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懺悔者感到身體的活力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了,那右腳的酸痛感也因為特彼達得的逝去而漸漸消退。
他爬起身來,從黑漆漆的大洞走過去,巨大的洞穴像一隻山高猛獸張開血盆大口,把懺悔者徹底吞沒。
筆直的通道越來越窄,盡頭,一點火光透過小門照射出來,那是一扇普通的木門,幾乎已經快要朽爛。
懺悔者輕輕一推,木門就碎裂了幾塊,整體向後滑去,火光就是從這門內散發出來的。
與火光相映襯的,還有食物的黴臭味,懺悔者看到一小堆已經燒盡的柴灰旁邊,一根綠色蠟燭還在飄蕩著微弱的火光,而綠色蠟燭的旁邊,幾張還沒來得及吃的圓餅、一個啃了小半邊的饅頭都已發黴。
在那頭,銀色魂光映襯下,一個瘦弱佝僂的骨架正仰躺在石板上,光禿禿的石板冰涼,寒氣已經撲到了懺悔者的臉上。
在石床的兩側,各立著一個女子雕塑,就和奧莉婭的小床兩側雕塑幾乎一樣,隻是她們抱著的是骷髏頭,這兩個女子卻各抱著一個長頸瓶子。
懺悔者走過去,與上次不同,直到他走到特彼達得的麵前,他身上覆裹的魂光才奔湧出來,將懺悔者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直到外麵完全化為了銀白色的光,外界再沒有任何人能夠透過魂光看到懺悔者的身影。
他被拽入了特彼達得的夢境。
「特彼達得從小就是天才,他能讀一遍就記住所有的書籍,甚至能記住書籍之外的知識,這令他成為遠近聞名的神童。
七歲時,他在課堂上公然打斷老師的授課,將老師所講駁斥得一無是處。
十二歲,他因熟背那厚重如磚頭的禱文被教會看中,破例將他收為教徒。
十四歲,他的父母在前往特洛城的路上被人殺害,有傳聞是因為他小時候得罪了不少聲名顯赫的貴人。
這一年,他星夜兼程,趕往父母死去的那條路上,他看到車輪的印痕在筆直路麵碾過兩道長長的痕跡,而他父母的血就順著這痕跡一路往前,一直到道路的盡頭,他看到一座斷橋,橋麵上有清晰的血跡,橋下,格羅桑大河奔湧翻騰。
他跳下橋,在水裏泡了三天三夜,最後被教會人員打撈上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比泡爛的死魚肚還要白,身上已經腫成了海綿一樣。據教會人員說,當時抓著他的身子,他的皮肉像麵粉一樣往下掉,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特彼達得從來沒有學過遊泳,但從那以後,他可以在水裏自由呼吸,不管是清澈的湖水,還是腥臭的下水道。
他變得沉默寡言,也不再與人爭論,一大半的時間都泡在他自己的小屋裏,不知在倒騰什麼。
剛開始沒人管他,後來有人經過他的房間,發現飄過濃烈的屍臭味,但因為他是執事看重的弟子,所以倒也沒人舉報他,隻是路過他的房間,多少會避開一些。
後來,從他的房間裏長出了一團細小的火紅蘑菇,這些蘑菇頭上有一圈鋸齒狀的花紋,有不少教徒就是因為被這蘑菇吸引,想要伸出手指觸碰時,那花紋陡然張開,變成鋒利的“牙齒”,咬在人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