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爸爸媽媽為什麼不回家？”
年幼的江秋尋一手牽著奶奶的手，一手攥著一串糖葫蘆，臉上掛著淚珠，吸吸鼻子疑惑地抬頭問。
頭發花白地老太太挺直腰杆，望著已經跑得不見蹤影的大巴，正聲回答，
“小秋，他們不要你了。你以後就跟著奶奶，他們丟下你，奶奶不會不管你！隨他們去好了，走的遠遠的，最好永遠別回來！”
小小的江秋尋不太明白奶奶為什麼要讓爸爸媽媽永遠不要回家，但被奶奶忽然的高聲怒罵嚇到了，哇哇大哭起來。手裏的糖葫蘆一個沒拿穩，吧唧掉在地上，糖衣摔得粉碎。
“哭什麼哭，小秋是男孩子，再大的困難也別掉眼淚！”
奶奶蹲下身，有些粗暴地抹去小秋尋臉上的鼻涕眼淚，皺著眉頭，厲聲嗬斥。
用那雙皺巴巴，布滿老繭的手正了正江秋尋的衣領，拍拍小肩膀牽起他的手帶他回家。
一老一小的影子，斜斜地映在泥地上，坑坑窪窪，起起伏伏的卻挨得緊密。
奶奶的步子邁得很大，小秋尋要小跑才能跟上。小秋尋扯了扯跑歪的衣服，用稚嫩的聲音，鄭重其事地對奶奶作出承諾，
“小秋以後就隻跟著奶奶，一輩子都不分開！”
聞聲，老人的步伐一頓，布滿皺紋的臉頰上滑落一滴淚，隨即又堅定不移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而這一年，小秋尋才三歲半。
“江秋尋，今天你腹部以下部位有沒有異樣感？”
熟悉的詢問將小江的思緒拉回。這才回神過來，搖搖頭表示無恙。
艾醫生例行檢查了一番，走時再次叮囑樊姐要讓他多下床活動。
樊姐連連答應，一邊揮手笑盈盈地跟著醫生出病房。
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個保溫罐，把它放到支起來的小桌板上，揭開蓋子高興地遞給了小江一雙筷子，
“秋尋啊，媽媽今天做了玉米排骨湯，還有水煮蝦，去了殼撒了蘸醬”，
說著一邊把保溫罐裏的食盒拿出來擺好，
“還有這個，水蜜桃，龍眼什麼的。都是弄好的，你隻管吃就是了。”
小江看著樊姐這一臉期待的樣子，有些錯愕，心想，
“她怎麼會對我這麼好？”
他點了點頭，悶頭吃飯。味道確實不錯，便隨誇了兩句。就聽這個女人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拍拍手笑個不停，期間還“唉呀”感歎兩下。
小江受不了她這樣，飛速吃完，擦擦嘴示意自己要睡回籠覺休息，卻被阻止。
樊姐收拾著桌子，嘴裏喋喋不休，
“醫生交給我的任務，就是要讓你快點好起來，帶你多下樓活動。你看外麵天氣多好，出去走動走動唄。”
“我說我不去。”
小江聽到走動二字，脾氣上來了。陰沉著臉，冷冷地拒絕。
看小江反應有些不對，樊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唉，都怪媽不好。尋啊，你、你別生氣。這不是醫生說的嘛，要多去外麵......”
說到後麵樊姐聲音低下去，整個人如同被霜打了一般，她都恨不得立刻縮成一團藏起來。
“你走吧。”
小江大手一揮，裹上被子，蒙起頭又躺下去。
“行，那我把水果放這兒，你想吃了自己拿啊。”
樊姐唯唯諾諾地說道，提起保溫罐就跑，生怕晚一秒江秋尋就開始生氣。
小江的脾氣原本不差，自從上高中查出生病那年，就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從小一起生活的奶奶，為了他東奔西走，在家擺了尊佛像供著每天都會上香祈禱。就這麼來來回回奔波了一年，奶奶一病不起。
小江住院後給他父親打了很多個電話，基本上都被拒接了。唯一一次打通過去，還是一個小孩兒接聽的，他問江秋尋找他爸爸什麼事。
軟軟糯糯的聲音傳到小江耳朵裏卻仿佛能穿破他的耳膜。
他一把切斷電話，此後再沒有打過一通過去。
而樊姐，還是奶奶病倒在家門口，曾經預留給鄰居的電話號碼，鄰居打電話通知，才得到消息馬不停蹄趕回來照顧他們祖孫兩個。
是的，小江的父親，在聽說年邁的母親病倒了也沒回來過一趟，僅僅是每個月往銀行裏多彙了點錢。
奶奶是在前幾個月去世的，那時候他們同住在這個醫院，並不在一個病房，小江也還不能下床。
直到樊姐捧著一個紅木小盒子到小江麵前，看到盒子的那一刻他再抑製不住情緒崩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