。

陸遊陸遊(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省紹興市)人。少時受家庭愛國思想熏陶,高宗時應禮部試,為秦檜所黜。孝宗時賜進士出身。中年入蜀,投身軍旅生活,官至寶章閣待製。晚年退居家鄉,但收複中原信念始終不渝。他具有多方麵文學才能,尤以詩的成就為最,在生前即有“小李白”之稱,成為南宋一代詩壇領袖,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崇高地位,存詩9300多首,是宋代文學史上存詩最多的詩人。內容極為豐富,抒發政治抱負,反映人民疾苦,風格雄渾豪放;抒寫日常生活,也多清新之作。詞作量不如詩篇巨大,但和詩同樣貫穿了氣吞殘虜的愛國主義精神。有《劍南詩稿》《渭南文集》《南唐書》《老學庵筆記》《放翁詞》《渭南詞》等數十個文集傳世。

書憤①早歲那知世事艱②,中原北望氣如山③。

樓船夜雪瓜洲渡④,鐵馬秋風大散關⑤。

塞上長城⑥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⑦。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⑧!

書憤:書寫自己的憤恨之情。書:寫。①早歲:早年,指作者年輕時。那:即“哪”。世事艱:指北伐之不順。②中原北望:即北望中原。全句意為收複中原的豪邁氣概堅定如山。③“樓船”句:此時作者在鎮江府任通判。宋孝宗隆興元年(1163),張浚以右丞相都督江淮諸路軍馬,④親率水兵乘樓船往來於建康、鎮江之間。但不久經曆符離之敗,收複中原的願望落空。樓船:宋軍常使用的車船。瓜洲:長江中的島嶼,在今江蘇境內,因其形似瓜而得名,是當時的江防要地。

孝宗乾道八年(1172),王炎以樞密使出任四川宣撫使,謀劃恢複中原之事。陸遊入其幕府,並且親⑤臨大散關前線。但不久王炎調回臨安,收複故土的願望再次破滅。大散關:在今陝西寶雞西南,是當時宋金的西部邊界。

塞上長城:指擅長守邊的將領。《南史·檀道濟傳》載,宋文帝將殺名將檀道濟,道濟臨刑時怒叱⑥道:“乃壞汝萬裏長城!”斑:斑白,形容年老。按:此時作者年僅三十七歲,但古人文學作品中往往有托老之風。⑦堪:能夠。伯仲:比喻才能不相上下,難分優劣。杜甫《詠懷古跡》載:“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⑧失蕭曹。”推崇西蜀名相諸葛亮。

162大學語文夜泊水村①腰間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銘②。

老子猶堪絕大漠③,諸君何至泣新亭④。

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

記取江湖泊船處,臥聞新雁落寒汀⑤。

一、知識鏈接?“放翁”來曆宋·羅大經《鶴林玉露》載:陸務觀,……有詩名。壽皇(按:即宋孝宗)曾謂周益公曰:“今世詩人亦有如李白者乎?”益公因薦務觀,由是擢用,賜進士出身。嚐從範石湖(按:即範成大)辟入蜀,故其詩號曰《劍南集》,多豪麗語,言征伐恢複事。其《題俠客圖》雲:“趙魏胡塵十丈黃,遺民膏血飽豺狼。功名不遣斯人了,無奈和戎白麵郎。”壽皇讀之,為之太息。台評劾其恃酒頹放,因自號“放翁”。作詞雲:“橋如虹,水如空,一葉飄然煙雨中,天教稱放翁。”?燕然勒銘東漢和帝永元元年(89),漢車騎將軍竇憲大敗匈奴,追擊單於至燕然山。為了歌頌這次勝利,隨行班固寫了《燕然石勒銘》,刻於巨石之上。陸遊在此詩中用這個典故借喻自己未能建功立業。

?對泣新亭晉永嘉南渡後,一些過江士大夫在新亭(今屬江蘇省南京市)宴飲,周顗(字伯仁)說:“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眾人相對涕泣。獨有王導不以為然,他說:“當共戮力王室,克複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參見《晉書·王導傳》《世說新語·言語》)這首詩作於淳熙九年(1182)秋,作者時年五十八歲。淳熙六年(1179),陸遊因為開義倉賑濟饑民,①被罷黜回鄉。淳熙九年,陸遊奉祠居家,報國之心未滅,便創作了此詩。

太息:歎氣。燕然:山名,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勒銘:刻上銘文。②老子:作者自稱,猶言老夫。絕大漠:跨越大沙漠。③新亭:在今南京市南。④新雁:剛從北方飛來的雁。汀:水邊的小洲。⑤中國古代文學·陸遊163二、點評輯要●評陸遊其激昂慷慨者,稼軒(辛棄疾)不能過;飄逸高妙者,與陳簡齋(陳與義)、朱希真(朱敦儒)相頡頏;流麗綿密者,欲出晏叔原(晏幾道)、賀方回(賀鑄)之上。

(宋·劉克莊《後村詩話》)宋中興以來……言詩必曰尤、楊、範、陸,其先或曰尤、蕭(蕭德藻,號千岩老人),然千岩早世不顯,詩刻留湘中,傳者少。尤、楊、範、陸特擅名天下。

(宋·方回《跋遂初尤先生尚書詩》)模寫事情俱透脫,品題花鳥亦清奇。

(明·袁宗道《偶得放翁集快讀數日誌喜因效其語》)其感激悲憤、忠君愛國之誠,一寓於詩,酒酣耳熱,跌宕淋漓。至於漁舟樵徑,茶碗爐熏,或雨或晴,一草一木,莫不著為歌詠,以寄其意。

(清·紀昀等《唐宋詩醇》)詩界千年靡靡風,兵魂銷盡國魂空。集中十九從軍樂,亙古男兒一放翁!

