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少女的呼吸略顯急促,她正跂足眺望著遠處的河中央,那一朵如烏雲般、黑色的船帆。
恰值秋汛的休漁期,寬闊的大河上,那一抹的唯一的孤帆顯然格外刺眼。
“這,這不是城裏的船!”
跟隨在少女身後的人群此刻爆發出了陣陣的喧嘩,顯然也發現了眼前的異常。
“我們的孩子難道就在這艘船上?”
“到底是誰?!”
“把孩子還給我!”
……
匆匆趕回的商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少女的身側。
“製糖的老頭……死了。”
忒羅伊壓製著翻湧的情緒,盡力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一些:“他的屍體被人封在了一口灌滿糖漿的大缸裏,當我們找到的時候,那些糖漿早已凝結得像是一塊巨大的琥珀標本一般。”
“和糖果打了一輩子交道的匠人,最後反倒是被別人做成了正餐前的‘甜點’……”
“對了,還有這個。”
一朵淡紫色的小花被遞到了依格德拉的手中。
“在作坊的地上發現了很多,據當地人說,這不是製作楓花糖的材料。”
——這便是一切災殃的源頭了。
少女低著頭,細細端詳著眼前的小花。
四分的花瓣上點綴著幾許細小的斑痕,那是從夜空攜來的星光,抑或是何人濺灑的珠淚?
它亦有著一個夢幻的名字——
星淚花。
這是北方的草原上一種並不算罕見的野花。
無毒無味,人畜無害。當遊蕩於廣闊原野上牛羊尋覓著豐美的牧草時,往往也會在不經意間囫圇吞下這些小小的野花。
但或許是大自然也厭倦了這般平淡的造物?在這片無垠的草原上,孕育出了一種獨特的獵食者。
它們被當地的牧民稱為“夢獸”。
它們晝伏夜出,行蹤難覓,如夜般詭譎,如夢般飄渺。
它們沒有鋒銳的利爪,沒有堅硬的獠牙,它們所倚仗的,唯有一枚生長在腹部的香囊。
這種香囊所散發出的香氣能與被食入體內的星淚草所揮發出的淡淡藥性產生奇特的反應,從而造成一種強大的致幻效果。
於是,那些誤食下星淚草的牛羊在香氣的迷惑下如癡如醉,它們追尋著香氣的源頭,衝破了重重籬笆與柵欄的阻隔,義無反顧地投向了“夢獸”的懷抱。
這是獵食者們的美夢,也是牧民們的噩夢。
所以,當那些經驗豐富的牧民在晨起的枕邊聞到這種奇異的香味時,一定會大驚失色,然後立刻起身查看自己的籬牆,盤數自己的牛羊。
這是依格德拉曾經在聖教院的藏書庫中偶然翻到的一樁軼聞。
北地的植株在此處確實頗為罕見。
將星淚草混入孟秋節上兒童專屬的楓花糖,再通過一隻喇叭狀的豎笛將“夢獸”香囊中的香氣散發出去——
少女此時也終於明白了那飄散在夜風中的樂聲究竟為何。
那是北方草原上的牧笛。
孩子們在笛聲的呼喚下,宛如日暮歸群的羔羊,無知無覺地奔向了惡魔的指爪……
路旁那些渾不畏人奇怪老鼠也正是吃下了孩子們遺落在地上的楓花糖的殘渣吧。
而那發生在不知多少年前的暗黑童話,故事中的“吹笛人”大概也是運用了同樣的手段……
這次事件的凶手恐怕也已是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