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倜和夏芸,也同時被九位天陰教武功卓絕的人,四麵圍困住。勞山雙鶴的雙劍,日月頭陀的一雙雪花镔鐵戒刀,一齊湧向夏芸身畔;黃衫客仇不可和那麵罩麵具的,卻各以一雙肉掌,向熊倜進招。
其餘的幾位,都在路遠處,舞起各種不同的兵刃,冷不防襲擊他們的背部和側麵,總之配合得非常巧妙。雖沒有固定的陣法,卻彼此呼應,使熊倜和夏芸四麵受敵,彼此不能相顧。
黃衫客仇不可,發掌十分緩慢,但招法詭異無倫,而且手上帶出呼嘯的嘶嘶風聲,可以表示出他內力十分雄厚。仇不可用的是天陰教五陰寒骨掌法,一連三招“扭轉陰陽”“追魔索命”“魂斷陰山”。
仇不可這種奇妙掌法,是天陰教蒼虛上人獨擅之技,近些年來武林中人久已不睹其妙,而且出手如風,閃晃出十餘隻手掌,使熊倜為之眼花繚亂。原來天陰教這套絕技,在武當山交手時,還未輕易露過呢。
可是熊倜經過毒心神魔用此種悟招逼他交手,也同時指示了他應操什麼步驟破這些招式,他這裏恍然大悟,毒心神魔教給他的十數式奇怪劍招,可以同樣用在手掌上,也正是天陰教五陰寒骨掌法的克星。
因之熊倜,每一掌迎著拍出,恰好能抓住仇不可的空隙,攻其必救,於是仇不可這種絕技,無形中被他淡寫輕描地化解了,而且還幾乎吃了虧。這使鐵麵黃衫客震駭極了!他不測這少年怎能破他們五陰寒骨掌法。
但是熊倜如隻對敵仇一人,那他是從容不迫遊刃有餘了,可是戴著麵具的那人,手心裏黑氣迸現,掌風刮過之處,冷風刺骨,而且力道威猛無倫,熊倜用盡了天雷行功的潛力,僅僅隻能把他抵抗住,而無法獲勝。
戴麵具的人最初使的不過是些少林羅漢拳、劈卦掌、崆峒少陽掌,招式非常駁雜,偶爾間雜著一兩式特殊的招式,熊倜猛然發覺這是天山三龍的飛龍七式中的招式,不由大為驚異,這人又是誰呢?
熊倜在這兩人合攻之下,雖然倚仗侯生所傳的奇招,足以應付,但也付出了所有的力量,而僅僅能免於落敗而已。外加上洞庭雙蛟袁宙等這些不相幹的招式,固然可隨時把他們擊退,但又不免多費許多手腳。
眼前的局勢,顯然對他們三人很不利了。因為尚未明那一套塞外飛花三千式掌法,沒有發揮威力的餘地。司禮雙童施出五陰寒骨掌法之後,他已手忙腳亂,左支右絀,幾乎難於自保,若非他輕功卓越,閃縱靈巧,早已被白景祥、葉清清所乘了。
再加上單飛崆峒鎮山斷魂掌法,也是奇妙無比,縱橫開合,招招不離他身上重要穴道,沾上一根指頭,也就必然被人家製住。尚未明拔出寶劍,想在兵刃上找些便宜,可是依然施展不開,白景祥、葉清清兩口劍,比他更為輕妙。
尚未明四麵迎戰,五十多招以後,周身冒出汗珠兒,左肩頭也被單飛掠中一掌,再不設法逃走,那就等於束手就擒。
尚未明拚起周身之力,作這垂敗以前的困獸之鬥。
夏芸的幾個對手,也都非弱者。當年熊倜也僅險勝過日月頭陀一招,現在明頭陀與勞山雙鶴聯手合攻,夏芸一條銀鞭,銀龍盤飛卷舞,施展開狂揚鞭法,還是處處受逼,勞山雙鶴多年成名的好手,竟把她這套鞭法拿捏得很準。
夏芸一隻左手也沒法空閑,因為敵方是三件兵刃,招式又個個淩厲老辣,一根銀鞭是無法應付得開的,她幾次想發出鋼丸,都騰不出工夫去袋中摸取。
在尚未明堪堪危殆之際,突然自院中飛落下來那個紅帕少女,她雖然加入作戰,卻嬌聲呼請司禮雙童黑衣摩勒、白衣龍女等,不要重傷了尚未明,因之眾人招法一緩,尚未明得著喘息的機會。
紅帕少女橫刀媚視著尚未明,她嬌聲喝道:“尚當家的,你真個自趨死路,還不覺悟嗎?快些放下武器,投天陰教下,我們不會虧待你的!”
