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在地下一層最深處。橘紅的水晶壁燈,手工織品的布藝沙發,地上鋪的是柔軟的絨毯,沙發旁陳列著一個半身高的木櫃,櫃中斜斜地放置著三四支紅酒,每一支都已經開了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沁甜的果酒香。
Joe熟門熟路地替薑子燃斟了一杯酒。而薑子燃從坐定就已經歪斜著身體靠在沙發上了,他自然而然接過酒杯,卻不喝,細長的指尖推動著高腳杯,一直移動到了夏禾的對麵。
他笑:“初次見麵,幹一杯啊,小朋友。”
夏禾終於知道小雅的那句“你會不會喝酒”是什麼意思了,她愣愣看著酒杯,最終搖頭:“我不喜歡喝酒。”這是實話,她從來不明白,酒這東西為什麼不論東方還是西方,有那麼多人喜歡,餐前餐後,茶餘飯後,甚至還有專門喝酒的地方……又苦又辛辣,哪裏好喝了?
薑子燃眼睫彎彎:“可是我也不喜歡訪談啊,我媽安排的。你看,大家都不喜歡,要不各退一步?”
“我喝酒……”夏禾斟酌用詞,“會不舒服,頭痛。”
薑子燃捂胸口:“我接受訪談,心會堵,梗塞。”
夏禾:……
簡直是無恥。
薑子燃自斟一杯,輕輕碰了碰夏禾麵前的那一杯酒:“小朋友,這圈子什麼事都講究情麵,你給我情麵,我回贈你情麵,這樣才會合作愉快,你如果‘交流感情’的酒都不肯賞光,你真當自己是來參加夏令營麼,渴了喝果汁?”
薑子燃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痞氣,盯著夏禾的眼神玩世不恭,十成十的挑釁。
夏禾盯著那一杯酒,又看了看身邊那一疊厚厚的資料,猶豫了片刻,終於狠狠心拿起了酒杯,小心地抿了一口,又抿二口,最後把一杯都喝了下去。倏地,濃鬱的酒味在喉嚨底蔓延,她在原地幹咳了幾聲,眼淚差點被嗆出來。
薑子燃眼睛一亮,把自己的酒杯裏的酒也一飲而盡:“挺爽快啊小朋友,我簡直有點欣賞你,來,讓我的有點欣賞升級到一般欣賞吧!”
他又替彼此斟了滿滿一杯。
夏禾遲疑看著酒杯裏的酒:“采訪……”
薑子燃說:“我一般在情緒到達一定的欣賞的時候,能與記者進行愉快友好親密無間的訪談。”
夏禾:……
夏禾又默默端起了酒杯,閉著眼睛灌下一杯。
薑子燃笑嘻嘻:“哇,現在是很欣賞!”
夏禾:……
酒桌上,總是有許多花樣的。夏禾還記得當年在學校的時候,曾有一位大啤酒肚的中國老師說過,女性在酒桌上不論喝與不喝都是吃虧,在遇到勸酒的情況,最好的方法是四兩撥千斤,嬌嗔幾句,誇一誇勸酒的人,露一露無助的小眼神,嘻嘻哈哈地也就過去了。可是她似乎怎麼都不得要領,學不會那種“順理成章”。特別是,她還有求於這個薑子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抱緊了相機問:“多少杯,才能到你的‘一定的欣賞’?”
薑子燃一愣,幹笑起來:“不多不多,還有相當欣賞、十分欣賞、特別欣賞,以及無敵欣賞。”
他這擺明著是為難了。
夏禾低著頭看著相機,又看看滿眼惡趣味的薑子燃,然後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拿過了酒瓶,為自己斟了一杯,一口,一口,慢慢抿著喝。
“幹杯。”夏禾說。
薑子燃瞪大了眼睛,啞然失笑,給自己斟了一杯與她碰杯。
一杯喝完,再斟一杯。
其實從第一杯下肚開始,她的頭已經隱隱作痛了。不過,她知道自己還可以支撐。早年在洋鬼子手上的時候,她也喝過不少的酒,洋鬼子們對紅酒的鍾愛已經到了無可比擬的地步,她在導師的熏陶下也上過一學期品酒課,各種酒混著喝,一小杯就會頭痛,但……似乎也沒醉過。
“我靠?”
到第三杯的時候,薑子燃脫口而出。
夏禾低頭沉默片刻,說:“現在是相當欣賞。”
Joe瞠目結舌,想要攔下夏禾倒酒的動作,卻被她一記迷茫的眼神弄糊塗了:她到底是醉了沒醉?她要是不醉,薑子燃都恐怕會……撐不住了……
薑家二少斟酒的手已經有些僵硬。
“十分欣賞。”夏禾喝完一杯,看了看空蕩蕩的酒品,從酒架又取了一瓶,替對麵的薑子燃斟上,“幹杯。”
“薑少……”Joe按下了薑子燃要舉杯的手。五杯了,就算是酒量不錯的男人比如薑子燃,恐怕也已經到了極限了,再喝下去恐怕要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