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淵像是忽然間回過神來一樣,淡淡的說道:“是我失言了。”
“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蘇瓔站起身來,如綢緞般的漆黑長發如流雲般披散在身後,“那個妖魔,還是始終沒有頭緒麼?”
兼淵搖了搖頭,神色也越發凝重起來。這件事到底叫人掛念,所以子言養好了精神之後,便和兼淵兩人並肩在四周尋找那個魔物的蹤跡。
然而,即便兩人竭盡全力,卻也找不到絲毫的蛛絲馬跡。似乎在進入湯歌之後,那個魔物也就隨之銷聲匿跡了。
越是如此風平浪靜,反而越是叫人擔憂。
知道此地危險,兼淵曾經勸過墨蝶離開這裏。畢竟不同於從前在青勉,將夜當時被逸辰的執念所束縛,同時又被觀音像鎮壓住了妖胎,一時之間無法作祟害人。當時此行在路上所見所聞,都說明暗處窺探的對手究竟有多麼心狠手辣。
可是墨蝶自然不會輕易這麼離開,她對兼淵的心思,簡直已經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更何況當初就是在青勉離開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表哥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現在再讓墨蝶離開,她怎麼會甘心。
層層帷幕在室內猶如羽翼一般飛揚,客棧裏不知道有誰在唱一首歌。曲調清婉,古琴聲在喧囂的耳畔響起,就像是滌淨凡塵的一縷風一般。蘇瓔側耳聽了一會兒,嘴角微微上揚,歎息一般的說道:“除了在延繼海岸之外,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樣美的樂聲了。”
“是麼……”兼淵笑了笑,“待你好了之後,我們就再去延繼海拜訪如何?”
“說了這麼多,你還沒說你今天來這裏,到底是想說什麼?”蘇瓔挑眉。
“我想讓子言兄能祝我一臂之力,找到那個妖物。”兼淵緩緩說道:“這件事情,我心底一直放心不下。它到底還有沒有繼續殺人,根本便是個未知之數,如果沒有自然最好,可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蘇瓔歎了口氣,“這件事情,既然讓我們知道到了,自然沒有放手不管的道理。”
“更何況,子言昨日便已經和我說過了,他不會袖手旁觀的。”
子言做事情一向讓人捉摸不透,他素來便是這樣一個人。在很久之前便是這樣,喜歡不動聲色的坐在一個地方默默的彈琴飲酒。他的心思深沉如海,叫人難以捕捉。但是……這在仙界來說,或許就是他們所說的修為境界吧。
蘇瓔不禁苦笑,所謂的修行,到了最後究竟有什麼意思呢。凡人修仙得道,一開始求的不過是能夠超脫生老病死之苦,但是到了後來才明白,天庭豈是那樣好像與的地方?一百年無甚分別,沒有關係,那就再熬一千年。時間變得毫無意義,而所謂修行的精進,不外乎是一顆心被打磨得石頭一般。
既然成了仙人,就理當脫去貪嗔癡恨,這樣的道理蘇瓔不是不明白,隻是覺得……未免叫人太過遺憾。
“子言道長看似為人冷漠,但其實……與小姐倒是最為相配的。”頤言有一日,忽然開口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蘇瓔失笑,抬起眉梢掃了她一眼:“你今日倒是難得肯為子言說幾句話,怎的,莫不是收了人家的好處麼?”
“小姐。”頤言白了她一眼,一雙凝碧般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委屈的說道:“子言道長那樣的人,可不見會給我什麼好處到小姐麵前來說好話。我可是一心為了你好,從前我覺得宋公子不錯,可是現在想一想,到底還是覺得從前想的天真。他到底是個凡人而已,若真的喜歡上他,實在是件苦差事。他這一世死了,又去尋他下一世,真是永世不得超生。”
蘇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倒轉手中的一柄仕女團扇抵在下巴,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從前不是一直覺得子言冷冰冰的,性情十分難以捉摸麼?”
“仙家氣派,理所應當。”頤言回答的倒是理直氣壯。
蘇瓔笑了笑,不欲再說下去。子言自然很好,他法力高強,又和自己同是九天外的人,然而……那又如何呢?他想把自己帶回去,以為那是脫離了凡塵苦海,可是他從來不曾問過自究竟想要什麼。
這世上有些事情,與法力的深淺,壽命的長短其實並沒有關係。
她遇見兼淵之後,才知道什麼叫是劫是緣。
可是與子言,他們知道彼此所有的過往,然而中間到底還差了一些東西。
三清天界數百年的時光,如果真的有那樣的緣分,或許早就該發生了吧。
蘇瓔開始有些明白了,那些紅塵中的癡男怨女,究竟為什麼一定要苦苦的抓住一些東西不肯鬆手,或許隻有那樣,才能證明自己是存在的,才能夠獲取到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