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吳啾啾的求死辦法還是有那麼點用,吳啾啾當天夜裏就發起了高燒。
三歲時,這不負責任的爸媽急於造小人,就分床了。
吳啾啾的燒九點多開始,直到早上才被發現。
發現早也沒什麼用,人醫院又沒開門。
吳啾啾感覺自己清醒的時候,恍惚發現自己在村裏的小診所裏。
吳媽媽坐在吳啾啾邊上,看著她掉眼淚。昨天掉湖裏後,這孩子晚上就吃了兩口,現在喂什麼吐什麼。
吳媽媽不是醫生,但也知道這不行啊。
“你這死孩子,也忒記仇了。媽打疼你了?媽下次不打了,你好歹吃兩口啊。”
可是,吳啾啾仍是慘白著一張小臉,吃什麼吐什麼。
當天傍晚,吳啾啾轉到了城裏的二院。醫生給開了藥,發現吃不下去,又采用了吊水,同時建議吳媽媽給她物理降溫。
第二天,燒退了,吳啾啾卻大部分時間處於昏睡。上一秒還在回醫生的話,下一秒就睡過去了。
第三天,吳啾啾掛起了營養針。時不時清醒,聽到的都是吳媽媽隱忍的啜泣聲。
晚上,吳啾啾聽到一個阿姨的驚呼聲,“醫生,醫生,這裏有人昏倒了!”
再次醒來,聽到的就是吳爸爸在和醫生交談了。
“你女兒這個病怪的很,查不到病因。我們也隻能把營養針給她吊著,盡快轉院吧。”
“哎,我們正在找呢。”
“去省醫院吧,那邊條件好,你女兒可能還有希望。如果你們方便,我們可以盡快幫你們安排。你的老婆也是。她胃癌早期,查出來的早,治愈的希望很大。”
“哎,哎,好的,醫生。隻是……這去省醫院得多少錢才可以啊?”
“你老婆女兒有交醫保嗎?……”
吳啾啾很驚訝,這個癌症居然現在就查出來了,她媽媽治病治了兩年,是在她初一的時候走了來著。
太累了,吳啾啾又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討論,哭泣中帶著的許多說話聲,車子的馬達聲,醫生檢查觸碰和寫字聲。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吳媽媽開始咳嗽,劇烈時好似肺都要咳出來。吳啾啾嚐試去抹她眼角的淚時,碰到了她胳膊上的滯留針。
像個小陀螺一樣一邊短,一邊細長,軟軟的管子深深地紮入她的血肉裏。
吳啾啾對於媽媽的感觀是很複雜的。自她記憶裏,就是能走路時,為她一趟趟送水,能拎拖把時,為她一天天拖地,莫名其妙就會洗衣服了,一個小家的衣服都是她洗,有灶台高時,就和大媽輪日洗碗。
那時,她雖然羨慕她哥獨生子的身份,卻也是開心滿足的。
媽媽誇我是懂事的好孩子,可弟弟出生後,我才知道我就是個小丫鬟。
可是她會為了自己的日記,和奶奶吵架,給自己寫道歉信。
媽媽走了,她的道歉信成了一張餅。
可她也始終記得自己鬧著肚子疼,不肯吃飯,哭著被她從家裏扔出來,說不要她了,讓她走。
她記得她站在書桌邊,看她抱著弟弟溫柔地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沒給她一個眼神。
她的作文寫的很好,春天的花,冬天的雪,老師一直誇她有天分,文質兼美。可唯獨寫爸媽,別人隨手一篇皆是溫暖的點點滴滴,她寫不出來。
因為媽媽病了,弟弟生日也有小蛋糕。媽媽走了,爸爸找不到她也不會等,不會尋,初中丟在墓園裏,高中丟在看學校的路上,因為她路癡。
她高中時,考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弟弟上了她最想去的跆拳道訓練營。
她一點也不想回來,一點也不想。
可是她的癌症被查出來了,還是早期。一切好像都還早。
她在她床頭哭,哭腫了眼睛,日益消瘦。
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
吳啾啾可以撐起自己的身體從床上滾下去時,她已經可以確信她的病開始好轉了。
她才發現醫院可憐她家,給自己和媽媽安排在了一個病房。
她愣愣地趴在地上,地板的涼意從掌心竄到頭頂。
吳爸爸把連忙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望著她的眼睛,滿臉焦急,“你這孩子,好不容易好點,你瞎動什麼!”
對著吳爸爸的臉,吳啾啾的骨頭開始不舒服了。
吳爸爸剛把她放上床,蓋好被子。吳啾啾就掀著被子要把自己往地上摔。
腦袋摔了兩個包,吳啾啾才虎軀一振,想明白——看不順眼吳爸爸,她為什麼要為難自己?
吳媽媽出院時,吳啾啾也撒潑打滾地出了院。不撒潑不行啊,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合法持證的小精神病了。
不過身為一名大學教師,吳啾啾並不認可醫生的診斷,她隻是在發瘋而已,怎麼就是小精神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