尚未明這時已成了強弩之末,寶劍劈出去都減弱了一半力量,心裏憤怒已極,加上他火烈的性子,他知道若是被天陰教捉住,將會落個什麼結果。求生的本能,使他不得不作冒險突圍之舉。
尚未明猛然想起這紅帕少女,癡情未斷,而且也是四周最弱的一環,若要逃走,隻有從她身上想辦法了。
尚未明如同一頭瘋狂了的野獸,猛向紅帕少女,唰唰唰一連猛劈了三劍,果然他這主意收了效果,紅帕少女不忍還他以毒招,閃身避讓,眼前露出了一道縫隙,正是他衝出的良機。
尚未明把握住這大好機會,猛然自這麵空隙躍出,他自顧不得和熊倜等打什麼招呼,急急向南邊奔馳。
後麵六個敵人,也立起直追,轉眼都沒了影子。
廣場上這一角暫告靜寂。
洞庭雙蛟和另一個北道上綠林好手,卻已被熊倜傷在劍下。熊倜無法戰敗強敵,隻有拔出貫日劍,作最後一拚,他是不大願意承認不敵就此逃走的,何況夏芸能否救出,還大成問題呢。
熊倜施展蒼穹十三式劍法,果然使那黃衫客仇不可大為震驚,他震驚的是當年天陰教就毀在這種劍法之下,不過單憑這十三式是不能發揮威力的,而熊倜又恰好用的是當年鐵劍先生的貫日劍呢。
仇不可是碩果僅存天陰教遺老之一,他多年來準備好一件能抵擋倚天、貫日雙劍的武器,是用金線蛟筋以及最堅韌的樹汁合鑄而成的軟鞭,雙劍再鋒利,也沒法削斷這種富有膠著性的物件。
仇不可立即自腰間解下他這件獨門烏龍索,以獨特的招法,迎卷絞纏熊倜的長劍。須知蒼穹十三式,大半是在空中發招,尤其變化神速莫測,輔以熊倜潛形遁影的絕頂輕功,其威力確乎不同凡響。
但是仇不可是吃過這種劍法的虧的,因之他多年精心揣摩,悟解了一部分解化劍招的索式,熊倜連攻了數招:“落地流星”“天虹倒劃”“泛渡銀河”“太白經天”,快是快到了極點,卻仍不能傷著鐵麵黃衫客。
戴麵具的人,卻始終沒拿出兵刃,因之熊倜對他更多發揮較大的威力,但是戴麵具的人,功力分外雄厚,他甚至以掌上的勁力,在一二尺遠處,就把熊倜的長劍震了開去,所以熊倜仍不能占絕對的優勢。
但是洞庭雙蛟之類的綠林英雄,就不免吃些苦頭,因為他們從沒見過這種劍法,熊倜連人帶劍,似乎在他們頭上盤旋,無法猜測熊倜這一劍劈向何處。若不是黃衫客和戴麵具的人及時援救,他們會多傷幾個的。
熊倜為了解除夏芸所受的壓力,不得不下毒手。
勞山雙鶴、日月頭陀三位,已使夏芸手忙腳亂了,何況洞庭雙蛟尤化宇等還抽冷子來一兩下毒招,怎能不使熊倜為之焦急,所以他不得已猛然撇開仇不可等,身形飄閃過去,賞這些人一劍。
但是黃衫客和戴麵具的人豈肯放鬆,在熊倜劍傷尤化宇等之後,他倆更是如影隨形,緊緊地把熊倜纏住。
熊倜不時飛臨夏芸身旁助戰,使夏芸更增加了勇氣,在熊倜劍傷三個天陰教人之後,她也摸出幾粒鋼丸,以極輕巧的手法發出。
於是日月頭陀中了鋼丸倒了下去。
這一來熊倜和夏芸會合在一起了,貫日長虹閃耀,佐以夏芸的銀鞭,並肩作戰,聲勢大為改觀。
對方又少了四個能手,形不成包圍的陣勢,看來熊倜和夏芸已脫險境,可是熊倜又顧慮到尚未明,再一看尚未明和黑衣摩勒等一批敵人,均已離開現場,熊倜大為吃驚,但苦於未及注意尚未明逃走的方向。
