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曾國藩一生的五次恥辱(1)(1 / 3)

同治五年(1866年),五十五歲的曾國藩在家書中對曾國荃回顧了他一生的三次“為眾人所唾罵”及三次軍事大失敗:

餘庚戌、辛亥間為京師權貴所唾罵,癸醜、甲寅為長沙所唾罵,乙卯、丙辰為江西所唾罵,以及嶽州之敗、靖江之敗、湖口之敗,蓋打脫牙之時多矣,無一次不和血吞之。[《曾國藩全集·家書》,同治五年(1966年)十二月十八。]

第二年,他又在家信中對曾國荃回顧了平生“四大塹”:

餘生平吃數大塹,而癸醜六月(鹹豐三年即1853年六月被趕出長沙)不與焉。第一次壬辰年(道光十二年即1832年)發佾生,學台懸牌,責其文理之淺;第二庚戌年(道光三十年即1850年)上日講疏內,畫一圖甚陋,九卿中無人不冷笑而薄之;第三甲寅年(鹹豐四年即1854年)嶽州、靖港敗後棲於高峰寺,為通省官紳所鄙夷;第四乙卯年(鹹豐五年即1855年)九江敗後赧顏走入江西,又參撫、臬;丙辰被困南昌,官紳人人目笑存之。[《曾國藩全集·家書》,同治六年(1967年)三月十二。]

綜合這兩封信,讓我們來曆數一下曾國藩平生的五大恥辱。

一、秀才考試被考官公開批責

第一次是“壬辰年發佾生,學台懸牌,責其文理之淺”。

壬辰年是道光十二年,這一年,二十一歲的曾國藩又一次參加秀才考試。也許是天資確實鈍拙,也許是父親兼老師曾麟書的教育方法有問題,曾國藩此前五次考秀才,都名落孫山。道光十二年這一次,曾國藩考前下了苦功準備,考後也自覺發揮不錯。結果發榜之日,卻被學台(即湖南省學政,相當於今天的省教育廳長)懸牌(發布公告),責其“文理太淺”,以佾生注冊(“佾生”是指考秀才雖未入圍但成績尚好者,選取充任孔廟中祭禮樂舞的人員。獲“佾生”資格則下次考試可免縣試、府試,隻參加院試即可,故稱“半個秀才”)。

在一般人看來,獲得“佾生”資格也算是小有收獲,值得祝賀。曾國藩卻視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懸牌批責為奇恥大辱。回到家塾“利見齋”,他閉門不出,咬牙發憤。沒想到這一次“懸牌批責”,居然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學了十六年也沒有學通的曾國藩有如桶底脫落,豁然貫通,突破了父親刻板教育下形成的僵化文筆思路,文理大進。次年,第七次參加考試,終於中了秀才。這平生第一大辱居然成了曾國藩一生功名的開場鑼。又一年,他就中了舉人;又四年,中進士,點翰林,從此飛黃騰達。

二、“畫圖甚陋”遭同事譏笑

(一)

第二次大辱,曾國藩的說法有兩種:一種是“餘初為京師權貴所唾罵”,另一種是“庚戌年上日講疏內,畫一圖甚陋,九卿中無人不冷笑而薄之”。這講起來就要費些筆墨了。

曾國藩的京官生涯,僅從升遷角度看,是一帆風順的。在京期間,他十年七遷,傲視群曹,從一個普通進士迅速成為副部級官員,這在道光年間是極為罕見的。

傳統時代,人生的全部價值似乎都濃縮在升官發財四字之中。剛剛步入政治高層之際,曾國藩是十分興奮的。他寫家信說:“由從四品驟升二品,超越四級,遷擢不次。”如此順利,連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他不無自負地說:“不特仆不自意其速化至此,即知好三數人,亦未敢為此不近情之稱許。”[曾國藩全集·書信》,嶽麓書社,1990年。道光二十九年,致陳源兗書,第59頁。]

也就是說,不但我當初沒想到自己會升得這樣快,就是那些非常推重我的好朋友,也沒有人敢做這樣大膽的預期。得意之態,溢於言表。

然而,翻檢曾國藩在京期間的詩文,我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一路飛黃騰達之時,曾國藩的許多詩文中卻充滿了失望、不滿和頹喪之語。

比如這一首:

我雖置身霄漢上,器小僅濟瓶與罍。

立朝本非汲黯節,媚世又無張禹才。

似驢非驢馬非馬,自增形影良可咍。

…………

這是寫給好友劉蓉的。意思是說,別看我現在身居廟堂之高,其實隻是廟堂之上一個沒用的小擺設。我既無法像漢代大臣汲黯那樣不顧性命直言進諫,也無法像張禹那樣,甘言媚世,謀取高位。天天這樣不上不下、非驢非馬地混日子,隻覺得自己麵目可憎而已。

再看另一首:

微官冷似支床石,去國情如失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