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幸運嗎?
幾米的高度,剛好就掉到床上。
成首一揉了揉腰,可未免太硬了些,參差不齊,比板磚還硌人!腿邊的皮毛毯子剛好翻起一角,餘光一瞄,好家夥,差點晃瞎他的眼。
哪兒是什麼床,分明是一根根金條摞疊成的長方體!
根根分明,光潤有澤。
半夜睡覺真的不會透光嗎??
成首一大受震撼,不理解但尊重的推平了毯子。
“毯子髒了,不鋪也沒關係。”
塵土散去,露出道紋絲不動的白影。未八坐在前麵,表情木訥,灰黑的眸子卻在悄悄打量。
“相信您不是因為沒錢被打下來的吧?”
他說道,成首一見是熟麵孔,莫名鬆了口氣。
他抽出壓在碎石下的麻袋,抖摟兩下,自嘲道:“還不如是因為沒錢呢,雖然我確實沒錢。”
“你可以抽幾根金條,權當安慰。”
未八歪了下頭,視線聚在成首一手邊的金床。見人不為所動,他又提高了點聲音,摻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好奇。
“莫非對錢不感興趣嗎……大叔?”
成首一被那聲稱謂激得起了雞皮疙瘩。
“可以叫我成首一。”
名字在嘴裏咀嚼,未八歪過了頭,認真道:“不喜歡,不想這樣叫。”
成首一:……
好吧,那就隨便吧,別說大叔,大爺都行。哥哥就算了,太差輩了。
成首一溜下了床,答道:“談不上興趣不興趣的,主要不是自己的東西,也不能隨便拿不是。”
這讓未八想起利伽德,那人前天還從床底抽出兩根金條,放在耳邊敲了敲,說錢才能給人帶來安全感。他問,聽見沒?金條的聲音,多踏實。
未八手臂離開了木椅,喃喃道:“這裏的人賺錢如流水,大半來源不知所蹤。他們都覺得錢到手才踏實。”
對於生活並不富裕,甚至稱得上寒酸的未八來講,仍不理解利伽德的這種說法。
外麵傳來嘈雜的搜查聲,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門口。
成首一抓緊了麻袋,準備跑路。
“有錢確實能使鬼推磨,但很大可能是鬼推鬼。”
未八緊緊盯著成首一,莫名問道:“所以世上真的會有人做事不求回報嗎?哪怕引火上身。”
他坐在椅子上,一把抓住了旁經過的麻袋一角。成首一被迫停住腳步。
“要去裝那些鑽石嗎?”
成首一愣了下,終於反應過來。
“你見過?”
未八點點頭,應道:“去過一次。石屋除了有個高大的座椅,一件家具都沒有。鑽石飄在半空,填滿了屋子的空隙。”
“拿麻袋撿鑽石……畫麵有點蠢,但可行。”
成首一聳了下肩,對此評價不以為意。
“風平浪靜我才能一個個收成,別說蠢了,隻要順利,把那場麵畫下來都行!”
未八欲言又止,他鬆開了手,不免潑冷水道:“你們怎麼確定的坦桑就是坦桑?眼見不一定為實,很大可能會自投羅網。”
“……”
桌邊的燈草發著金光,小小一株,不知比油燈亮多少倍。未八背著光源,藏在帽兜下的臉愈發模糊不清。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成首一沒有追問,反倒伸出手,扯上了他的臉。沒多少肉,卻出乎意料的軟乎。
除此,沒有任何奇怪之處。
未八視線追隨,能看出點疑惑,他隻好解釋道:“有時候,真覺得你不像活人。更像……櫃台裏的娃娃,安靜注視著窗外的來來往往。”
幹淨、漂亮,連眼睛都一樣,一樣空洞,不似活物。
“想象力很豐富。”
未八拍開成首一的手,毫無血色的臉上竟有了一道紅痕。
“雖然很失禮,但我便把它當做變相的誇獎了。”
成首一沒用太大力,見那紅印也是意外,立馬低聲幹笑道:“抱歉。”
未八離開椅子,站起了身。
“我沒死,靈魂還在,大叔不用試探。至於坦桑,就當我瞎說吧,我沒見過他,並不是他的人。”
未八緩緩走過,白底金邊的衣袍隨之擺動,擦過成首一裸露的五指。
少年隻到他肩膀高,戴著寬大又礙眼的帽兜,把神色掩於帽底。那眸子過於漠然,毫無波瀾到可怕,灰黑的眼仁隻會讓成首一想起一灘死水。
“你該多點求生欲望。”
成首一對著背影認真道,未八頓住了腳步。
“大家都這樣說……”
“我對紅頭發的人總是有很多好感,所以……願意去嚐試,抓住那縷虛無縹緲的生機。”
他回過頭,掀起布簾。
成首一心領神會,跟著走進另一間相通的屋子。裏麵東西雜亂。牆上掛的、隔板放的、地麵堆的,各種貨物七零八散,像走進了三流馬戲團的後台。
牆角是一麵橢圓落地鏡,成首一撩開半垂的麻繩,看到兩張泛黃的麵孔,映照在扭曲的鏡像中。
“利伽德常常出入石屋,為了方便,央求一個位白眼女孩,搞來了這麵黃鏡。它連接兩地,會帶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