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采薇本是去不周山采梅花，可是卻撞見了式微和天樞有說有笑的在梅樹下對酌。 采薇頓時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個大步上前，拉了天樞就要走，天樞自然是極力反抗，“你放手！” “我不放！”采薇固執的看著她，“跟我走，是我錯了，天樞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說你的。你不喜歡式微對不對，你喜歡我好不好，天樞，我那樣喜歡你，你喜歡我好不好？” 天樞心中閃過一絲酸澀，卻道，“不，不是這樣，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了。” 采薇眼中閃過一絲傷色，“為什麼呢，明明我遇見你比他早，憑什麼呢，明明我比他更愛你。” 他忽然看向式微，“我要和你決鬥！式微，我要和你決鬥，若是你輸了，你就退出！” 天樞呆了呆，她不想鬧出這些無謂的事情來，她覺得采薇這樣太過輕率，他分明還是沒有變，還是個孩子心性。天樞一咬牙，狠狠的摔了一個巴掌過去，“夠了！” “你走！”她橫指遠處，“你走啊！” “我才不要走，要走也是式微走！”他憤憤然看向式微，“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天樞的，你為什麼還要和她攪在一起？” 式微微微笑，“沒有的，采薇，我和天樞之間什麼都沒有。” “如果沒有，那麼就證明給我看，三天之後華山之巔，我若是等不到你，那麼你就是奪人之愛！”冷冷丟下這句話，采薇拂袖離開。 “怎麼辦？”天樞忽然有些慌，她與式微確實自一開始就沒有什麼。 式微還是淡淡的笑意掛在臉上，過了一陣，他緩緩道，“我便去迎戰吧，這樣能夠洗脫我與之間的流言蜚語。” 天樞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卻有些不安，“可是……” “沒關係的。”他安慰她，“采薇就是這個脾氣，可是也有他的可愛之處的。” 天樞低下頭抿唇一笑。 君歡錯愕的發現，天樞……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采薇啊…… 可是為什麼采薇會那樣誤會，明明互相喜歡的兩個人，會沒有一個美好的結局，會……蹉跎了千年？ 君歡不明白，神所謂的驕傲就那樣重要麼？不惜以傷害對方來成就這份自傲和倔強。 天樞似乎與冥藍的感情真的很好，她去找冥藍，然後告訴她這件事情，冥藍自然是很氣惱的，偏僻這個時候采薇竟然聽說天樞在這裏，追來這裏了。 冥藍很不喜歡采薇，於是與他賭棋，若是采薇輸了，將來不可以再踏入地府半步，過弱水而腐，冥藍是知道采薇的性子的，她利用那一眼，最後采薇慘敗。驕傲之人自有自然有他的驕傲，當下發誓不再踏入地府半步。 君歡恍然，原來是這樣一回事情。 她繼續看下去，三天之約很快到了。 采薇一早就等在那裏，那一日他特地穿了一身漂亮的袍子，頭發也打理過，眼神一直很期待天樞的出現。可是當天樞和采薇一起出現的時候，采薇心中又浮上那股無名之火來。 他眼神黯然了一瞬，很快的又亮起來，揮了揮袖，“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呢。” 式微笑了笑，“清者自清，我與天樞沒有什麼，你為何總是不信？” “信與不信打了再說！”音落，采薇已經整個人朝式微撲過去。 君歡在一邊看得驚心動魄，卻這是一身淺笑傳入她耳中，“看見了麼？這就是采薇。” 君歡渾身一顫，卻看到天樞就站在她身邊，“我鬥轉了時空就是為了讓你看見這個。” “為什麼？”君歡不明白，“你分明是喜歡采薇的，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當局者迷。”天樞無奈的搖了搖頭，“因為無意間的一句話，也或許，因為我們都太過於驕傲。那時候太年少，輕狂太多，沉穩太少。我和采薇發瘋，還要拉著式微一起發瘋……其實自一開始，式微就是無辜的。” 君歡不明白，“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啊。”天樞緩緩道，身後還有轟然巨響，那是采薇和式微在鬥法，漫天飛沙走石，草木蟲鳥紛紛受到波折，“後來，這場決鬥進行了三天三夜。整個華山幾乎被夷為平地，因為損傷太過嚴重慘烈，天帝親自帶著十萬天兵天將。隻可惜，采薇的暴戾是出了名的，一時之間死傷無數。” 剛說到此處，君歡眼前景致陡然一變，卻見天樞被天帝挾持在側，“快給我停手！不然，我直接將天樞神女散去神格！” 采薇的手頓時停了下來，式微本就無心與他顫抖，此刻采薇停下手來，式微自然是罷手了。 “胡鬧！身為上神竟然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天帝震怒，“你們可之罪？” “我沒有錯！”卻是采薇搶先道，“憑什麼神仙就不能比武，又沒有誰規定這個。” “放肆！”天帝被他氣的半死，伸手指著他，“采薇！平日就屬你最荒唐！本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這次還惹出這樣大的禍事！” “哼。”