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2 / 2)

“嘶!”華榮仰起頭,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鳴。她本能的回過身試圖推開蠪侄,卻不想一爪正好劃過對方的眼睛,蠪侄吃痛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然而被咬傷了後腿,華榮根本沒有絲毫逃脫的可能。

就在那時,依稀卻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那一聲銳利的尖嘯曳空而來,最後洞穿了那頭蠪侄的心髒。華榮暗暗吃了一驚,那箭上附著著驚人的靈力,是人類的力量。九尾狐素來聰慧,幾乎是刹那之間,華榮便用盡最後一點法力將蠪侄的屍身變成了尋常的猞猁。

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無盡的疲倦了。她耗盡了力量,此刻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然而卻聽得見有人慢慢走近的腳步聲,最終停留在自己身邊,那人俯下身來將她抱起,華榮便覺得一陣從未有過的溫暖。而彼時,漫天星辰在黑夜中沉浮,隻聞得到來人身上一點淡淡的沉水香。

她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酸軟無力,被蠪侄咬傷的前腿隱隱作痛,華榮勉力睜開眼睛,她的前肢正被人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旁邊的瓷碗中盛著綠色的草藥汁,見她睜開眼睛,對方溫柔的對她笑了笑,然後再將幹淨的紗布一圈圈綁好。

華榮四處打量了一眼,這應該是他的臥室,桌子上擺放這茶壺和瓷杯,不遠處的桌子上還有未曾畫完的一副傲雪寒梅圖,放下的萬字紋紗帳將明晃晃的日光遮去了大半,一室的光影便顯得斑駁而沉穩起來,

而華榮,她此刻便躺在一張很大很大的床上。眼前的男人……不,或許應該稱他為男孩才對。他才十四五歲左右,長長的頭發還未曾梳起,隻是隨便用束發的木簪子在頭頂鬆鬆的團成一個饅頭似的小包。

他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長衫,此刻正安靜的坐在床榻的邊沿,低著頭為她將紗布仔細的綁好。他的眉眼很清潤,一些躍動的日光在臉上不安份的晃動著,鼻梁高挺,然而唇形卻像是女子,微微的薄。華榮忽然想起自己從前在青丘山的一處小溪旁休憩的樣子,那裏有連綿不絕的桃花,一年四季都在綻放永不枯萎。然而那些桃花卻時時都在凋零,一陣微風襲來,便吹得漫天桃花紛紛如雨。

那些緋紅的花瓣在空中盤旋著,最後又轉著圈的落到溪水中,一路往東方去了。有時在那裏躺得久了,起來還要先抖落一身的桃花。

聽人說,妲己從前最喜歡的便是桃花,然而已經修成仙位的九尾娘娘,究竟為什麼還要在青丘山種那麼多桃花,卻再也無人知道了。

那樣安逸美好的時光,恰如此刻這陌生少年眉梢一段沉靜的風姿。

他看著她,伸手輕輕拍了拍華榮的腦袋,低聲說,“沒事了,你的傷不算嚴重。”華榮自然知道自己的傷並不算重,這個少年竟然一箭射死了蠪侄,這才是她真正想不明白的事。

想不明白,便留下來自己查清楚吧。追根問底不是狐狸的性格,但華榮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或許她也並不是真的在乎為什麼眼前的人能一箭射死蠪侄這樣的妖獸,她僅僅……僅僅隻是不願意就這麼離開。

因為,她還欠他一盒胭脂。

從此,她便成了他豢養的寵物,日日陪著這個瘦弱的少年,看著他受人欺辱,看著他表麵藏拙在師傅麵前被打手心,暗地裏卻已經寫得一手文采華章。他的不甘、無奈、委屈……她統統都知道。

或許就在這一刻,她便再也不是那個在山野之間自由奔走的女子了,不再肆無忌憚的使用法術,也不再羨慕羽化飛仙的那一日,轉眼之間,她已經努力修出人身,但求有那麼一刻,他會牽起她的手,從此並肩溫暖這孤獨的一生。

紅燭黯淡,飄忽的風從窗外倒卷進來,吹得一層層薄紗猶如撲騰著欲飛的鸚鵡,然而終究是欲飛卻又不得了。

符曉伸出手顫抖著撫過華榮的臉龐,一雙眼竟也有幾分泛紅,然而,他終究隻是輕輕別過頭去,不敢看她此刻的眼神,過了許久,直到手掌上再也感受不出一丁點的溫度,他才知道,許是真的大限已到了,“華榮,這一世,便當是我對不起你吧。如果不是前幾日進宮的道人說,你原身乃是青丘山的狐妖,吃了你的心髒,我便可逆天改命,再活上幾十年……我,我真的從未想過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