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夜召見,肖崇以為是皇帝詢問南榮黎的動向,於是來之前特意整理了近期番子們帶來的消息,剛要一一彙報。
皇帝劈頭來了一句:“你找人去探探,梁王殿下那裏有沒有這樣的醬瓜?現在就去,探清楚了馬上來回我。”
肖崇看著皇帝遞過來的白瓷壇子,剛要去接,皇帝又收回了手,寶貝似的攬在懷裏,道:“看看就行,就這樣的,胡瓜做的。”
肖崇摸不著頭腦,隻能答應著卻行退了出去。看著廊下抱著拂塵藏不住竊笑的李輔仁,偷偷湊了過去:“皇上這是要幹什麼?是有人下毒?”
李輔仁心裏暗笑,這皇帝吃起醋來心眼比女人還小,非要去跟梁王比個先後,但也不方便道破,隻道:“肖指揮使說笑了,皇上的吃食,得至少五六個人試毒後才能到他那兒,要是下毒能下到了龍安殿,咱們腦袋這會兒還在嗎?皇上給您安排什麼,你就幹什麼,辦好了差事過來回就是了。”
對於錦衣衛來說,這事就是和尚頭上捉虱子,不消半個時辰,肖崇回稟,並未見梁王殿內有醬胡瓜一類的。
皇帝臉上漸漸有了笑意,明赫又是洗又是切的忙活半天,做成了還是先給了自己,還算魏毓言有良心。
吩咐殿外值夜的李輔仁道:“朕有些餓了,做一碗清粥來。”
皇帝夜裏極少加餐,尚膳監又沒人值夜,龍安殿小廚房並不常用,這可讓龍安殿伺候的人一陣手忙腳亂,總算熬出一碗清粥。
皇帝喜滋滋打開壇子,倒出幾根胡瓜來,就著清粥吃著,一副品嚐鳳髓龍肝的模樣。
李輔仁瞧他高興的樣子,完全沒了朝堂上的帝王相,一副話本裏唱的“宜嗔宜喜春風麵”的小兒郎模樣。心道莫不是隨了太祖皇帝泥腿子的本性,滿宮的大家閨秀偏喜歡這山野丫頭。
不論如何,主子高興了,底下人差事也好辦,李輔仁也樂的繼續促成主子的心事。
一連幾天明赫沒來小菜園,毓言給他準備的那壇醬瓜已經放在暖閣裏好幾天了,這天收拾完時間尚早,毓言便帶了秋霜去丹泉宮。
按說丹泉宮兩位皇子都已經過了束發之年,早該開衙建府或者就藩,住在後宮不符合規矩。
早先先帝在時,他在丹泉宮常來常往倒沒那麼多忌諱,但現在裏麵住的隻剩兩位尚未娶親的皇子,後宮女眷有諸多不便,加上太後不待見丹泉宮也是這大寧宮公開的秘密,宮裏人大都盡量避著這裏。丹泉宮便難免有些冷清。
魏毓言和秋霜進了丹泉宮,安安靜靜,門口也沒個值守的人通傳,秋霜隻能自己在門口喊了一句:“梁王殿下,魏姑娘來給您請安。”
這才見懷禮從東梢間跑了出來,一邊行禮一邊招呼道:“嘿,稀客啊,這幾日裕王殿下身體抱恙,我們殿下忙著侍疾,沒顧上去給姑娘幫忙。”說著他們引進了正殿,又吩咐一個剛留頭的小宮女給看茶。
才剛坐下,明赫也換好了衣裳出來了,瞧見是她,臉上雖有了點笑意,還是難掩眼底的烏青一片,毓言趕忙行禮,問道:“裕王殿下可好些了?”
明赫臉色一沉,難掩擔憂:“謝魏姑娘,前幾天那場雨後就病倒了,倒也不像是風寒,太醫看了,天天吃著藥也不見好,我瞧著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毓言隻能安慰道:“裕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從前和我父親走街串巷的時候,見過一個小夥子被蛇咬了,他爹背回來的時候都沒氣了,也沒錢去醫館請大夫,鄉親裏的老人喂了一把草藥熬的水,放了血,第二天又生龍活虎上山下地。”
明赫聽了,心裏稍感安慰,蹙著的眉毛舒展開來。
秋霜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從前的出身,心下一驚,瞧著明赫和懷禮倆人倒都是一副坦然的樣子,明白他倆大概早已經知道了。心道這大寧宮真是沒有秘密,大家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
也難得這樣的尊貴體麵的人不嫌棄她,見天跟她混在一起刨泥巴洗蘿卜的,心裏倒生出一絲感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