(近代·梁啟超《讀陸放翁集》)●評《書憤》全首渾成,風格高健,置之老杜集中,直無愧色。

(清·李慈銘《越縵堂詩話》)●評《夜泊水村》率多胸臆,兼有氣骨,可為南渡君臣慨然歎息。

(清·紀昀等《唐宋詩醇》)陸務觀《夜泊水村》,隨地亦老思報國也。

(清·簡朝亮《讀書草堂明詩》)此十數章七律,著句既遒,全體亦警拔相稱,蓋忠憤所結,誌至氣從,非複尋常意興;較之全集七律數十之一耳。然論放翁七律者,必以此為根本,而以“數總殘燈沽酒市”等詩附之,乃知詩之大主腦,翁之真力量,否則讚翁則翁不願也。

(清·潘德輿《養一齋詩話》)三、旁觀博覽1.錢仲聯校注:《劍南詩稿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

2.錢仲聯,馬亞中校注:《陸遊全集校注》,浙江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

3.朱東潤:《陸遊傳》,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年版。

4.於北山:《陸遊年譜》,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參閱《陸遊年譜》,按照編年次序,將陸遊一生與收複之誌相關的行跡摘錄彙總。

2.本書收錄的兩首陸遊詩歌,你覺得哪首情感內涵更為豐富?為什麼?

3.以“大散關和沈園”為題,結合陸遊生平,寫一篇散文。

辛棄疾辛棄疾(1140—1207),字幼安,號稼軒,曆城(今山東省濟南市)人。二十一歲參加抗金義軍,曾任耿京軍的掌書記,不久投歸南宋。曆任江陰簽判,建康通判,江西提點刑獄,湖南、湖北轉運使,湖南、江西安撫使等職。四十二歲遭讒落職,退居江西信州,長達二十年之久,其間一度起為福建提點刑獄、福建安撫使。六十四歲再起為浙東安撫使、鎮江知府,不久罷歸。一生力主抗金北伐,並提出有關方略,均未被采納。其詞熱情洋溢、慷慨激昂,富有愛國感情。有《稼軒長短句》以及今人輯本《辛稼軒詩文鈔存》。

摸魚兒①淳熙己亥,自湖北漕②移湖南,同官王正之③置酒,為賦。

更能消④、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

惜春長怕⑤花開早,何況落紅⑥無數。

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⑦歸路。

怨春不語。

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盡日惹飛絮。⑧摸魚兒:詞牌名。①漕:漕司的簡稱,指轉運使。②同官王正之:作者調離湖北轉運副使後,由王正之接任原來職務,故稱“同官”。王正之:名正己,是③作者舊友。

消:經受。④怕:一作“恨”。⑤落紅:落花。⑥無:一作“迷”。⑦“算隻有殷勤”三句:想來隻有簷下蜘蛛還整天殷勤地沾惹飛絮,想留住春色。⑧中國古代文學·辛棄疾165長門事①,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

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②皆塵土!

閑愁最苦!

休去倚危欄③,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一、知識鏈接?辛棄疾投歸南宋事元代王惲《玉堂嘉話》載:(辛幼安)少與泰安黨懷英(按:黨懷英是辛棄疾在北方時的同鄉、朋友,後辛棄疾率義軍渡淮河投歸南宋,黨懷英仍留在北方,參加科舉,入翰林,成為北方的文字宗主)友善。……誓不為金臣子。一日,與懷英登一大丘,置酒曰:“吾友安此,餘將從此逝矣。”遂酌別而去。既歸宋,宋士夫非科舉莫進。公笑曰:“此何有?隻消青銅三百,易一部時文足矣。”已而果擢第。孝宗曰:“是以三百青銅博吾爵者。”才其為,授觀文殿修撰。及議邊事,主和者眾,公曰:“昔齊襄公雪九世之恥,《春秋》韙之。況我與金人不同戴天仇耶?

今日之計有戰伐而已。”?摸魚兒宋·羅大經《鶴林玉露》載:“辛幼安《晚春》詞雲:‘更能消、幾番風雨……’,詞意殊怨。……愚聞壽皇見此詞,頗不悅,然終不加罪。”此詞確為憂時感世之作。上片描寫抒情主人公對春光的無限留戀和珍惜之情;下片以比喻手法反映全詞情調,婉轉淒惻,柔中寓剛。詞中表麵上寫的是美女傷春、蛾眉遭妒,實際上是作者借此抒發自己壯誌難酬的憤慨和對國家命運的關切之情。全詞托物起興,借古諷今,熔身世之悲和家國之痛於一爐,沉鬱頓挫,寄托遙深。

二、點評輯要●評辛棄疾唐宋以來,詞人多矣。其詞主乎淫,謂不淫非詞也。餘謂詞何必淫,亦顧寓意如何爾。

餘於此,所喜愛三人焉。概至於東坡而一變,其豪妙之氣,隱隱然流出言外,天然絕世,不假振作。二變而為朱希真,多塵外之想,雖雜以微塵,而清氣自不可沒。三變而為辛稼軒,乃寫長門:漢代宮殿名,漢武帝皇後陳阿嬌失寵後被幽閉於此。司馬相如《長門賦序》:“孝武皇帝陳皇①後,時得幸,頗妒。別在長門宮,愁悶悲思,聞蜀郡成都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奉黃金百萬,為相如、文君取酒,因於解悲愁之辭,而相如為文以悟主上,陳皇後複得親幸。”事實上,陳阿嬌無再次得幸之事。

