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雷小鎮的舊修道院存在了很多年——也許跟這個小鎮的曆史一樣久遠。
不過從以前開始,它就遠離於城鎮中心,一副好像幹過什麼壞事生怕被抓包的模樣,低調得離譜。
沒有人知道這間修道院侍奉的是哪位神祇,信徒也寥寥無幾大概兩隻手就可以數得過來,跟鎮子中心的光芒大教堂是天差地別。
就這樣居然也讓它撐了這麼多年沒有倒閉,乃是鎮子上的十大謎團之一。
但是,奈埃爾少年知道,修道院能夠繼續運作的原因是什麼。
這間修道院侍奉的是黑夜裏的少女、陰影中的情人,一位古老的、罕為人知的神靈,黑女神艾蜜拉。
傳說中,她是光芒之神摩呂的初戀情人,卻因為摩呂走在成神之路上時的意外失憶而被遺忘拋棄,從此隱入黑暗,不願再與摩呂相見;也有一說,講她是被暗夜的雙子神安彌爾和納瑟所吸引,主動離開光芒之神,投入陰影懷抱。
有那麼大名鼎鼎的前任和現任情人,按說應該廣為人知才對,卻不知道為什麼,關於黑女神的事跡悄悄地隱蔽了下來,隻在稀少的信徒中間有所傳遞,不過就連資深信徒,也未必能了解這位神秘的女神多少。
因為黑女神的這種特性,她的信徒也以需要隱藏和躲避‘陽光’的人們居多。
帕雷小鎮的這間修道院上一代的‘修士’就是這樣。
老得快走不動路的盜墓賊、曾經是貴族情婦的前交際花、被通緝了幾十年的老牌殺手,雖然盡是見不得光的家夥,但是對收集財富,卻很有一套。
不知從哪裏被撿來的三個孤兒,自然也在這三位‘修士’特殊的管教方式下撫養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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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記事時起,奈埃爾就知道自己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姐姐。
當然,這個了不起的等級是根據小奈埃爾的知識來劃分的。
舊修道院的索菲婭,有一頭白金色的柔順長發,迷死人的玫瑰色眼睛,從小時候起就是鎮子裏人人皆知的美人胚子,長成少女後身材高挑又漂亮,光是喝個茶說個話就能將灰劍堡到帕雷小鎮一帶的貴族少年們迷得七葷八素,玩弄於指掌之間,每個月都能收到五十封以上的情書和一打禮物,是修道院的主要經濟來源。
拜此所賜,雖然身在貧民區,但男孩女孩們日常吃喝都不缺,也有足夠的營養長身體。
如果滿足於此的話,確實是很不錯的生活。
不過,命運總會有脫軌的時候——
——索菲婭,並不甘於這樣的人生。
這一點,奈埃爾和彌西婭都知道。
在兩人還年幼時,哄著女孩和男孩睡覺後,她會點著燈看上一整夜的書。即使會因為熬出了黑眼圈而被責罵,也一直照看不誤。
在開始跟著老‘修女’出席各種宴會後,她手裏的書就從簡單的通俗讀物變成了越來越艱深的精裝書——不用說,必定是上鉤的貴族少年們的饋贈。
很多時候奈埃爾都覺得,索菲婭保持著交際花身份目的也許不是帶著名貴寶石的首飾,而是對方書房裏的藏書。
這位越發美豔的少女並不打算按照監護人的期望走下去,她漸漸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開始散發屬於她自己的光芒。
三名強硬的監護人,變成了束縛她的鎖鏈,讓她無法按照想象中那樣扇動自己的翅膀。
不過好的是,人總會老去,尤其生活在灰霧籠罩的這個時代,人的壽命就變得更短一些,而她們還年輕,正剛剛踏入生命最耀眼的時光。
盜墓賊老塔納年老體衰,在男孩剛滿八歲那年就撒手而去。
冷臉殺手阿伯爾則在一次刺殺歸來後重傷不治。
終於,前交際花露娜也生起一場大病,藥劑店的老板判斷她的身體長年被酒毒食透,已經再也好不起來了。
索菲婭身上的枷鎖一個接一個地崩落,終於,最後的鎖,也要打開了——
男孩還記得,那一天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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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個好天氣,雖然是冬日,但是不會太冷,通過灰雲投射下來的陽光也比前些天要明亮一些。
點著明亮但不刺眼的橙紅色燈光的修士房間裏,三位少年少女們圍坐在床鋪旁,注視著床上病弱的修女。
白金色長發的少女坐在床沿,輕輕握住老人的手,細聲地跟她說話,燈光映照下的側臉,溫柔又美麗,就像大教堂裏的聖女雕像。
“索菲婭……”
“我在。”
“我將你養到這樣大……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老人閉著眼睛,表情猙獰地擠出了微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