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斑雜的燈火光芒前,懺悔者往前走了幾步,他看見這些行屍們眼中閃爍著凶惡的光芒,殺意彌漫在這偌大的空間裏,但奇妙的是,它們沒有任何行動,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定在了原地一樣。
忽然間,半空中燈火輕晃,一團團透明的魂體隱現,它們將懺悔者團團圍住,緩緩跟隨他的挪步而飄動。
懺悔者望到頂上“嗦嗦”地垂下十幾根鐵鏈,每根鐵鏈上都綁縛著七八隻金鍾,在最頂處傳來機括的“哢哢”聲。
驚愕的眼睛瞪大,隻見一個身穿紅袍的白發老人緩緩踏步而出,正站在頂處俯視著自己。
正是之前在石屋中為自己療傷的那個老人。
隻是他的笑容不再,眼神中透露的冰冷殺氣讓懺悔者覺得陌生,但似乎又印合了他本來的凶惡麵目。
隻見老人抓住鐵鏈的一端,在他的用力拉動之下,十多根鐵鏈同時扯動,飄蕩的金鍾發出低沉的鳴聲。
四周的怪物們齊聲低吼,也跟隨著鍾聲擺動著自己的軀體。
在金鍾鳴響之時,一根細繩牽著一個生鏽的鐵籠緩緩墜下,一直落到地麵。
鐵籠裏赫然躺著一具纖弱的骨架,具有穿透力的魂光將整個地下空間映照成淡淡的銀色。
老人冷冷說道:“奇跡的意誌降跡大陸,就像奔騰的河流襲過山穀。”
“當混沌的大陸鍾聲沉默,神靈亦會猶疑駐留。”
“至此,尖銳的反叛之音一直未絕。”
說完這段,老人拉動手中鐵鏈,上百隻金鍾同時響起,行屍們、幽靈們一同震顫,它們憤怒,它們壓抑,它們在鍾聲中回憶起過往的自己。
隻有懺悔者心中平靜,他穩穩地踱步向前,來到囚籠中遺骨的麵前。
「我是虔誠的信徒,也是堅定的反叛者!」
遺骨中傳來的魂音柔弱卻響亮,她的骨架是從肉身中生生剝離出來的,她的意誌卻從未消散。
如果不是懺悔者和真理神龕修會,特圖狄拉的棘發也許永遠無法安葬,她的反叛意誌會永遠沉蕩在古斯托迪亞大陸的角落,在焦容聖母修道院的深處無助哀鳴。
懺悔者拔出孽刃,一劍削斷眼前的囚籠。
四周怪物們驚懼的吼聲震動了地下空間,要不是老人的製止,它們就要一哄而上,將這無禮的來者碎屍萬段。
他背起特圖狄拉的遺骨,就好像背著自己一樣。
特圖狄拉的指骨垂下,緊抓著懺悔者的身前,他能感覺到她那不屈的低語在耳邊鳴響,她渴望的,正是自己一直追尋的。
從這一點來說,沒有人可以替代她。
懺悔者感覺到胸腹中一股強烈的力量升起。
待到鍾聲平靜,老人垂頭拉下紅衣。
虯結緊實的肌肉在火光中輝映著古銅色的光芒,他的胸口處觸目驚心地被剜了一大截血肉。
心髒,被凝固的屍油包裹住,赫然看到的竟是一口鍾的模樣!
沉吟的鍾聲就是他的心跳。
“我一直守候著這裏,有時會忘了自己的存在。我是永生永世的拉鍾人,這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