玉環飛燕:楊玉環、趙飛燕,皆貌美而善妒。②危欄:高樓上的欄杆。③166大學語文其胸中事,尤好稱淵明。此詞之三變也。

(宋·汪莘《方壺詩餘自敘》)近世作詞者,不曉音律,乃故為豪放不羈之語,遂借東坡、稼軒諸賢自諉。諸賢之詞,固豪放矣。不豪放處,未嚐不葉律也。如東坡之《哨遍》、楊花《水龍吟》、稼軒之《摸魚兒》之類,則知諸賢非不能也。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近世辛幼安,跌宕磊落,猶有中原豪傑之氣,而江南言詞者宗美成,中州言詞者宗元遺山,詞之優劣未暇論,而風氣之異,遂為南北強弱之占,可感已!《玉樹後庭花》盛,陳亡;《花間》麗情盛,唐亡;清真盛,宋亡,可畏哉!

(元·趙文《吳山房樂府序》)徐君野曰:蘇以詩為詞,辛以論為詞,正見詞中世界不小,昔人奈何譏之。正宗易安第一,旁宗幼安第一。二安之外無首席矣。

(明·卓人月等輯《古今詞統》引)稼軒雄深雅健,自是本色,俱從《南華》《衝虛》得來。然作詞之多,亦無如稼軒者。中調短令亦間作嫵媚語,觀其得意處,真有壓倒古人之意。

(清·鄒祗謨《遠誌齋詞衷》)稼軒不平之鳴,隨處轍發,有英雄語,無學問語,故往往鋒穎太露。然其才情富豔,思力果銳,南北兩朝,實無其匹,無怪流傳之廣且久也。……後人以粗豪學稼軒,非徒無其才,並無其情。稼軒固是才大,然情至處,後人萬不能及。

(清·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感激豪宕,蘇、辛並峙千古。然忠愛惻怛,蘇勝於辛;而淋漓悲壯,頓挫盤鬱,則稼軒獨步千古矣。

稼軒詞魄力雄大,如驚雷怒濤,駭人耳目,天地巨觀也。後惟迦陵有此筆力,而鬱處不及。

(清·陳廷焯《詞則·放歌集》)東坡詞光明磊落,忠愛根於性生,故詞極超曠,而意極和平。稼軒有吞吐八荒之概,而機會不來。正則可以為郭、李,為嶽、韓,變則即桓溫之流亞。故詞極豪雄,而意極悲鬱。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評《摸魚兒》稼軒“更能消、幾番風雨”一章,詞意殊怨,然姿態飛動,極沉鬱頓挫之致。起處“更能消”三字,是從千回萬轉後倒折出來,真是有力如雲。

怒而怒矣,然沉鬱頓宕,筆勢飛舞,千古所無。“春且住”三字一喝,怒甚。結得愈淒涼,愈悲鬱。

稼軒詞,於雄莽中別饒雋味。……“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多少曲折,驚雷怒濤中時見和風暖日,所以獨絕古今,不容人學步。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回腸蕩氣,至於此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近代·梁啟超《藝蘅館詞選》)中國古代文學·辛棄疾167他的豪放激昂的作品固然振奮人心,而婉約含蓄的也同樣出色動人。如《摸魚兒》和《青玉案·元夕》就是。

肝腸似火,色貌如花。

(夏承燾《唐宋詞欣賞》)三、旁觀博覽1.鄧廣銘:《稼軒詞編年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

2.《辛棄疾詞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

3.徐漢明校注:《辛棄疾全集校注》,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

4.鞏本棟:《辛棄疾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四、思考練習1.請對辛棄疾詞中的用典進行歸類,做一張樹形圖。

2.杜甫《醉時歌》稱“儒術於我何有哉?孔丘盜蹠俱塵埃”,辛棄疾說“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請結合兩首詩歌,分析詩人不同的心境。

3.以“閑愁”為題,寫一篇短文,可敘有議,也可是詩歌。

元好問元好問(1190—1257),字裕之,號遺山,世稱遺山先生。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係出北魏鮮卑族拓跋氏,孝文帝遷都洛陽後改漢姓元氏。元好問博學多才,除了長於詩文外,還精於曆算、醫藥、書法、書畫鑒賞、佛道哲理等學問。元好問是金元之際最有成就的作家和曆史學家,先後編成了史料價值極高的《中州集》和《壬辰雜編》。元好問的《論詩絕句》30首,在文學批評史上也享有盛譽。

摸魚兒①·雁丘詞乙醜歲②赴試並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壘石為識③,號曰“雁丘”。同行者多為賦詩,予亦有《雁丘詞》。舊所作無宮商④,今改定之。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⑤,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⑥。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⑦摸魚兒:詞牌名。①乙醜歲:指金章宗泰和五年(1205),當時元好問年僅十六歲。②識(zhì):標誌。③無宮商:不協音律。④雙飛客:大雁雙宿雙飛,又遠離故鄉,故雲。⑤“就中”句:這雁群中更有癡情者。⑥“橫汾”三句:這葬雙雁的汾水,當年漢武帝臨幸橫渡時熱鬧非凡,如今卻寂寞淒楚。漢武帝《秋風⑦辭》雲:“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平楚:楚指叢木。遠望樹梢齊平,故稱平楚。

