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市場還會將派不上用場的人,以及病人和殘障人士送回家庭。說句很不好聽的話,在戰場上派不上用場的士兵都成了廢卒。到年齡退休的人則是退伍士兵。當時,我給退休男性冠上了一個稱呼,叫作“(人類)產
業廢棄物”。
圖2 “產業軍事型社會,從誕生到死亡”
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個缺乏同情心的冷血表達。在同一時期,樋口惠子#pageNote#2則把回歸家庭中的高齡男性稱為“打濕的落葉”。“打濕的落葉”與“產業廢棄物”相比,顯然是“產業廢棄物”更無情,但是在這個模型中,被排放到自然的產業廢棄物與被排放到家庭的無用人力理論上占據了相同的位置,因此我這麼稱呼也是有根據的。在市場中,隻有能派上用場、能被使用的人才能以勞動力的身份得到肯定,這點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在家庭中,孩子是被珍視的對象。因為他們是未來將要派上用場的產業士兵預備役。假如教育是為了在產業軍事型社會旗開得勝的人力資本投資,那麼家長更願意投資給未來可以成為士兵的兒子,而沒有理由投資給女兒。高等教育投資的性別差異在這裏就得到了解釋。從照護孩子到照護病人、殘障人士和高齡者,包攬了這些工作的人便是家庭裏的女性。
產業社會就是這樣的結構,正因為有了根基的支撐,產業社會才得以成立。我專門做了這麼簡單明了的圖示,就是為了讓人們別忘記這點。同時,我也指出了女性被歧視的根源就在這裏。
我現在仍記得,出版《父權製與資本主義》時,一個大叔學者走過來說:“哎呀,看了上野老師的書,我才
發現家裏老婆總是滿口怨言呢。”我當時心想:你這蠢貨,在讀我的書之前你就應該傾聽老婆的話。
我做的事情就是把女人麵臨的問題翻譯成“大叔語”。學術的話語都是由大叔語組成的。走進學術世界的女性必須習得大叔語。雖然有時候會適得其反,但我們也能用大叔語狠狠戳中大叔的痛處。印度出身的女性主義者佳亞特裏·C.斯皮瓦克#pageNote#3用一句很棒的話表達了這種行為,稱其為“用敵人的武器與之戰鬥”。我一直稱自己為大叔語和女性語的“雙語使用者”(Bilingual)。因為跟大叔隻能用大叔語溝通。
我不厭其煩地再三論證、展示並分析數據,就是為了告訴他們:社會上存在著這樣的機製,你們全都高枕無憂地躺在上麵,別給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