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懺悔者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埃達斯的影子,佩佩塔也不知去了哪裏,但空氣之中還有佩佩塔的氣息,懺悔者隨手一探,就能感到來自靈魂深處的那種冰涼。
那是死亡的冰冷。
天空依舊高掛著血紅的太陽,但地麵的火堆已經全部熄滅,僅剩下一具具骷髏掛在木樁上,灼熱的地麵完全失去了溫度。
盡管沒有真正看到那場雨,但荒蕪而冰涼的這天地景象,讓人沒法懷疑。
懺悔者的腿傷已經完全康複,身上就好像從未受過傷一樣,那激烈的戰鬥,就好像一場夢。
他有預感,當他再度經過無盡黃昏山脈時,再沒有這樣一個叫佩佩塔的少女在等待他了。
經曆了如此漫長的休息,懺悔者感到渾身精力充沛,更重要的是,他無法習慣沉浸在休息中的自己。
繼續往前走去,走到無盡黃昏山脈的盡頭。
山也不見,火也不見。
一個廣闊到根本看不到邊的無比巨大的天坑出現在腳下,它就像這個星球被捅穿的洞,黑漆漆、冷冰冰的,沒有一點雜音。
懺悔者將孽刃斜插在巨坑的邊沿,朝著這深邃的黑暗底部前行。
當曆經的黑暗次數越多,眼睛裏對光的渴望就會越少,它會變得灰白,並適應黑暗裏的一切。
懺悔者雖然還沒到這個地步,卻也已經習慣了黑暗,他向往光明,但不得不進入黑暗時,他也不會畏縮。
這是一段很長的路,沿著天坑的邊沿,一直下降到抬頭也望不到天的位置,真正完全進入到了黑暗之中,懺悔者便摸到了一截凸起的石塊。他順著這石塊探出右腳,就觸碰到了地麵,隻是這地麵“哢哢”一陣清脆的響聲,懺悔者聞到了一股鐵鏽的味道。
踩在這搖搖晃晃的路麵上,聽聞金屬的哢嚓顫動,懺悔者知道腳麵是一塊鐵板。
他閉上眼睛,就能清晰地捕捉到周圍的景象,無數塊鐵板層層疊疊,在這個巨大的空間裏形成詭異的迷宮,如果你從不同的角度看去,會發現它們都通往天坑的中心,同時也通往天坑的邊沿。
當天坑足夠大,道路的方向就會失去意義。
比這密密麻麻的道路更滲人的是,識海中那細微的、密密麻麻的輕響,好似如海水般的蟲子在沙地爬來爬去。若非這裏太過安靜,沒有人能聽到這些聲響,它們是安靜的遺產。
鐵板的兩邊是沒有護欄的,也就是說,若非懺悔者能以心視物,他走錯一步,就會跌落無盡深淵。
懺悔者沿著鐵板遠離天坑的邊緣,他走得很慢,在這陌生的黑暗中,一直留意著周圍的情景,也不知走了多久,在某個節點上,他忽然碰到了一塊堅硬的物體。
往後退了兩步,他才發現這物體並非刻意擺在路上,而是屬於前方的一位老者,他躬著腰、垂著白花花的長發,也不知多久沒有梳理過了。
他的精神和意誌已經完全融入到黑暗中,如果不是刻意去窺探他的存在,懺悔者就會把他當成這黑暗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