中國古代文學·元好問169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①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②千秋萬古。

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一、知識鏈接?雁丘金章宗泰和五年(1205),年僅十六歲的詩人元好問,在赴並州應試途中,聽一位捕雁者說,天空中一對比翼雙飛的大雁,其中一隻被捕殺後,另一隻大雁從天上一頭栽了下來,殉情而死。詩人被這種生死至情所震撼,便買下這一對大雁,將它們合葬於汾水之濱,建了一個小小的墳,名曰“雁丘”,並賦《雁丘》詞一闋。

二、點評輯要●評元好問遺山未嚐仕元,而巨手開先,冠絕於時,固不必言。

(清·張景星《阮詩別裁序》)好問才雄學贍,金元之際屹然為文章大宗,所撰《中州集》,意在以詩存史,去取尚不盡精。至所自作,則興象深邃,風格遒上,無宋南渡宋江湖諸人之習,亦無江西派生拗粗獷之失,至古文,繩尺嚴密,眾體悉備,而碑版誌銘諸作尤為具有法度。

(《四庫全書總目·遺山集》)三、旁觀博覽1.趙永源校注:《遺山樂府校注》,鳳凰出版社2005年版。

2.陳湛銓:《元遺山論詩絕句講疏》,商務印書館2014年版。

3.趙興勤:《元遺山研究》,文津出版社2011年版。

四、思考練習1.用一對“大雁”作為吉祥物是中國古代的婚俗,請說明為什麼要用“大雁”。

2.若本詞沒有小序進行背景介紹,是否影響詞的價值?為什麼?

3.你最喜歡詞中哪一句,就此寫一篇短文。

“招魂”二句:我欲為死去的雙雁招魂也無濟於事,雁魂在風雨中啼哭。招魂楚些(suò):《楚辭·招①魂》句尾皆有“些”字。何嗟及:對雙雁的悲歎無濟於事。山鬼:《楚辭·九歌·山鬼》篇指山神,這裏指雁魂。

“天也”三句:不信殉情的雁子與普通鶯與燕一樣都寂滅無聞成黃土,它們將流芳百世,使天地②忌妒。

王守仁王守仁(1472—1528),浙江餘姚人,字伯安,明弘治十二年(1499)進士。正德初因忤宦官劉瑾,謫龍場驛丞。瑾誅,遺廬陵知縣,累擢右僉都禦史,巡撫南贛,總督兩廣,曾平定寧王之亂,官至南京兵部尚書,封新建伯,卒諡文成。守仁主張以心為本體,提倡“良知良能”“格物致知,自求於心”,反對朱熹的“外心以求理”,提出“求理於吾心”的知行合一說,世稱姚江學派,以其曾築室故鄉陽明洞,學者稱陽明先生。有《王文成全集》38卷。

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①聖人於心之有主者②,而決其心德之能全焉。(以上破題)夫誌士仁人皆有心定主而不惑於私者也③。以是人而當死生之際,吾惟見其求無慚於心焉耳④,而於吾身何恤乎⑤?此夫子⑥為天下之無誌而不仁者慨也,故言此以示之⑦。

(承題)若曰⑧:天下之事變無常,而生死之所係甚大。固有臨難苟免,而求生以害仁者焉;亦有見危授命,而殺身以成仁者焉。此正長短之所由決,而恒情之所易惑者也⑨。吾其有取於誌士仁人乎?(以上入題)語見《論語·衛靈公》。王守仁於弘治十二年(1499)春會試考取第二名,同年殿試二甲進士第七①名,據傳此八股文即他參加會試時的答卷,不見於《王文成全集》。

主:此處意為精神的堅守。②定:使其堅定。惑:被……幹擾、迷惑。私:指一己的得失欲望等。③無慚於心:問心無愧。④恤:憂。⑤夫子:指孔子。⑥此:指“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之語。示:指出來讓人知道。至此為承題。⑦若曰:八股“起講”一般以“若曰”“意謂”“且夫”“以為”“嚐思”等開端,代表開始發議論。⑧惑:迷惑,使……辨不清。⑨中國古代文學·王守仁171夫所謂誌士者,以身負綱常之重①,而誌慮之高潔②,每思有植天下之大閑③;所謂仁人者,以身會天德之全④,而心體⑤之光明,必欲有以貞天下之大節⑥。(以上起二股)是二人者⑦,固皆事變之所不能驚,而利害之所不能奪,其死與生有不足累者也⑧。

(過接)是以其禍患之方殷⑨,固有可以避êIR難而求全者矣,然臨難自免êIS,則能安其身而不能安其心,是偷生者之為,而彼有所不屑也。

變故之偶值êTI,固有可以僥幸而圖存者矣,然存非順事,則吾生以全而吾仁以喪,是悖êUI德之事,而彼有所不為也。(以上中二股)彼之所為者,惟以理欲無並立之機êVI,而致命遂誌以安天下之貞者êWI,雖至死而靡憾êIX。

心跡無兩全之勢,而捐軀赴難以善天下之道者,雖滅身而無悔。(以上後二股)當國家傾覆之餘,則致身以馴過涉之患者êIY,其仁也!而彼即趨êZI之而不避,甘êI[之而不辭焉。蓋苟可以存吾心之公êRJ,將效死êJS以為之,而存亡由之不計矣。