黃衫客仇不可見形勢逆轉,久戰無功,他撮口一聲長嘯,把勞山雙鶴等一齊招呼略為後退,他們五位站成一線,把對麵一雙少年男女的身體部位亮出來,他又一揮手,左右後三方立刻嘶嘶之聲不絕。
天陰教人四周早安置下數十條莽漢,各開弩匣,三寸餘長喂有奇毒的連珠輕弩箭,雨點一般射來。
熊倜沒防備他們還有這種惡毒手段,一時把貫日劍舞了個風雨不透,而夏芸也鞭影盤旋匝繞,銀龍閃出無邊霞光,錚錚之聲不絕,他倆身旁,落了一地的弩箭。
而黃衫客仇不可和戴麵具的人,也乘隙發招,使他倆處勢極為危殆。但熊倜人極睿智,他想隻有和敵人纏鬥在一起,冷箭自生顧忌。他立刻施展潛形遁影之法,穿花蝴蝶一般,反撲入敵人行列裏。
果然四周冷箭不敢發射了。夏芸也看出熊倜的用意,她施展一種流星步法,圍繞著勞山雙鶴,長鞭旋舞,假若天陰教人再放弩箭,說不定是誰碰上呢。因此,鐵麵黃衫客不得不發嘯製止。
熊倜雖然以巧計,使他們毒弩無功,但是一時還是不能對付掉仇不可等這幾位武功極高的人物。
夏芸卻在久戰之下,身體漸漸不支。突然長嘯音發,噗噗噗,又自遠處飛縱來天陰教三位高手。
正是單掌追魂單飛、黑衣摩勒白景祥和白衣龍女葉清清。這三人勝利歸來。單掌追魂冷笑著喝道:“熊倜,你倆還不放下兵刃延頸受戮,你那同伴早被我們生擒活捉了!”
熊倜可吃了大驚,他更以極巧妙的蒼穹十三式,分撲單飛三人,他恐怕尚未明已遭毒手,他眼裏都快冒出了血絲,他要為尚未明複仇。他又使出“星臨八角”“雲如山湧”兩下絕招,希望把單飛等先收拾掉。
熊倜身法神速得使人目眩,果然單掌追魂單飛,躲避也躲避不過,他想回手奪劍,而熊倜劍虹飛舞起來,宛如一條青龍,矢矯莫測,哧的一聲,已自他手臂拂過,劃了一道血槽,他踉踉蹌蹌地跌撞過一邊去。
白景祥和葉清清功力可比單飛還高明些,兩人聯劍交逼,而熊倜身後仇不可和戴麵具的人,又雙雙掌力交至,熊倜顯然又入了重圍。
這座大宅第,並非極荒涼的地帶,可是夜靜更深,人們都已安詳地入了睡鄉,更有誰來欣賞這一幕血肉交織的惡鬥呢!
熊倜力敵四位高手,若不是侯生傳授他的奇怪劍法,飄然老人傳他的潛形遁影,恐怕早已受傷被擒了。
熊倜和仇不可等過了兩百多招,消耗真力不少,再加上兩名勁敵,確實使他窮於應付。
熊倜自出世以來,這算是他第一次把全身氣力都快用盡了,而敵人攻勢越來越緊,他念及尚未明好友遇難,更是憤不欲生。
夏芸此時更顯得疲乏不堪,喘氣籲籲。
熊倜明知戀戰下去,他和夏芸難免作同命鴦鴛,但是目前形勢,逃走也不易。隻要他倆往外麵一縱,四周的弩弓手,必會給他們倆一個箭如雨下,何況仇不可等四人,沒有放過一絲機會,總是惡狠狠地向他身上招呼。
熊倜考慮了一陣,總是找不著機會突圍。
奇跡又發生了,站在遠處四周的莽漢,突然陣形大亂,啊呀啊呀的慘唳聲,夾著撲通撲通身軀倒地之聲。
竟有一排莽漢,紛紛倒地,而且由於自己所持的火把,引著了衣服,更燒得狼嚎鬼叫,在地上翻來滾去。
從這一排人的缺口裏,已閃閃飛縱進來兩位綺年玉貌、神度不凡的人。正是甜甜穀的點蒼雙俠常漫天夫婦。
天陰教這數十名毒弩手,正是被散花仙子田敏敏的散花手法,打得紛紛受傷倒地,這些人哪裏能躲得開她的奇妙鋼丸呢!