采薇別過臉去不要聽他說話。 天帝氣的直瞪眼，他複又看向一邊的式微，“式微，你明明是北方三帝之中最為沉穩的一個，為什麼也要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 天帝捶胸頓足，很是惋惜，“你們自己看看，整個華山生靈塗炭，這要我怎麼對天下人交代？” 式微上前一步，“臣領罪。願受一切懲罰。” 天帝似乎早就料到式微會甘心領罪，微微歎了一口氣，“這次後果太過慘重，華山是仙山，若是不懲戒，如何讓三界眾生信服？” 采薇依舊很不屑，天帝接下去道，“自今日起，式微采薇北方二帝將被奪去神格，因此事是由天樞神女引起，所以天樞神女將永遠被剝去神格，壓入喪神山下，不得逃脫！” “為什麼？”采薇聽到要將天樞直治罪，當下慌了神，“為什麼要治天樞的罪？” “哼。”天帝冷哼一聲，“身為天界七星之首，竟然動兒女私情，若不嚴懲，將來後果不堪設想！” 天樞轉過頭來看君歡，“你知道了麼？其實這才是開始，一切悲劇的開始。” 君歡誒了一聲，正要追問，天樞卻已經被押走了，采薇憤然逃逸，式微沒有動，任由眾天兵將他捉拿。 式微被奪去神格，永遠放逐不周山。 可是後來，采薇違抗天命去救天樞，被天帝知曉，天帝抹去天樞靈識，打入下界，永世不人不妖不仙不神，排斥六道之外，並許天機，天樞神女永生不會對采薇動情，采薇不屑天命，逍遙塵世遂為邪神，墮落浮屠之境。隻可惜那時候式微並沒有想過，若非已經動情，又怎了不會再動情之說呢？ 采薇耿耿於懷的這些，都印刻在他的生命之中。所以後來他誰都恨，很式微很冥藍很天帝甚至恨天樞。他是個偏激的人，若是認定了是誰的錯，便會一條路走到黑的。 式微被關在不周山，神格破滅，從鹿台仙子那裏得到這樣的消息，喟歎良久，孤世寂寥，取不歸山花神本源的梅花枝，雪為肌，以不周山萬年雪魄為靈，照著自己的樣子畫出一笑的模樣，以天地禁術將造出來的人偶就是一笑。 “可是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君歡呆呆的看著身側的少女，“為什麼要將這些告訴我呢？” “因為，我想讓你救救他。”天樞抿唇一笑，“采薇啊……他很苦很苦……我愛過他，我甚至到現在都在努力的想愛他，可是我無能為力，天帝的命令不是擺設，我對采薇，當真是一丁點情都沒有，而他隻剩下了恨，這個恨早晚有一天會將他逼瘋的。” 君歡愣了愣，“你將我從千年後的現世拉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讓我救救采薇？” 天樞點點頭，君歡不解，“可是為什麼是我？” 天樞沉默一瞬，“你忘記了麼，那壇酒，是你打破的。” “誒？”君歡錯愕，猛然想起那壇被她踢翻了的酒，似乎後來一切事情的緣由都是因此而起，“可是這個是你帶我來看這些，我才會踢壞的啊。” 天樞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天道輪回，因果相續，因為你踢翻了酒壇子，所以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因為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所以我才將罪魁禍首的你拉進來，然後再次輪回不息。” 君歡沒有辦法理解，“可是我能做什麼？采薇那樣的人你這樣了解，我一個凡人能做什麼？而且我根本不想救他！” “不不不。”天樞仍舊在笑，“你會想救的。因為，一笑的命是我救的，你大概還記得那千年雪魄吧，雪魄本是我的，後來我將一顆給了式微，式微用來造就了一笑。剩下的一顆，我放在地府，等著你去取。我救活了你最重要的人，你為什麼不幫我呢？” 君歡頓時啞口無言，她想起那時候冥藍和采薇的對話，很多東西瞬間明朗。天樞沒有說謊，她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那麼你呢？你要去哪裏？”混換喃喃問她。 “我啊，灰飛煙滅了啊。”天樞笑了笑，“你現在看到的，不過是我留在花鏡之中的一點神智罷了，當年我自封蜀山，醒來之後布置好了這一切，我是……一早就該灰飛煙滅了的。” “為什麼？”君歡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定要灰飛煙滅？” “因為我逆天而行。”天樞笑著搖搖頭，“我占卜出未來，然後找到你，布置好這一切已經耗盡所有神力，我灰飛煙滅之時，就是這幻境消失之時。” 君歡心中忽然很難受，她從沒有見過誰，會這樣安排好一切，留著最後一口氣，是為了見證自己的死亡。 太……悲傷了…… 忽然君歡腳下一陣踉蹌，她眼前閃過一道炙熱刺眼的光，整個人被一陣外力拉扯，然後猛烈的暈眩之後，君歡手臂一緊，騰空著，像是被誰抱著的感覺。 君歡抬起頭來，撞上采薇的臉，她恍然想起來，是了。 是采薇將她從不歸山擄來，然後抱著她踏入大殿的瞬間墜落到那個天樞幻化出來的環境之中的。 采薇卻低著頭，怔怔的看著被他踩在腳下的東西。 哢哢—— 什麼東西碎裂了。
第37話 浮屠之境（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