負:承擔。綱常:三綱五常的簡稱。①誌慮:“思慮為誌。”(《春秋·說題辭》)故誌慮即誌,意願,心之所向,指未表露出來的長遠而大的打②算。高潔:高尚、廉潔。

植:樹立。閑:倫理道德的規範、界限。③會:聚合,具備。天德:天所具有的德性。④心體:指思想。《後漢書·延篤傳》:“仁以枝葉扶疏為大,孝以心體本根為先。”王守仁《傳習錄》卷⑤下:“先生嚐語學者曰:心體上著不得一念留滯,就如眼著不得些子塵沙。”貞:正。大節:基本的法紀、綱紀。《左傳》“昭公元年”:“國之大節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聽其⑥政,尊其貴,事其長,養其親,五者所以為國也。”二人:二類人。⑦累:牽連、妨礙。⑧方殷:正當局盛之時。⑨避:躲,設法躲開。êIR自免:求得脫身,自求避災免患。êIS值:遇到,逢著。êIT悖:違背道理。êIU理欲:“天理人欲”的省稱,指天理與私欲,語出《禮記·樂記》:“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êIV也。”機:機會。

遂:實現。貞:正軌,正道。êIW靡:消失。êIX致身:獻身。馴:使順服。過涉:謂過多地接觸危難之事。語本《易·大過》:“上六,過涉滅頂,凶,êIY無咎。”王弼注:“涉難過甚,故至於滅頂。”孔穎達疏:“言涉難深也。”趨:快步走。êIZ甘:甘願、樂意。êI[公:正直無私。êJR效死:舍命報效。êJS172大學語文值顛沛流離之餘,則舍身以貽沒寧之體者①,其仁也!而彼即當之而不懾②,視之而如歸焉。蓋苟可以全吾心之仁,將委身③以從之,而死生由之勿恤④矣。(以上束二股)是其以吾心為重,而以吾身為輕。其慷慨激烈以為成仁之計者,固誌士之勇為而亦仁人之優為⑤也。視諸逡巡⑥畏縮而苟全於一時者,誠何如哉⑦?以存心為生,而以存身為累,其從容就義以明分⑧義之公者,固仁人之所安而亦誌士之所決也⑨。視諸回護隱伏而覬覦於不死者êIR,又何如哉?是知觀誌士之所為,而天下無誌者可以愧矣,觀仁人之所為,而天下之不仁者可以思矣。(以上大結)一、知識鏈接?八股文明清科舉考試的文體之一,也稱製藝、經義、時藝、時文、八比文,因題目取於四書,故又稱四書文。其體源於宋元的經義,明成化以後漸成定式,清光緒末年廢。八股文以四書的內容出題,文章的發端為破題、承題,後為起講(入題)。起講後分為起股、中股、後股和末股(束股)四個段落發議論。每個段落都有兩段相比偶的文字,合共八股,故稱八股文。

?誌士仁人王守仁《傳習錄》下問“誌士仁人”章隻為世上人都把生身命子看得來太重,不問當死不當死,定要宛轉委曲保全,以此把天理卻丟去了,忍心害理,何者不為?若違了天理,便與禽獸無異,便偷生在世上百千年,也不過做了千百年的禽獸。學者要於此等處看得明白,比幹、龍逢隻為他看得分明,所以能成就得他的仁。

?綱常三綱、五常這兩個詞,源於漢·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三綱”指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貽:贈。沒寧:沒,通“歿”,死了。寧:安寧。語出宋·張載《西銘》:“存,吾順事;沒,吾寧也。”意即①平靜地對待我所擁有的一切榮華富貴以及生命,而當這一切都不在的時候,也會安寧以對。

當:麵對著。懾:恐懼,害怕。②委身:棄身。③恤:顧及、顧念。④優為:指任事綽有餘力。⑤逡巡:因為有所顧慮而徘徊不前。⑥誠:副詞,又。何如:如何。⑦明分:明確的本分。⑧安:安心。決:決斷,決定。⑨êIR回護:回避。隱伏:隱藏,潛伏。覬覦(jìyú):渴望得到不應該得到的東西。

中國古代文學·王守仁173為妻綱,“五常”指仁、義、禮、智、信。作為一種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仁義禮智等倫理道德規範,可上溯到《論語·為政》“周因於殷禮……”,孟子進而提出“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倫”道德規範。董仲舒按照孔孟的思想,進一步發揮,提出了三綱原理和五常之道,以此確立了君權、父權、夫權的統治地位,把封建等級製度、政治秩序神聖化為宇宙的根本法則。董仲舒又認為,仁、義、禮、智、信五常之道則是處理君臣、父子、夫妻、上下尊卑關係的基本法則。在傳統中國社會中,“三綱五常”和“四維八德”(四維指禮、義、廉、恥,八德指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三達德”(即智、仁、勇)是維持社會穩定和人際關係和諧的重要倫理標準。

?會天德之全儒家追求“天人合一”,杜維明認為:“天人間的關係不是二律背反的相互組合,而是不可分割的單個整體。在這個意義上,作為人類最高形象的聖人並不與天地共存;他是和天一致的……盡管天和人在概念上可能分離,而在它們內部的最深層,形成了一條不可割斷的有機連續體。”孔子在《論語》中把堯描述成類天之人:“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中庸》對孔子的描繪最清楚地表達了天和完美人格之間的關係:“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摘自[美]郝大維安樂哲《孔子哲學思微》)二、點評輯要●評王守仁王守仁始以直節著。比任疆事,提弱卒,從諸書生掃積年逋寇,平定孽藩。終明之世,文臣用兵製勝,未有如守仁者也。

