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你,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江秋尋惡狠狠地看著那雙纏著繃帶的雙腿。
隨之掩著臉頰,眼淚順著指縫滴落在床單上寖濕一片。
那一晚他抱著小盒子坐了一夜,時不時輕聲絮語,時不時埋頭哭泣,死死咬緊嘴唇不敢發出聲音。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不顧眾人反對,坐著輪椅去參加奶奶的葬禮。
在場的人數並不多,都是些平時和小江打過照麵的親戚。
人群中一個高大的身影一眼就被小江認出來。
他轉著輪子,艱難地到了男人跟前。猩紅的雙眼,死死盯住男人不放,嘲諷地嗤笑一聲,
“你還舍得回來,你老婆兒子呢,怎麼沒看見啊?”
男人被眼前這個少年的問題打得猝不及防,
“你是...秋尋?”
“不認識我?”
“長這麼大了,有些變化是看不出來。”
“也是”,江秋尋點點頭,挑眉不屑,“十七年前你就跑了,認得出就怪了。”
小江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奶奶的墓碑處,低沉著嗓音繼續嘲諷。
而男人漫不經心地應對著,
“這些年我也沒少你們什麼,何況我這次是回來參加你奶奶的葬禮的。”
在他眼裏,江秋尋現在不過是一個折了腿的殘廢少年罷了。他並不喜歡這個少年,自他母親懷上他就不喜歡。
但此刻,沒有任何人比小江更想把眼前這個背離人性的家夥碎屍萬段了。
“我寧願埋在土裏的人是你!”
小江咬牙切齒地扔下一句話,轉身扶著輪椅到奶奶墓碑前靜靜坐著。
遠遠看去,這個背影安靜得快要和灰色的墓地融為一體。
沒有什麼能比失去最後一位親人的江秋尋更加落寞。
回憶再次湧上心頭,小江蒼白的臉頰上不知不覺淌下幾道淚痕。
躲在被窩裏的他悶著聲音,顫抖的身子,壓製著快要衝破喉嚨的痛苦。
隔壁床的春將那團攏成小鼓包的被子裏細碎的哭聲盡收心底。
他翻身下床,輕手輕腳走到江秋尋的床邊,一隻手隔著被子輕輕拍著,嘴裏哼著不知哪兒的小曲。哄小嬰兒一樣,哄著被窩裏哭泣的人。
被子裏躲著的小江聽到外麵傳來輕聲哼唱,有如一股清泉流過血脈直達心底,徘徊在崩潰邊緣的情緒逐漸平息。
他掀開被子,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聞到一絲清甜的香味,沁人心脾。
唇齒微啟,想說什麼,看見春熙的那張臉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春看著江秋尋紅腫的眼睛,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
“我聽得見你在哭,你很難過我感受到了。”
聽春熙這樣說,小江頓時感到一陣燥熱,臉上一片緋紅直染到耳尖。
慌亂的背過身躲避這窘迫。
春熙一屁股坐在那塊空出來的床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背,輕聲說,
“我是妖精,昨晚我們見過的”,
“昨晚你一碰到我,我就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故事,對不起,但在夢裏你們人類很容易就能被看破。”
聽聞小江才恍然大悟,那熟悉的感覺竟是身邊這個病友。
“很難堪吧,我的記憶。”
小江聽到春窺見了他的記憶,竟感到輕鬆,自嘲地說。
春熙搖頭,輕輕揮了一下手掌,一朵淡黃色的小花漂浮在手掌上。
“我能幫你忘掉它們,你願意嗎?”
小江不可思議地轉過頭,看見春熙手中懸停著著一朵半開的梧桐花。
他真的是妖。
江秋尋連忙搖搖頭,滿臉好奇,
“我不想忘記奶奶,再難過也不想。你這花真的可以清除記憶嗎?”
春熙彎著眼睛笑了笑,點點頭向他解釋,
“主花可以覆蓋記憶,並不能清除。次花則是一個容器,能保存記憶。”
話音剛落,春熙手掌輕握再張開,手上便多了一朵淡紫色喇叭狀的花。
“喏,這就是次花。這不是我的花,不過我可以使用我這一族的所有植物。”
“你要保存記憶嗎,作為容器的花不會很快衰敗。隻不過以吸取記憶為能量維持,時間久了裏麵的記憶就會消失。”
小江看著那朵微微泛光的花朵,搖頭拒絕。
“我是人,除非生病了或是接受特殊治療,是不會輕易遺忘那些事的。盡管都是些不太好的記憶,但它們有它們的價值。如果失去這些記憶,我都不確定,我還會不會是現在的我了。更何況,我並不想忘記。有些欣喜或不堪我都想牢牢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