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三英雄暢飲迎春亭 沈廷芳看中祁巧(1 / 2)

羅燦,羅昆,胡奎三人正欲舉杯,忽見對過亭子上來了一幫人!足有十於個:前頭那一個頭戴片王方中,身穿人紅繡花直掇,足登朱履,腰係絲絛,再看臉色,灰白灰白沒有血色,說明他貪色過度!生就一雙三角眼,短眉毛,趴鼻子,咧嘴腮,一口黃牙。邁著四方步,還一搖三晃的走來,後麵緊跟著一個頭戴元色方中巾,身穿天藍直掇,細眼高挑大個,活像條細黃瓜,長方臉八字眉,綠豆眼,薄片子嘴,一口小芝麻粒牙。一雙綠豆眼,滴溜溜的亂轉,看就不是好人!二位公子知道這前麵穿大紅的,就是沈太師的公子沈廷芳;仗著父親的權勢,在京城裏無惡不做,搶男霸女,橫行八霸道!後麵穿天藍的,是沈府中第一個清客,叫做錦上天。此人好主意沒有,壞水滿肚,真是七十二個心眼,八十二個轉軸,人送外號,胎裏壞。還有沈廷芳的四個惡奴,一個叫打不改,一個叫罵不應,一個叫唐雞屎,一個叫破雞籠,你就聽聽這些外號吧!都是些什麼人!最後是五,六個家人!緊跟著主子沈廷芳,一派狐假虎威之相!隻見那亭中,約有七八桌人,見他們人來,一齊站起,躬身叫道:“少爺,請坐!”他二人略一一拱手,便在亭子裏頭一張大桌子,上前坐下!一幫人每日下午無事,便到園中散悶,他又是房東,店家又仗他的威風。沈大爺每日來熟了的,這些認得他的人,誰敢得罪他,故此遠遠的就起身了。當下羅公子認得是沈廷芳,心中罵道:“好大模大樣的公子!”正在心裏下悅,不想沈廷芳眼快,看見了他三人,認得是羅府中的,不是好惹的,慌忙立起身來,向對過亭子上拱手道:“羅世兄。”羅燦等頂麵卻不過情,也隻得將手拱道:“沈世兄請了,有禮了。”說罷,坐下來飲酒,並不同他交談。正是:自古薰蕕原異器,從來冰炭不同爐。兩家公子都是在滿春園飲酒,也是該應有禍,冤家會在一處。沈延芳那邊,並沒有察覺,他們自顧飲酒!就見錦上天跟沈廷芳耳邊嘀咕,嘀咕!不知說什麼!旁邊的四個惡奴,一會進來,一會兒出去!一會帖在沈廷芳的耳朵邊,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沈廷芳聽完,又看了看錦上天,他倆又咬了陣耳朵!他們這些舉動早背羅燦看得非常清楚!而羅燦有意避開沈廷芳,不願看他們!和胡奎閑聊!羅燦是個精細之人,想他們搞什麼鬼呢,出出進進的!又過了一會,就見幾個小子一下子全戰起來了!都走到窗戶前,把上半身都深出去了!往外邊看!外邊來往遊客特別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絡繹不絕,從對麵走來男女老少三個人,前麵一位年輕美貌的姑娘,頭上青絲如墨染,八寶銀環墜耳根,巧挽烏雲盤龍髻,末根紮條紅絨繩。水靈靈的杏核眼,柳葉彎眉似彎弓。懸丹鼻子櫻桃口,碎米銀牙口中含。上寬下窄瓜子臉,白中透粉粉中紅。上穿一身翠綠襖,狗牙絛子大襟繃。下穿中衣粉紅色,紅緞繡鞋足下登。溫柔典雅多莊重,十五六歲正年輕。身後一位老媽媽,年約五旬左右,身穿一套藍色粗布衣!也是幹淨俐索,老人家慈眉善目,顯得十分慈善!走在最後的是一位年邁的老翁,年齡在五旬開外,頭上一頂鴨尾巾,身穿一件紫色袍子,腰中一條黃色絲絛,青色中衣,青鞋白襪,樸素大方。這老少三人,隨著人流,奔這邊走來!老太太邊走邊給小姑娘指點花草名子,三人有說有笑!他們哪裏知道,此時,沈延芳看得眼睛都直了,那沈廷芳是好色之徒,色中惡棍,見了人家小姑娘,美婦女,就如蒼蠅見血的一般,但是他有些姿色,必定要弄他到手方罷。望道:“不知是那家的,真正可愛!”稱讚不己。正是:身歸楚岫三千丈,夢繞巫山十二峰“哎,公子,看這個妞怎麼樣!““哎呀!太美了!怎麼把她弄到手!