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毓言和流螢坐在馬車裏難掩興奮。
皇帝的馬車金頂紅漆，四匹棗紅大馬拉車，萬字紋八角窗，一圈如意滴珠板繞著寶頂，車內足有四步見方，裏麵設了榻和炕桌，茶果點心一應俱全。
她倆是做為隨身伺候的女官伴駕的，所以可以待在這奢華的馬車裏。
反倒是皇帝，似乎不太喜歡坐車，大部分時間都在騎馬。
魏毓言撩開簾子，瞧著前方那馬上挺拔的背影，頭戴抹金鳳翅盔，身穿明光魚鱗甲，英姿勃發，比坐在龍安殿時更多了幾分颯爽。
這一段日子她一直在等著皇帝讓她出宮的旨意，卻等來了讓她伴駕隨侍的旨意，有些不解，但是想想兗州距離淮安已經不遠了，想是皇帝順路捎帶著她吧。
這樣一想心情大好，那一日兩人之間的尷尬和不愉快也暫時放下了。
出了宮沒了那多規矩，她壓低了聲音衝著那背影喊道：“皇上，您騎馬騎了兩個時辰了，奴才給您泡了茶，快下來歇歇吧。”
皇帝回頭看了一眼，瞧著她手搭在額頭上迎著陽光笑望著他。
雖然還是板著臉，但是上揚的嘴角眉梢掩不住他心頭的歡喜。
他摘了頭盔下馬，進了車裏，魏毓言和流螢幫他卸鎧甲。忙不迭地給他倒茶準備點心，車內瞬間氤氳著清冽的武夷山貢茶的香氣，和蜜汁蜂巢糕的甜香。
這糕點是出城的時候魏毓言剛買的，皇帝其實不喜甜口，但見她難得殷勤，才夾了一塊吃了。
這倒是想起來明赫出宮時她送的那種薄如紙張的餅，之前沒吃過，因而促狹地問道：“怎麼這次出遠門你沒做煎餅，巴巴送人那麼殷勤，倒不見你給自己做。”
魏毓言道：“那都是莊戶人家充饑的吃食，上不得台麵，把它擺到這馬車裏，別說皇上您，連著馬車都得掉價。”
皇帝放下筷子，靠在那榻上伸直了腿抖了抖僵硬的小腿，騎馬確實比坐車累，但比起呆在這逼仄的空間裏，他還是更喜歡馬上的視野開闊和行動自由。
聽見她這麼說，皇帝笑道：“嗬，既然這麼掉價，那你怎麼送梁王？”
魏毓言把茶盞遞到他手上：“我呆在宮裏又不能出去置辦禮物，梁王殿下走的急，我手頭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些首飾，總不能送鐲子瓔珞的給梁王殿下餞行，再說梁王殿下不一樣，他不會介意我送的東西上不得台麵。”
魏毓言在跟前伺候著，見皇帝接過茶盞的時候還是滿臉笑意，待抿了一口放下茶盞臉就拉了下來。
心道這是哪裏又說錯了嗎？反複思忖了一下剛才那幾句話，這才琢磨著，八成那句“梁王殿下不一樣”讓皇帝吃醋了。
心裏直叫苦，這大男人心眼小的跟個小媳婦似的，還不得不想辦法怎麼圓回來讓他高興。
於是忙跪在他伸展開的兩條腿旁邊，攏起拳頭給他輕輕捶著：“皇上，第一次見您的時候，就著幾根胡瓜您吃了一大海碗飯，一點都不矯情，我就在想您這樣向上可以錦衣玉食，向下可以粗茶淡飯的人，定是幹大事的，結果您看，一手托著這江山萬民，穩穩當當。”
皇帝受了恭維，臉上果然漾開了幾分笑意覷著她：“你越來越像宮裏的人，會看人臉色，會撿好聽話說了。”
魏毓言臉上一僵，隻好恬不知恥地就坡下驢：“謝皇上誇獎。”
大軍行軍速度就快不起來，到了傍晚才剛出大興地界。
大軍分了十來個營寨，他們這一營寨約摸有三四千人，被其他營帳拱衛在中間。
先頭的隊伍已經把皇帝營帳紮好了，最大的那座四角攢尖頂幄帳自然是皇帝的行帳。
魏毓言畢竟隻有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心性，瞧什麼都是稀罕的，這幄帳離著一處小河不遠，魏毓言便拉著流螢去河邊趁著最後的一點天光逮魚。
她找廚子要來了一個篾簍，邊緣係上根細麻繩，篾簍裏放上半個饅頭，投進了河裏，然後和流螢拽著麻繩蹲在河邊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