(《明史》)王文成公為明第一流人物,立德、立功、立言,皆居絕頂。

(清·王士禛《池北偶談》卷九《王文成》)陽明思想的價值在於他以一種全新的方式解決了宋儒留下的“萬物一體”和“變化氣質”的問題。……良知既是人心又是天理,能把心與物、知與行統一起來,泯合朱子偏於外、陸子偏於內的片麵性,解決宋儒遺留下來的問題。

(錢穆《陽明學述要》)●評八股文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經而切究乎宋、元諸儒之說,欲辭之當必貼合題義而取於三代、兩漢之書,欲氣之昌必以義理灑濯其心而沉潛反覆於周、秦、盛漢、唐、宋大家之古文。

(清·方苞《四書文》凡例)八股文若做的好,隨你做什麼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

(清·吳敬梓《儒林外史》第十一回)有明二百七十年,鏤心刻骨於八股,如胡思泉、金正希、章大力數十家,洵可繼楚騷、漢唐詩、元曲,以立一門戶。

174大學語文餘嚐欲自楚騷以下,至明八股,撰為一集。漢則專取其賦,魏晉六朝至隋則專錄其五言詩,唐則專錄其律詩,宋專錄其詞,元專錄其曲,明專錄其八股,一代還其一代之所勝。

(清·焦循《易餘龠錄》)明初八股文漸盛,這卻在文壇上放一異彩,本是說理的古體散文,乃能與駢體詩賦合流,能融入詩詞的麗語,能襲來戲曲的神情,實為最高希有的文體。

(黎錦熙《國語運動史綱》)三、旁觀博覽1.明·王守仁:《王陽明全集》,中國書店出版社2014年版。

2.明·王守仁撰,鄧艾民注:《傳習錄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

3.啟功,張中行,金克木:《說八股》,中華書局2004年版。

四、思考練習1.統觀中國曆史,請分列“求生害仁”與“殺身成仁”的典型人物各3位,繪製一幅樹形圖,指出他們“害仁”與“成仁”的具體體現,繼而站在今天的角度來評價他們的行為。

2.焦循認為每個時代都有一個時代的文學之勝,明代是八股文,但是現在一般認為代表明代文學突出成就的是小說,你覺得哪種說法更合理?

3.請給你的名字擬一副對聯,長短不拘。

楊慎楊慎(1488—1559),明朝內閣首輔楊廷和之子,字用修,號升庵,新都(今屬四川)人。楊慎少時聰穎,11歲能詩,12歲擬作古文《古戰場文》《過秦論》,時人皆驚歎不已。入京作《黃葉》詩,為文壇泰鬥李東陽所讚賞。正德六年(1511),高中狀元,授翰林院修撰。參修《武宗實錄》。

嘉靖初年因“大禮儀之爭”流放滇南。居雲南30餘年,死於戍地。楊慎存詩約2300首,所寫的內容極為廣泛。對文、詞、賦、散曲、雜劇、彈詞,都有涉獵。他的詞和散曲,寫得清新綺麗。因他居滇30餘年,所以“思鄉”“懷歸”之詩,所占比重很大。楊慎學識淵博,號稱“無書不讀”。其記誦之博,著述之富,均可推為明代第一。楊慎著作達百餘種,後人輯為《升庵集》。

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①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②,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③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一、知識鏈接?《廿一史彈詞》掃一掃可見《廿一史彈詞》原文《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是楊慎所作《廿一史彈詞》第三段《說秦漢》的開場詞,清人毛宗崗父子①評刻《三國演義》時置之於開篇之首。1994年版電視劇《三國演義》將其作為主題曲歌詞。

漁樵:此處並非指漁翁、樵夫,而泛指隱居不問世事的人。江渚(zhǔ):本意為江水中浮出水麵的小②塊陸地,此處意為江岸邊。

濁酒:與清酒相對,未過濾的酒,用糯米、黃米等釀製的酒,較混濁。古詩文中是劣酒的代稱。③176大學語文《廿一史彈詞》為楊慎謫戍雲南時所作,原名《曆代史略十段錦詞話》,共兩卷,傳世後易名為《廿一史彈詞》。它取材於正史,用淺近文言寫成,被譽為“後世彈詞之祖”。

全書共十段,每段有《西江月》《南鄉子》《臨江仙》《清平樂》《點絳唇》《定風波》《蝶戀花》等詞調加上數首詩,再用散文及十字句(三三四)鋪成,每段終了再以一詩一詞作結。

第三章《說秦漢》開場詞《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可謂千古絕唱,明末清初毛綸、毛宗崗父子批注《三國演義》引用這段詞,使之廣為傳頌的同時,也被一些人誤認為是羅貫中所作。

?彈詞一種把故事編成韻語,有白有曲,以弦索樂器伴唱的說唱文學。流行於南方。宋末有《西廂傳奇》,隻譜詞曲,尚無說白。至金·董解元作《西廂記諸宮調》,始有白有曲。明·楊慎有《廿一史彈詞》,清代更為盛行,有《天雨花》《筆生花》《再生緣》《鳳雙飛》《珍珠塔》等,都是分成章回的大部彈詞。(據《詞源》)二、點評輯要升庵先生固是才學卓越,人品俊偉,然得弟讀之,益光彩煥發,流光百世也。岷江不出人則已,一出人則為李謫仙、蘇坡仙、楊戍仙,為唐代、宋代並我朝特出,可怪也哉!