夏芸遠遠望見了散花仙子,喜極而呼:“田姐姐!快來幫助我們,天陰教人真是蠻不講理的!”
夏芸高興極了,可是心神不免為之一懈,本來她已精疲力盡,不過是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支持著她的身體。
人在驚喜之下,精神也會渙散下來。
而更可惡的那個戴麵具的人,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偷偷向夏芸背上拍下一掌。
這是他認清了夏芸的本領不高,容易下手,而隻要劫奪了夏芸,仍可要挾熊倜。所以這人的用心是非常陰險了。
散花仙子以極快的身法,向夏芸身邊馳援,並且以笑聲回答夏芸說:“不要慌,姐姐來幫你了!”
散花仙子如同彩霞繽紛,自空中翩翩而降。她身在高處,早已發現戴麵具的人猛下毒手,隻是隔得遠些,無法搶上去援救,她一望聲呼:“芸妹妹快躲!背後有人暗算你!”同時她那奇妙無比的鋼丸,又大把飛射而下。
夏芸正在欣喜忘形之際,身後的突襲原不曾留心察覺,田敏敏那麼大聲提醒,她才本能地將嬌軀向前閃躲。
可是已經遲了,她幸好算是躲開了那人的手掌,但是掌上寒風,依舊使她砭骨生涼,嘭的一聲,背上痛得皮肉欲裂,而且渾身起栗,不自主地顫抖起來,身體再也支持不住,向前趴跌下去。
散花仙子的鋼丸,剛已如漫天花雨,同時打中了勞山雙鶴和那戴麵具的人。三人都齊聲慘呼,向一旁閃避。
散花仙子飄飄而降,一把抱起夏芸。
夏芸已不省人事,而滿口牙齒還吱吱打著寒戰。
玉麵神劍也同時落地。熊倜一劍逼退葉清清,他慌得跳至三人身旁,隻叫了一聲:“常大哥,田姐姐。”
就俯下頭去,察看夏芸的傷勢。
鐵麵黃衫客仇不可,一看見是點蒼派玉麵神劍夫婦來到,他麵上神色一變,對方又來了這麼兩位駭人聽聞的高手,今夜是很難討著便宜了。
仇不可和黑衣摩勒等站在一處,他又撮口長嘯,大袖揮動處,三麵毒弩,如同漫天的花雨,嗖嗖而至。
熊倜忙和常漫天相背而立,把劍光舞起“八方風雨”的妙招,把散花仙子、夏芸二人一齊掩護住。
散花仙子氣得變了顏色,她可也顧不得多傷人,又施展散花仙子撒出無數鋼丸,向四周那些毒弩手打去。
一刹那間,星光飛瀉,夾雜著黑衣人的呻吟之聲,那些天陰教的毒弩手,也不是不怕死,一陣紛擾之後,沒有受傷的所餘無幾,也都撒腿跑得遠遠的。
仇不可見他們的人負傷累累,這一仗不能再打下去了,連勞山雙鶴、日月頭陀、洞庭雙蛟以及戴麵具的人都受了傷,真是天陰教人空前未有的慘敗。仇不可以極沉痛的語調,向熊倜、常漫天拱拱手說:“點蒼雙傑、熊小俠,你們請吧,常漫天夫婦竟來架起這個梁子,老夫決報稟本教教主,改日懲罰你們這些肆無忌憚的惡徒!明春清明節,把以往所有的過節,都在君山作個最後了斷!老夫決心那時奉陪你們三百招!”
