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是一瞬間，然後他繼續喝酒。人在快樂或悲傷時都喜歡喝酒――區別於禮節場合的應酬，喝酒途中大多是這兩種嘴臉，要麼滔滔不絕，要麼悶聲不語。
現在劉華就是前者，除了喝酒就是說話，說人生的艱辛，說世道的險惡，說電視台裏的秘密，咒罵工作上的對手，再罵台長、罵廣播廳、罵……
一直罵到頂上還不解恨，又開始罵朝鮮、罵韓國、罵越南、罵老撾、罵日本……亞洲的幾乎罵了個遍又開始罵歐洲罵美洲……
他曆數完美國的種種罪行，正準備開始轉向非洲朋友的時候，汪燕走了過來，輕輕道：“咱們先回去吧。”很得體地向張國、趙良笑笑，說他喝得有些多了，我看今天就好了吧，都是兄弟，天天都有機會喝酒的。
張國和趙良都說道好好，劉華叫道：“好個屁。繼續喝，不醉不歸。”站起身看著汪燕，“你一邊兒去，男人說事，女人搭嘴幹嗎呢？你過那邊去，過去……”
偏偏倒倒把汪燕又推了回去，再偏偏倒倒走過來，叫道：“喝酒喝酒。”
汪燕一言不發，林真不想氣氛這樣緊張，就找了個話題，汪燕禮節性地微笑著偶爾回一句話。
劉華拍著張國的肩，坐了下來，道：“今晚，一定要喝好，不管喝多少，一定要喝倒。你要是心疼錢，這個單我來買。現在我確實是時運不濟，危機重重，一不留神可能就栽了。不過，你們，你們放心，我這個單還是買得起的。所以……”
趙良看到張國的臉色有些難看，直接拿起酒瓶，道：“操，華哥，廢話就別老羅嗦了，咱兄弟仨，幹一瓶。來來來，一瓶，一人一瓶。”
劉華接過酒，道：“操，一瓶就一瓶，來。”
於是三個男人又喝了起來，可能趙良怕劉華一講話就嚷嚷個沒完，所以酒瓶沒放就說起話來：“華哥，你也別怨天怨地，誰也怨不得，隻怪自個生錯了時代。不該生在這個他媽的混蛋時代裏！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生在這個時代了就要適應這個時代，你要想英雄，就往亂世去啊，要想做風流才子，寫詩作詞，就往唐宋去啊，到清末抗擊八國聯軍，跟孫中山去反帝反封建，到五四去宣揚科先生賽先生，要不去抗日，打老蔣……可是，可是，你要知道，允許你有夢想，隨便做什麼夢都可以，但你必須清醒地認識到你的處境，你所處的生活背景，社會背景，時代背景，否則，你的夢做是再多，做得再好，也是白忙活。誰都想當皇帝，我也想當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大俠，我還想周遊列國……你必須得明白現實，尊重現實，適應現實啊。現實是他媽殘酷的，隻有低下頭的人，才能走得遠。所以啊，華哥，不要怨聲載道，憤世嫉俗那是小青年們幹的事兒，咱們都過了那個年齡了。不要一有些失意，就鬱悶了，難受了，生氣了，憤怒了，就要操生活的媽。大可不必嘛。淡然一點嘛，多好。看看國哥，這麼多年，都能處之泰然，還不是終於迎來了春天？國哥啊，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黴運了很多年了，也該轉運了，沒想到啊，來得這麼快這麼富有戲劇性。來，咱們再喝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