(明·李贄《續焚書》)人有言曰:“胸中無萬卷書,不得雌黃人物。”然書至萬卷,不幾三十乘乎?除張司空外,更幾人哉。吾於漢·劉向、唐·王仆射、宋·蘇子瞻見之,然自子瞻迄今又三百餘年矣,吾於楊升庵、李卓吾見之。

(明·袁宏道《袁宏道集箋校》)文人學士著述之富,無逾升庵先生者。至其奇麗奧雅,漁弋四部七略之間,……唐宋以來,吾見罕矣。

(明·顧起元《升庵外集序》)當代詞宗。

(明·周遜《刻詞品序》)楊慎博物洽聞,於文學為優。

明世記誦之博,著述之富,推慎第一。

(《明史·楊慎傳》)慎以博洽冠一時,其詩含吐六朝,於明代獨立門戶。

(《四庫全書總目》)明人詞,以楊用修升庵為第一。

(近代·胡薇元《歲寒居詞話》)藻麗其外,淒咽其內。

(嚴迪昌《金元明清詞精選》)三、旁觀博覽1.清·孫德威輯注:《二十五史彈詞輯注》,中國華僑出版社2015年版。

中國古代文學·楊慎1772.清·陳端生:《再生緣》,嶽麓書社2016年版。

3.豐家驊:《楊慎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四、思考練習1.從中國古典詩詞中找尋與“長江”或“江水”有關的句子,分析這一詩歌意象特色,做一個PPT。

2.以“是非成敗轉頭空,我們是否要奮鬥”為題,進行辯論。

3.記錄一則貼合《臨江仙》詞義的秦漢故事。

湯顯祖湯顯祖(1550—1617),臨川(今屬江西)人,字義仍,號若士,明萬曆十一年(1583)進士。

師羅汝芳,為泰州學派王艮三傳弟子。官至禮部主事,以劾首輔申時行,貶官為雷州徐聞典事。後調浙江遂昌知縣,又以忤權貴落職。卒後,韓敬輯其詩文為《玉茗堂集》。其戲曲創作有《還魂記》(即《牡丹亭》)、《邯鄲記》《紫釵記》《南柯記》,合稱“臨川四夢”或“玉茗堂四夢”。

驚夢①【繞地遊②】(旦③上)夢回鶯囀,亂煞年光④遍,人立小亭深院。(貼⑤上)炷盡沉煙⑥,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⑦。

〔烏夜啼〕(旦)“曉來望斷梅關⑧,宿⑨妝殘。(貼)你側著宜春髻子êIR恰憑欄。(旦)剪不斷,理還亂,悶無端。(貼)已吩咐催花鶯燕借春看。”(旦)春香,可曾叫人掃除花徑?(貼)分驚夢:選自《牡丹亭》上卷第十折。①繞地遊:曲調名,下【】內均為曲調名。②旦:昆曲中扮演女子的角色統稱為旦,具體細分為:老旦(一旦)、正旦(二旦)、作旦(三旦)、刺殺旦③(四旦)、閨門旦(五旦)、貼旦(六旦)、耳旦(七旦)。杜麗娘在昆曲中屬於“閨門旦”,閨門旦一般表現的是未出閣的閨中少女,大家閨秀抑或小家碧玉。

年光:時光,這裏指春天的時光。④貼:貼旦(六旦)的簡稱。“貼”是指在正旦之外再貼一個次要的旦角,故名“貼旦”。貼旦穿坎肩彩⑤褲,係腰巾,持團扇,不帶水袖。嗓音細而脆,演唱節奏較輕快。多扮演熱情、機智的女性,天真活潑的小丫環或性格爽朗的村姑少女。

炷(zhù):燈芯。沉:即沉香,一種熏香。⑥恁(nèn):怎麼。關情:動心,牽動情懷。⑦梅關:梅關,坐落在廣東省南雄縣城約30公裏梅嶺頂部,兩峰夾峙,南北遍植梅樹,每至寒冬,梅花⑧盛開,香盈雪徑。宋時,人們以磚砌路麵,立關於嶺上,署有“梅關”二字,遂得名。梅關是曆史上南來北往的重要驛道,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宿:隔夜。⑨宜春髻子:南朝梁·宗懍《荊楚歲時記》:“立春之日,悉剪彩為燕,戴之,帖‘宜春’二字。”清代納蘭êIR性德也有詞句“最是燒燈時候,宜春髻,酒暖蒲萄”(《東風齊著力》)。

中國古代文學·湯顯祖179付了。(旦)取鏡台衣服過來。(貼取鏡台衣服上)“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①鏡台衣服在此。

【步步嬌】(旦)嫋晴絲②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③,偷人半麵,迤逗的彩雲偏④。(行介⑤)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貼)今日穿插的好。

【醉扶歸】(旦)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豔晶晶花簪八寶填,可知我常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⑥好處無人見。不堤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

(貼)早茶時了,請行。(行介)你看:“畫廊金粉半零星。池館蒼苔一片青。踏草怕泥⑦新繡襪,惜花疼煞小金鈴⑧。”(旦)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皂羅袍】(旦)原來姹紫嫣紅開遍⑨,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êIR。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êIS!恁般景致,我老爺和奶奶再不提起êIT。(合)朝飛暮卷êIU,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êIV!