散花仙子田敏敏嬌笑說道:“黃衫客,你話說得很硬,那又何不目前就較量一下呢?”
常漫天立阻她,向仇不可拱手還禮說:“貴教這麼多的弓弩,恕常某夫婦不能不多傷幾個人了!仇不可你既劃出道兒,常某焉能失約!隻是熊老弟還有個朋友鐵膽尚未明,請貴教以禮送回,免得再傷和氣!”
仇不可神態仍然傲岸如故,狂笑一聲道:“點蒼雙俠傷了我們這麼多兄弟和武林朋友,仇某又向何人要回公道?尚當家的也是綠林有名瓢把子,隻要他肯真心投入本教,絕不傷他一毫一發,否則本教還有縱虎歸山,自貽伊戚之理!”
他又道了一聲“再會”,就和司禮雙童去救治那些受傷的人去了。
熊倜和常漫天夫婦,由散花仙子背著夏芸,一同消失在黑暗裏。這片廣場上,一切又歸於寂靜,隻許多人呻吟哀呼聲與秋蟲唧唧之聲,遙相呼應。熊倜第二次親身經曆了天陰教的惡毒陰險。
他三人以極快的身法,奔回荊州城內,天光已快大亮,遂找了個客店歇了下來,為夏芸醫治所受的傷。
熊倜的心情,為著夏芸一刻不能平靜,他焦急之色溢於眉宇,其實田敏敏也非常著急呢。
夏芸傷在背上,有巴掌大一團紫黑色腫塊。常漫天久曆江湖,他呀了一聲說:“這是惡毒的陰煞掌傷啊!”
熊倜驚問:“怎麼?這種掌傷該怎麼醫治呢?會不會傷及內腑?常大哥身旁帶有醫傷的藥嗎?”
常漫天恐熊倜心碎,勉強笑了笑,令田敏敏在傷勢四周緩緩捋按穴道,皺皺眉說:“這自然不是普通傷藥所能療治的了。受了這種毒掌襲擊,寒陰之氣侵入骨髓,若沒有上好的益氣活血之藥……”
熊倜道:“需要什麼珍貴的藥?”
常漫天道:“我視察過她的脈勢,她受傷並不重,隻要一個月內找到千年首烏、成形老參、天山雪蓮等其中一樣,就可使她完好如初。”
熊倜道:“那……”
常漫天道:“我看你最好把她送回落日馬場休養。”
熊倜道:“尚大哥怎麼辦?”
常漫天道:“我去打探一下,看他被關在哪裏,再設法救他。”
熊倜道:“我也去。”
常漫天說道:“不,你留在這裏,先以真氣壓製住她的傷勢,我一個先去探聽一下,回來再研究對策。”
熊倜看看夏芸蒼白的臉色,隻得點頭,和散花仙子留下照料夏芸。
常漫天再到白鳳總堂的大宅第時,發現主人已換,天陰教人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於是,常漫天便要熊倜送夏芸回落日馬場,自己則和散花仙子追查天陰教蹤跡,伺機救回尚未明。
四人黯然惜別,約定九月下旬在武當山相會。
馬蹄輕揚,車輪轆轆,落日馬場已經逐漸接近。
愈接近落日馬場,夏芸的心情愈顯愉快。
熊倜卻快樂不起來,他並不是不快樂,隻是,他心中忽然興起一股莫名的預感,覺得愈近落日馬場,悲劇也愈來愈接近發生的邊緣。
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心情,完全跟天色一樣,陰暗異常。
夏芸並沒有察覺熊倜的心情,她隻是愉快地指指點點,述說道路兩旁她熟悉的景物。
遠處已出現成群的駿馬。天色更陰暗,暴雨仿佛隨時都會落下。
一陣強勁的風忽然卷起,沙塵飛揚,馬嘶不已。
忽然,一匹全身雪白的馬向著熊倜的馬車急馳而來。
“爹!”夏芸一看到那馬,就高興得大叫起來。
熊倜看到白馬上的人時,臉色忽然大變。
“他是你爹?”
“是呀!”
“你為什麼不姓薩?”
