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金敏英已經是一名教師了。
盡管她當時年輕漂亮,性子又溫柔恬靜,但在整個婚戀市場裏,她並不是很受歡迎。
每次參加單位與單位之間的聯誼,她總是人堆兒裏最亮眼的那個,不少男青年都會對她一見鍾情,可在聽說她不是國營大廠的女工後,立刻就轉身尋找下一個合適的目標。
在那個二十歲結婚算正常的年代,金敏英活活拖到了二十五歲,才下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鰥夫,還是個在鐵路一小燒鍋爐的。
剛結婚的時候,倆人也算過了幾個月的平靜日子。
可他們畢竟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不到半年,鰥夫就因為金敏英總是看書不愛說話與其拌嘴。
反過來金敏英也總因為他燒了一天的鍋燒,不洗漱就上炕睡覺,而頻頻進行指責。
倆人越鬧越僵,冷戰十天半個月都是常有的事。
就在兩家人都以為這場婚姻快走到盡頭時,因為金敏英懷孕,又讓這對夫妻重新和好如初。
所有人都替他們感到高興,覺得日後會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誰曾料到天降橫禍!
十個月後出生的金芝,竟然是個畸形兒,她的雙手雙腳竟然都有六個指頭!
金敏英在產房裏哭得昏天暗地,護士把孩子抱到走廊,鰥夫隻看一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三天後,她一個人抱著孩子出院回家,發現鰥夫把他的東西都收拾走了,幹淨到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
樣。
“所以,你們離婚了?”喬星月很心疼她,連問話都不忍過於大聲。
可金敏英卻搖頭表示沒有,“他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今天,我們也沒有離婚。”
這不禁讓喬星月想起了失蹤的母親,“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出了什麼意外,所以才……”
金敏英還是搖頭,“也沒有,有一年六一兒童節,我帶著金芝在公園看到過他,和一個不算太漂亮的女人,還有一個小男孩,就像麗莎這麼大。他的手指很正常,我特意看過。”
依她這麼說,鰥夫後來又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還生了個健康的兒子。
至於沒和她辦離婚手續的原因,也許,隻能說也許,是因為對她們母女的愧疚。
而她剛剛強調的“特意”倆字,其中卻飽含了太多的無奈與心酸。
但凡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誰又不是個有故事的人呢。
再接下來,孩子自然就姓了金,這對母女的生活也因多出來的那幾個指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親人遠離,朋友遠去,金芝也被別嘲笑到根本不敢出門。
她沒上過小學,從數學、語文到美術、思想品德,全是金敏英在家一頁一頁教給她的。
那間房子,既是教室,也是考場,更是她們的家。
同樣的小學畢業期末考試卷子,金芝在家答了滿分。
金敏英一邊批卷一邊哭,滴下來的淚水洇濕了那個紅色的一百分。
按她的原計劃,金芝初中的課程也
讓她在家念,沒指望她考大學,隻求別被眾人的嘲笑逼瘋就好。
“其實長青隻當了我一年學生,他在小學二年級的上學期,全家就隨他爸一起走了。後來我們通過幾次信,直到七九年,他家又搬回達州定居,他在入伍前夕專門來看望過我一次。就是那次,我無意間發現了可以讓金芝樹立信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