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的原點是“主婦研究”——主婦是什麼?她們做什麼?(1 / 2)

序章

我的原點是“主婦研究”

——主婦是什麼?她們做什麼?

最後的講義 上野千鶴子

身為“主婦研究者”的原點

大家好,在新冠肺炎疫情橫行之際,很感謝各位專程親臨會場。因為疫情,要在聽講者寥寥無幾的會場裏發言,真讓人感到悲哀。不過我也很期待能夠認真地回答每一個人的問題。《最後的講義》聽起來有點兒不吉利呢,像是在說這個節目錄完了趕緊去死一樣。

我做夢都沒想到會有人要求我做這種事,不過既然是以“最後一課”為題,我就來回顧一下自己做過的事情吧。

非常感謝主辦方創造了這麼難得的機會。

我為今天準備的講義題目是《父權製#pageNote#0與資本主義——解析再生產的分配問題》。

我也算是高齡人士了,今天想給大家講講自己這半個世紀來做過的事情,那些事情如何關聯到了現在,而現在又麵臨著什麼樣的問題。

我的原點是“主婦研究者”。所謂主婦研究者,並非一邊當家庭主婦一邊做研究,而是以主婦為研究對象的人。

我的“處女喪失作”(這也是一種歧視性表達)是這部研究下三路的《性感女孩大研究》#pageNote#1。此外,還有一部比較不為人所知的作品。1982年,30多歲的我憑借《性感女孩大研究》出道,同時還出版了《解讀主婦論爭·全記錄》Ⅰ&Ⅱ#pageNote#2。

我自認為一直以來的工作涵蓋了下三路和上三路

,同時以硬派和軟派#pageNote#3作為主題。因為隻有兼具上半身與下半身才是完整的人類。

若問我為什麼做“主婦研究”,那是因為我的母親就是家庭主婦。不僅如此,她還是個夫妻關係不好的可憐主婦。父親獨斷專行、蠻橫霸道,是個脾氣特別古怪的媽寶男長子。我從小開始就一直注視著母親的人生,一想到等自己長大了,身為女人的人生還要跟母親一樣,就覺得“這也太不劃算了,我才不要”。

對孩子來說,母親是他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強者。可是這麼一個強者,每當父親一出現,就會對他察言觀色,百般討好。於是孩子們學到了,原來強者之上還有強者。我的母親還是日本北陸三代同居家庭的長子之媳,除丈夫之外,她還有一個支配者,就是性格強勢的婆婆。

母親一輩子都不斷抱怨,她的人生在我這個孩子眼中絕對算不上幸福。母親總對孩子說:“要是沒有你們,我早就離婚了。”這是母親絕不能對孩子說的話。因為這句不負責任的話會讓孩子產生毫無根據的罪惡感,覺得母親的不幸全都因為自己。

我開始好奇母親平時都做些什麼,開始思考“主婦是什麼?她們做什麼?”,便發現這個問題其實非常深奧。

在此之前,日本學界並不存在“主婦研究”。因為主婦乃女性人生的“頂點”。自願走進婚姻,誕下孩子,成為主婦

,這在當時相當於日本中產階級女性的頂點,也就是模範路線。

母親在她那一代人中比較特別,是通過自由戀愛挑選的丈夫。我小時候還很同情母親的抱怨,但是到了青春期,就開始冷靜地審視母親。母親曾說,因為她是自由戀愛結婚,所以沒有辦法責怪別人,隻能怪自己“沒有眼光”。有一天我開始想:媽媽,就算你換一個丈夫,也無法改變自身的不幸哦。因為我覺得,母親的不幸並不是配對的問題,而是母親所深陷的結構性問題。其實我的父親和母親既不是特別壞的人,也不是特別善良的人,都是很普通的日本百姓而已。

結果我始終沒有結婚,沒有成為主婦,一直走在“單身貴族”的人生道路上。(笑)

在“婦女問題論”中帶入“女性學”

將女性學#pageNote#4介紹到日本的井上輝子#pageNote#5對“女性學”做出了這樣的定義:“它是女性的、源自女性的、為女性存在的學術研究。”來自美國的“女性學”剛登場時,女性研究的前輩都沒有給予好臉色。因為在“女性學”以前,已經存在“婦女問題論”這一研究領域。

然而女性前輩們並未發現,“女性學”與“婦女問題論”之間其實發生了很大的範式轉移#pageNote#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