“這三位男女老少是誰呢?原來這三口人並不是一家人!且說長安城北門外有一個飯店,是個寡婦開的,叫做張二娘飯店,店中住了一個客人,姓祁名子富。平日卻不相認。隻因他父親祁鳳山做廣東知府,虧空了三千兩庫銀,不曾謀補,被奸相沈謙上了一本,拿在刑部監中受罪,這祁子富無奈,隻得將家產田地賣了三千多金,進京來代父親贖罪。帶了家眷,到了長安,就住在張二娘飯店。正欲往刑部衙中來尋門路,不想祁子富才到長安,可憐他父親受不注沈謙的刑法,頭一天就死在刑部牢裏了。這祁子富見父親已死,痛哭一場,那裏還肯把銀子入官,隻得領死屍埋葬。就在張二娘店中,過了一年,其妻又死了,隻得也在長安埋了。並無兒子,隻有一個女兒,名喚巧雲,十五六歲,生得十分美貌,終日在家,幫張二娘做些針指。這祁子富也幫張二娘照應店內的帳目。張二娘也無兒女,把祁巧雲認做個女兒,這三口人雖下是一家,倒像一家,也過得十分和睦。隻因祁子富為人古執,不肯輕易與人結親,因此祁巧雲年已長成,尚未聯姻,連張二娘也未敢多事。一日,祁子富偶得風寒,抱病在床,祁巧雲望空許願,說道:“若得爹爹病好,情願備廟燒香還願。”過了幾日,病已好了,卻是清明時節,柳綠桃紅,家家拜掃。這日巧雲思想要代父親備廟燒香了願,在母親墳上走走,遂同張二娘商議,備了些香燭、紙馬,到備廟去還願,上墳。那祁子富從不許女兒出門,無奈一來為自己病好,二來又卻不過張二娘的情麵,隻得備了東西,叫了一隻小船,扶了張二娘,同女兒出了北門去了。且言張二娘同祁子富帶領了祁巧雲,備了些香紙,叫了隻小小的遊船,到庵觀寺院燒過了香,上過墳回來還早,從滿春園過,一路上遊船濟濟的,倒有一半是往園中看花去的。聽得人說,滿春園十分景致,不可不去玩耍,那張二娘動了興,要到滿春園看花,便向祁子富說道:“前麵就是滿春園,我們帶女兒進去看看花,也不枉出來一場!”祁子富道:“園內人多,女孩兒又大了,進去不便。”張二娘道:“你老人家大古執了。自從你祁奶奶去了,女兒長成一十六歲,也沒有出過大門,今日是燒香路過,就帶他進去玩耍,也是好的。就是園內人多,有老身跟著,還怕什麼?”祁子富無言回答,也是合當有事,說道:“既是二娘這樣說,我們進去走走。”就叫船家把船靠岸:“我們上去看花呢!船上東西看好了,我們就來。”當下三人上了岸,走進園門,果然是桃紅柳綠,春色可觀。三個人轉彎抹角,尋花問柳。祁巧雲先走,就從沈廷芳亭子麵前走過來。話說沈公子在那裏觀看,這祁巧雲同張二娘不介意,也就過去了!不防沈公子一個勁兒的看!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長得如此美貌!實在讓人動心!“那錦上天是個撮弄鬼,見沈廷芳這個樣子,早已解意,問道:“大爺莫非有愛花之意麼?”沈廷芳笑道:“愛也沒有辦法。”錦上天道:“這有何難!那婦人乃是北門外開飯店的張二娘,後麵那人想必是他的親眷,不過是個貧家之女。大爺乃相府公子,威名甚大,公子若是愛他,待我錦上天為媒,包管公子爺一箭就中。”沈廷芳大喜道:“老錦,你若是代我做妥了這個媒,我同爺爺說,一定放個官兒你做。”那錦上天好不歡喜,慌忙走下亭子來,將祁子富肩頭一抬道:“老丈請了。”那祁子富回頭見一個書生模樣,回道:“相公請了。”當下二人通了名姓。那錦上天帶笑問道:“前麵同張二娘走的那位姑娘是老丈的甚麼人?”祁子富道:“不敢,就是小女。”錦上天道:“原來是令愛,小生倒有一頭好媒來與姑娘作伐。”祁子富見他出言冒失,心中就有些不悅,回頭便說道:“既蒙見愛,不知是甚麼人家?”這錦上天說出這個人來,祁子富不覺大怒,正是:滿麵頓生新怒氣,一心提起舊冤仇。要知後麵如何?請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