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內殿裏,太皇太後與皇太後隨意地歪在軟榻上,手肘搭在炕幾上。
太皇太後輕翻著茶蓋,“聽說,昭妃這個月的血燕,是自己掏的腰包?”
“好像是因為血燕都送去了坤寧宮?皇額娘,您這麼大張旗鼓地偏心皇後,就不擔心後宮不寧嗎?”
“六宮之中,有什麼動靜了?都在埋怨哀家?”
“她們哪兒敢啊,都衝著皇後去了。皇額娘,您不是最疼巽言了嗎,怎麼這次還給她招恨了呢?”
“她躺得太久了,是時候該站起來了。”
“皇額娘這是什麼意思?”
“在承祜出生以前,巽言小小年紀就能幫玄燁扛起後宮,應付宗室往來。後來有了承祜,為母則強,她更是展現了她母儀天下的風華。無論是宗室裏的吵鬧糾紛還是後宮裏的勾心鬥角,她都處理得公允完美。就連索額圖施予她的壓力,她都扛住了,沒有讓玄燁在外憂內患的境地中。可承祜一走……她就像被抽了脊梁骨,整個人都垮得不成樣子。她連玄燁越來越疲於應對她都沒有發現,還怎麼處理好後宮之事。”
“說起料理後宮,昭妃協理六宮已經有一年了,倒也是事事井井有條。”
“鈕祜祿家的這個女兒能力倒是不錯。這麼多年冷眼看下來,對玄燁也是真心,就是那股子勁……太像當年的鼇拜了!看見她,哀家就會想到和玄燁那些軟弱可欺的日子。”說著,太皇太後的聲音微微顫抖,“玄燁剛登基看見鼇拜就會哆嗦的那副樣子,哀家到死也不會忘!”
“皇額娘,別想了,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可昭妃雖然隻是鼇拜的幹女兒,性子卻像極了他。霸道、囂張卻做事周全,控製欲和占有欲都太強。血燕的事情,她讓內務府張揚的人盡皆知,不就是為了讓咱們知道她心裏不痛快嗎?”
“年輕人嘛,有點脾氣也正常。其實比起剛入宮的時候,她已經改了許多了。”
“再磨磨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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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太皇太後大壽。
玄燁親率諸王貝勒、內大臣、大學士、都統、精奇尼哈番、尚書等,恭賀太皇太後聖誕。
禮畢後,方回乾清門聽政。
慈寧宮茶房。
素蟾遞過一朵大紅的宮花給蘭溪,“呐,你的。”
蘭溪眼裏閃著喜愛的光芒,“好漂亮啊,你送我的?”
“想太多,我哪兒那麼大方啦,是太皇太後賞下的,今兒老祖宗過壽,想看見咱們喜氣漂亮些。”
“不是偷偷在房裏戴,可以戴著當差?”
“那是自然!可就這幾天,趕緊美著吧!”
蘭溪隨意地插在鬢間,“好看嗎?”
素蟾看著言笑晏晏的蘭溪有一瞬間地失神。
“蘭溪,你真好看。”
蘭溪噗嗤一聲樂了,“小妹妹,可是心儀奴家了?”
“什麼小妹妹,你才是小妹妹呢。”
素蟾為蘭溪擺弄著宮花,輕輕為她取下發間的素簪。蘭溪微微失神,並沒有注意到。
其實她已經十四歲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個子一直小小的,癸水也不來。
一眾新入宮的姐妹都是十三四歲,個個兒都是身子抽條兒長肉的時候。偏自己像顆豆芽菜一樣,不長個子不長身子,一張小臉兒滿是孩子氣。
大家都以為她年齡最小,其中,她虛著也十四了。
惆悵了小小片刻,素蟾已經去忙別的事了,蘭溪的心思又到了那鮮豔漂亮的宮花身上去。美滋滋地對著銅盆裏的水將花兒插穩了。
素手撫摸著自己的麵頰,想著素蟾的讚歎偷偷一笑。
真的好看嗎?
咦?簪子呢?
“素蟾,你瞧見我的簪子了嗎?”
素蟾停下手裏的活計,“那根灰灰褐褐的嗎?”
“就是那個。”
素蟾從茶盤底下摸出來,遞給蘭溪,“這簪子也忒難看了,我瞧著與那花兒不襯,就替你拿下來了。”
“謝謝了啊,我差點以為丟了呢,這可是我阿瑪親手為我做的,滿滿都是阿瑪的心意,於我而言十分貴重。”
素蟾微笑笑,“你阿瑪朕疼你。”
蘭溪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的簪子,將宮花纏在木簪上,對著水盆將簪子複又插回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