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麼?”
蘇瓔一怔,奇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罷了,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有緣自然還會再見的。”那男子倒是豁達的很,步出那家小酒館,今夜的月色很好,他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似的:“日月星辰,萬古不變。人的壽命何其短促,真是叫人感慨。”
“就算萬古恒存,說到底也不過是死物罷了。凡人的壽命雖然短暫,但是悠悠百年,他們心中的‘力’,又何嚐在神魔之下呢。”
書生回過頭看了蘇瓔一眼,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忽然頷首說道:“如果是姑娘的話,或許也未嚐不可。”
“你到底是什麼人?”看著男子準備離去的身影,蘇瓔眼中的笑意緩緩的消散了,“殷國的大考是在每年的六月六、七、八號三天,這個時候,正是放榜的時間。你說你不久前才趕來,這個謊,可實在是撒的沒有半點誠意。”
男子回過頭來,看著女子素白的衣袂在台階之上颯颯飛揚,他擺了擺手:“呀,我都差點忘了,這裏是殷國,不是魏國。”
他微微一笑,那雙眼睛更是讓蘇瓔覺得困惑,一定是在哪裏見過的,這樣神采流動的眼睛。
一直到眼前的那個人消失在了黑暗中,蘇瓔才回過神來,是的……她見過這雙眼睛,在暗夜之中,有著紅色光芒的眼睛,蘇瓔肩頭一震,喃喃說道:“那是……將夜?”
那是個很尋常的書生,此時此刻想起來,隻能記得他的皮膚很白,白的就像是石膏一樣。可是,他的五官輪廓卻全都成了模糊的一團,再也難以辨識。
不知道為何,蘇瓔的腳步忽然踉蹌了一下,心底有什麼隱隱作痛。
是誰,在自己的身軀裏,發出了這樣隱隱的痛。
他青色的長衣在暗夜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鬼魅一般。
蘇瓔的長發如錦緞一般散落在肩後,天色已暗,她似乎不堪身體的重負,寬大的長袖抵在心口,露出了痛苦的什麼。
然而,在那樣的痛楚之中,蘇瓔的眼神卻是淡漠的。
眉宇之間的痛楚幾乎難以掩飾,然而她卻緩緩站直了身子,唇角微微上揚勾勒淡淡的笑容。
強忍著因為那種奇怪的痛苦襲擊全身後的顫栗,蘇瓔也跟著走出了那家小小的酒肆。
暗夜中,她沒有追逐那個人離去的身影,而是轉身離去。然而,空氣像是水紋一樣扭曲而晃動著,“那個人,我其實知道他的名字,對不對?將你封印在魏國之中的,林靈素。”
“你的臉,其實和他差不多,尤其是那雙眼睛。”蘇瓔緩緩說道,盡管身側空無一人,然而還是能感覺到靈力的紊亂,“怎麼,遇見從前封印自己的人,竟然沒有想過要出手報仇麼?”
一身黑衣的男子終於在空氣中顯露了行藏,濃密的睫毛微微覆住了血色的眼眸,冷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就算沒有說話,也能無比清晰的感知到對方的怒意。棲居在自己身體之中的邪靈,就算是一言不發也能感知到對方心底在想什麼。
空氣陡然間沉寂了下來。蘇瓔轉過頭看著和自己並肩的男子:“怎麼不說話了?”
將夜的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或許是難得看見眼前的男子會露出這樣奇特的表情,蘇瓔也覺得頗為有趣。
“你想要我說什麼?”將夜冷冷的哼了一聲,那個人用性命封印了自己,隻不過死去之後魂歸地府,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成了鬼仙。這些東西,在自己附著在逸辰身上的時候,就已經差人打聽過了。
仇人見麵,自然分外眼紅,可是……已經過去了將近百年之久,自己也是第一次,再見到那個道人吧。
將夜緩緩笑了起來:“要奇怪的應該是我才對吧,你竟然沒有去問他如何封印我的辦法,林靈素可是普天之下,唯一能夠逃過我天魔附體的人呐。”
他血色的眼瞳在暗夜中閃著光,雖是調侃的語意,但是說不奇怪,卻是假的。
蘇瓔緩緩笑了起來:“那件事情,我自己也有所耳聞。林靈素如果不是以自己的性命作為賭注,又怎麼可能輕易的將你封印呢。”
將夜輕輕冷哼了一聲,但是沒有出聲反駁,這似乎是第一次他從蘇瓔的身軀中化出了身形,和她一起並肩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蘇瓔再次笑了起來,素白的衣袂在風中颯颯,她回過頭看著林靈素消失的地方,眼中露出了淡淡一點悵然,“當初他用自己的性命和帝鍾鎮壓了你,可惜……我自己定力不夠,否則的話,也不至於讓這麼多人牽扯這件事裏來。”
將夜冷冷蹙眉,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我當年,沒有附在林靈素的身上。一開始,我殺了很多人,不……應該是很多人,都被殺戮牽動了內心的惡念。那個時候七國戰亂連綿,諸國試圖擴大將圖,避無可避的會引起殺戮。而殺伐又牽動了天地靈氣的動蕩,山洪幹旱,地震水枯……那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