(貼)是花都放了,那牡丹還早。

【好姐姐】(旦)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煙絲醉軟êIW。春香嗬,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貼)成對兒鶯燕嗬。(合)閑凝眄êIX,生生燕語明如翦êIY,嚦嚦鶯歌溜的圓。

(旦)去罷。(貼)這園子委實觀之不足也。(旦)提他怎的!(行介)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此二句出自唐·薛逢《宮詞》,原屬宮怨詩,形容非常認真地梳①洗打扮。

晴絲:春天的晴空中蟲類所吐的、在空中飄蕩的遊絲。唐代杜甫有詩句:“燕外晴絲卷,鷗邊水葉②開。”(《春日江村》之四)沒揣(chuǎi):沒料到。菱花:泛指鏡子。③迤逗:勾引,挑逗。彩雲:指發髻。④介:指唱、念白以外的動作。⑤三春:農曆正月稱孟春,二月稱仲春,三月稱季春,合稱三春。⑥泥:這裏用作動詞,被泥沾汙,弄髒。⑦惜花疼煞小金鈴: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記載:“天寶初,寧王……於後園中紉紅絲為繩,密⑧綴金鈴,係於花梢之上。每有鳥雀翔集,則令園吏掣鈴索以驚之。蓋惜花之故也。”姹:美麗。嫣:美好。⑨井:指井欄,水井四壁用“井”字形木架從下而上壘成,用來保護井壁使其不塌陷,凸出地表的則是êIR井欄。頹:倒塌。垣:矮牆。

良辰美景,賞心樂事:美好的時光,宜人的景色,歡暢的心情,快樂的事情。南朝宋·謝靈運《擬魏êIS太子鄴中集詩序》中言:“天下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並,今昆弟友朋、二三諸彥,共盡之矣。”老爺:指杜麗娘的父親。奶奶:指杜麗娘的母親。êIT朝飛暮卷:出自唐代王勃《滕王閣》詩:“畫棟朝飛南浦雲,朱簾暮卷西山雨。”êIU錦屏人:指生活富貴的人們。韶光:指美好時光,也指春光。êIV荼蘼(túmí):晚春開放的一種花。宋代詩人王淇《春暮遊小園》中有句:“開到荼蘼花事了。”煙絲:êIW形容楊柳如煙,絲絲飄逸。

êIXêIY凝:聚集、集中。眄(miǎn):斜著眼看。

翦:通“剪”。

180大學語文【尾聲】觀之不足由他繾①,便賞遍了十二亭台是惘然。倒不如興盡回家閑過遣②。

(作到介)(貼)“開我西閣門,展我東閣床。瓶插映山紫,爐添沉水香。”小姐,你歇息片時。俺瞧老夫人去也。(下)(旦歎介)“默地遊春轉,小試宜春麵③。”春嗬,得和你兩流連,春去如何遣?咳!恁般天氣,好困人也。春香那裏?(作左右瞧介)(又低首沉吟介)天嗬!春色惱人,信有之乎?常觀詩詞樂府,古之女子,因春感情④,遇秋成恨,誠不謬矣。吾今年已二八,未逢折桂之夫⑤;忽慕春情,怎得蟾宮之客⑥?昔日韓夫人得遇於郎,張生偶逢崔氏,曾有《題紅記》《崔徽傳》二書。此佳人才子,前以密約偷期,後皆得成秦晉⑦。(長歎介)吾生於宦族⑧,長在名門。年已及笄⑨,不得早成佳配,誠為虛度青春,光陰如過隙耳。(淚介)可惜妾身顏色如花,豈料命如一葉乎êIR!

【山坡羊】沒亂裏êSI春情難遣,驀地裏êIT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êIU,揀名門、一例裏神仙眷。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俺的睡情誰見?則索要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遷延êIV,這衷懷哪處言!淹煎êWI,潑殘生êIX,除問天。

身子困乏了,且自隱幾而眠êIY。(睡介)(夢生介生持柳枝上êZI)“鶯逢日暖歌聲滑,人遇風情笑口開。一徑落花隨水入,今朝阮肇到天台。”小生順路兒跟著杜小姐回來,怎生不見?

(回看介)呀!小姐,小姐!(旦作驚起介)(相見介)(生)小生那一處不尋訪小姐來,卻在這裏!(旦作斜視不語介)(生)恰好花園內,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êI[書史,可作詩以賞此柳枝乎?(旦作驚喜,欲言又止介)(背雲)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生笑介)小姐,咱繾:情意纏綿。①遣:排解,發泄。②宜春麵:梳有宜春髻的麵容。③因春感情:指中國古代女子逢春感傷的文學傳統。④折桂之夫:“折桂”一詞源於《晉書·郤詵傳》:“武帝於東堂會送,問詵曰:‘卿自以為何如?’詵對曰:⑤‘臣舉賢良對策,為天下第一,猶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中國古代科舉考試正處在秋季,恰逢桂花開的時候,故“折桂”經常借喻高中狀元。

蟾宮之客:科舉時代對新進士的美稱。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卷六:“蟾宮客,赴帝闕,相送⑥臨郊野。”秦晉:春秋時秦晉兩國世為婚姻,後把兩姓聯姻稱為秦晉之好。⑦宦族:常指世代有子弟為官入仕的家族。出自《晉書·索靖傳》:“索靖,字幼安,敦煌人也。累世宦⑧族,……”及笄:笄:簪。古代女子已許婚者十五而笄,二十而嫁;未許婚者,二十則笄。古代女子一般十五歲⑨許婚,結發上笄。參閱《禮記·內則》“女子……十有五年而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