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我如今唯一想對你說的,不過是一句抱歉而已。”
她要的……原來不再是什麼無窮的生命。在被將夜寄居的那一刻,她雖然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情緒,但是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這麼灰飛煙滅的消失,那種恐懼,也不是不害怕的吧。所以在子言費盡心機為自己尋找挽回辦法的時候,她才默默的選擇了接受。
蘇瓔想她現在應該明白了,她的心已經在某個時刻被耗盡了力氣。但這種消耗,竟然不是讓人不愉快的。
“蘇瓔,你可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子言終於勃然變色,厲聲嗬斥道:“我們做出了這樣巨大的犧牲,兼淵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為你封住邪祟,就是想要你能夠從紅塵之中脫離,重回上清天界!”
“為了回到那裏,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犧牲麼?”這一刻,麵容憔悴的女子眼中露出了譏誚的光芒:“為什麼,從一開始就直接將我封印起來好了?子言,你明明有這個能力不是麼。”
子言表現的有些不安,看著眼前神色冷銳的女子,一向神色自若的他歎了一口氣,“如果我能夠這麼做,從一開始就不會在三清天界跟下來了。我來到這個人間的唯一目的,就是能夠幫你帶回去。”
“隻要你能夠回去,無論旁人發生了什麼,那些東西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他淡淡的笑了起來,然而說出的話卻變得異常尖銳。
“所以你借著兼淵的性命布下那個殺局,用他的血來發動陣法,你明知道是我殺了人對不對?”蘇瓔的臉刹那變得雪白,眼中有駭人的光芒綻放。
“那又如何?”仰頭,子言低低笑了一聲,“蘇瓔,我還要說多少遍你才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好,隻要你能夠和我重回九重天之上,凡間的事,又與我何幹?”
“更何況,我從未動手殺過任何人。”子言歎息了一聲,緩緩說道:“兼淵是自願死在你手中的,與其說是我設下這個殺局,不如說……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
“假如他不死,你就永遠無法進入普覺寺中。就算我能夠封印曼陀羅陣的欲色天天主,那又有什麼用呢?”
“還沒有步入普覺寺,你就已經被佛骨舍利的光芒燒成灰了吧。”
蘇瓔沒有回答,似乎隱隱心中有些震動。的確,她從一開始不是沒有預料到的,在普覺寺中無故昏厥的時候,她就已經隱隱的猜到了。這具身軀,已經徹底被魔氣所汙染了。子言之所以遲遲不讓自己進入這裏,就是因為知道現在的身體,根本不可能進得了普覺寺。
她難道真的……渾然不覺麼?
是的,是的……她心底一開始就明白,然而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從景國輾轉前往殷國,再從殷國回到此處,已經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努力,難道還要自己半途而廢麼。
因為這一點不甘赴死的私心,所以才會造成今日的禍端麼……她原本顫抖的肩頭緩緩平定了下來,然而一張臉卻始終蒼白如紙。
“這件事,的確不應該全怪你。”驀地,蘇瓔低低的說了一句,“是我自己,活了這麼多年,我始終對死亡有恐懼之心。今時今日釀成的禍端,說到底,其實都是怪我自己。”
“他們的死,真正要為之付出代價的,應該是我。”
她的笑容驀地收斂起來,冷冷的,像是銀瓶乍破秋水流瀉時的那一點鋒利的光。
子言的心也有些忐忑起來,計劃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該死的人已經死了,蘇瓔體內的邪魔也已經封印起來,如果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自己怎麼可能甘心!
“蘇瓔,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子言眉頭緊皺。
“子言,我說過,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仿佛體內有某種東西已經開始覺醒了,蘇瓔看著供奉在金色蓮台上的佛骨舍利微微一笑,就像是有火在灼燒一樣,五髒六腑都快要從身體裏燒了起來。
“蘇瓔,你不要做意氣之爭!”子言再也無法袖手旁觀,一出手便想製住蘇瓔,然而白衣的女子麵色蒼白,卻在對方動手之前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脖頸,“別過來……”
“子言,佛骨舍利下麵壓著什麼東西,你不可能不知道。”蘇瓔痛得幾乎快要跪倒在地,然而還是固執的望著眼前的人,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為了我自己而妄動佛骨舍利,冥河之中萬一生變,那就是真正的天地災劫了。”
“可是如果再不將邪魔從你體內轉移出來,你的性命,隻怕也要保不住了!”子言厲聲嗬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