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一堆篝火在黑夜熊熊燃燒。
亞柒閉著眼,額頭突突直跳。有一道畏畏縮縮的目光,正在身上來回倒騰。
“你眼睛不想要了直說。”
亞柒睜眼,笑的利伽德一激靈。
“沒有……我就是突然想到,如果托帕安沒有丟的話,也該差不多你這麼大了……”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
亞柒輕哼一聲,道:“我可沒有這麼瘋的姐姐。幾條恰好的巧合之處,還斷定不了誰是誰。”
“可你有一白一紫的異瞳。你遮住眼睛,不就是因為白眸不多見嗎?”
托帕安不會為了錦衣玉食而逃避窮家。亞柒這名字分明更像編號。
亞柒看出端倪,直接摘掉手套,撩開了袖子。
“我左手有傷,但不是燒傷,是被野獸咬掉了胳膊。我也確實遮住左眼,但純粹是因為不舒服,白眸眼裏的世界,大多黑白,和右眼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露出的機械手指靈巧,在火光下閃著光澤,亞柒保養不錯,除了前臂一點劃痕,沒有任何瑕疵。
“很遺憾的告訴你,我除了左臂殘缺,渾身上下,就沒有什麼燒傷,幹淨的很。”
亞柒打算直接敞開衣服讓他瞧,但轉念一想,憑什麼要這麼賣力解釋?
幹脆兩手一甩,往後一靠,不聽不看。
“夜深了,快睡吧,我可不想一直頂著大太陽趕路。”
金繩跟著甩出,精準無誤的纏在利伽德身上。他被放倒在地,啞口無言。
幾人神情不一,各有所思。
樹底下的鴕鳥已經睡得橫七豎八,巴琪姆蜷縮在水裏,像條睡死的鹹魚,獨露著隻白手指天。
成首一最後添了把火,跟著閉眼休息了。
路途變故橫生,玖神鳥殘魂的存在打的他措手不及。
他們必不會放過君翎……
成首一捋著思緒,卻發現橘黃的色澤越發忽閃。
光影模糊,眼底平白生出許多五彩斑斕的色塊,定睛一看,原來是片圍養在白陶花盆裏的花群。
三米長的白紋波浪盆邊,裏麵小花一株挨一株,隨風搖曳,香氣揮之不去。
成首一摸了摸鼻尖,聽見裏麵一聲呼喊。
“水!”
那花搖動自己風鈴樣式的腦袋,跟風抖動的鈴聲吐出了清晰的音節,喊著“水”。
細長的綠徑顯眼,成首一伸出手指,推了推花葉。
那聲喊音扭曲了瞬,便又恢複正常。他收回手,細長的水流突然從前麵澆下,直接把花澆趴。
風鈴黏搭搭的摔進土裏,它抖動著葉片,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了。
成首一:……
“你想澆死它嗎?”
他抬頭,果不其然看見那副許久未見的麵孔。
紅發金眸,從容不迫。君翎拿著小肚的金茶壺,澆起了其它花。
“這叫有求必應。況且我死的比它早。”他笑道,耳邊的一縷長發滑落胸前。
隔著五彩斑斕的花朵,白瓷花盆擋住了他一半的身姿,成首一突然意識到這是夢境。
睜眼便是一個沉重的擔子壓在肩上,讓他招架不住。
他其實很怕自己搞砸,怕君翎複活不了,怕天地共主之位被玖神鳥奪走,怕因為自己的失誤造成人世大亂。
再次見到這張親切的臉,成首一竟真的橫生出一絲委屈。
他別開了眼,強撐道:“竟說些胡話,夢裏都不讓我安生。”
最後一滴水流盡,君翎提起金壺,深藍的衣袖卷起些許空氣。
若沒有盆栽阻擋,君翎真的會給成首一一個擁抱。
“我這不還不算完全死嘛,開個玩笑。”君翎哄道,身子向前探了幾分。
“真的憔悴許多,沒白生你啊,為父很是心疼。”
成首一頓時往後撤步。
君翎的殘魂確實寄托在自己腦子裏,可過於虛弱,沒有意識才對。
他心裏原來這麼想的?
這夢未免太真了些。
“我是你身上拔下來的一根毛兒,又不是掉下來的一塊肉,一口一個爹,肉不肉麻。”
他記起坦桑那檔子事,試探性的問道:“你知不知道玖神鳥沒有身隕?它的殘魂四散了。”
君翎正起身,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知道,我就在你腦子裏,不過時睡時醒,發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