“你怎麼知道我爹姓薩?”夏芸詫異地問。
“你說,你為什麼姓夏,不姓薩?”熊倜的聲音非常焦急。
“薩跟夏聲音很近,所以我一人江湖就改名叫夏芸。”
熊倜臉色大變,心中思潮起伏。因為,騎在白馬上的人,就是他的仇人,寶馬神鞭薩天驥,而夏芸偏偏就是他的女兒。
“你怎麼了?”夏芸驚問。
這個時候,寶馬神鞭的馬已經立在馬車前麵了。
薩天驥看到女兒,臉上的興奮神色還沒有維持多久,忽然看到熊倜惡狠狠地盯著他看,臉色馬上大變。
狂風刮得更急,沙石紛飛。
轟隆隆,天上忽然響起了雷聲,一道閃電在烏雲中劃過,仿佛上天忽然張開眼睛似的大亮了一下。然後,豆大的雨就傾盆而下。
“你們--”夏芸看到他們的神色,心中忽然興起一陣恐懼。
熊倜忽然抽出貫日劍,一翻身,人在空中,猛然向薩天驥刺去。
“倜哥哥--”夏芸以極高昂極可怕的聲音大叫。
但熊倜的劍什麼也刺不到,因為薩天驥已經翻身下馬了。
“蒼穹神劍?”薩天驥站在地上,驚魂稍定地問。
熊倜什麼話也沒有說,一揮手中劍,又向薩天驥刺去。熊倜不說話的原因,是怕一說了話,夏芸一定會勸他解釋,那時,在愛與恨中,他的抉擇是太難太難了。他不敢望向夏芸,他怕夏芸眼中的愛意會使他喪失複仇的決心。
他隻有猛攻。
他隻能讓心中的恨,化成點點劍花,射向不共戴天的仇人薩天驥。
薩天驥抽他的神鞭。可是,沒有兩三下,貫日劍就已把神鞭削成數段。
雨更急更大。風更狂更暴。
熊倜的怒火更熾。
夏芸嚇得呆住了。
忽然,夏芸看到熊倜正猛力一劍刺向薩天驥的胸口。
薩天驥噔噔噔退後數步,才避過殺招。這時,薩天驥的後背,已經貼在馬車邊沿上。
熊倜舉起劍--
“倜哥哥--”夏芸淒厲地高喊。
薩天驥閉起雙眼。
熊倜的劍火速刺去。
夏芸忽然一個翻身,抱住薩天驥。
但是,一切已經太遲了。
熊倜的劍已經刺穿了夏芸的胸口,直入薩天驥的心髒。
“芸妹--”熊倜愣住。手鬆開,劍依舊插在二人身上。
轟隆隆,又是雷響,一道閃電又劃破了黑暗。
薩天驥的口角有鮮血滲出,淒然地露出一個悲慘的笑容,向著熊倜說道:“她……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熊倜的心中響起無數個霹靂,他驚駭得全身發抖。
“芸妹!”
無論多淒厲的叫聲,也叫不醒夏芸那一縷芳魂了。
當雨點逐漸細小下來時,熊倜已經挖好兩座新墳。
他將夏芸的屍體放入右邊的墳坑內,注視著她的容顏,良久,才用手把泥土慢慢蓋上。
然後,他砍下一段粗大的樹幹,用劍削成一塊木板,在上麵慢慢地刻上字。
他把刻好的木板,放在兩個墳坑的中間。
他開始想:大仇已經報了,還有什麼未了的事?
倚天劍和貫日劍的秘密,他根本就無意去知道。
尚大哥的下落呢?
常漫天夫婦一定可以救出尚大哥的。
天陰教呢?
以常漫天夫婦的功力,加上重入江湖的號召,遲早總會消滅天陰教的。畢竟,邪惡絕對戰勝不了正義。
還有什麼事?
江湖上的恩怨,對他來說,已經了無意義。
夏芸已經死了,江湖還有何歡樂?
他淒然一笑,抬頭望天,天色忽然轉晴,露出一抹藍色。
大地又複蘇了,然而,對他來說,並不代表任何意義。
於是--他縱身一跳,跳入夏芸左邊的墳坑內。
他拿起貫日劍,向自己脖子上抹去--在雨後新霽湛藍天空下,兩個新墳默默堆在大地上,新墳中間,刻著兩行字:
亡妻芸
愚夫倜 之墓
《蒼穹神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