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與路徑:1911—2011百年文萃》後記
早在兩三年前,好幾位出版界的朋友未雨綢繆不約而同邀我寫一本書,作為辛亥革命和民國建立百年大慶的賀禮。我無此打算,毫不動心。一則以忙,二則從來不屑趕風頭湊熱鬧,三則感覺有料可用卻無話可說。魯迅說過,好詩都被唐人做完了。百年以來,什麼樣的夢想沒被憧憬描摹過?什麼樣的路徑沒被設計嚐試過?說什麼?怎麼說?
這一百年,中國經曆了“數千年來未有之變局”(李鴻章語),出現了各式各樣的人物,寫出了眼花繚亂的文章,提出了五花八門的主張,發生了形形色色的事件。最終,走出了一條異常曲折的路徑。中國的麵貌,今非昔比,天翻地覆。回顧百年間走過的道路,想起狄更斯名著《雙城記》開篇的一段話,五味雜陳,別有感焉。
新的問題,新的格局,麵臨新的方向性選擇。中國這樣一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曆史悠久國情複雜的東方大國,麵對波詭雲譎的國際局勢和地緣政治,要成功實現“大國崛起”,完成現代化轉型,肯定不可能有若何現成模式可資因襲一蹴而就。唯有“一方麵吸收輸入外來之學說,一方麵不忘本來民族之地位”(陳寅恪語),以獨立自強精神,走屬於自己的路,“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才不是癡人說夢,才可望亦可即。
別林斯基說:“當整個世界變成羅馬的時候,當一切民族都按照羅馬式思想並感覺的時候,人類智慧的過程就中斷了。隻有遵循不同的道路,人類才能達到共同的目標;隻有過各自獨特的生活,每一個民族才能夠對共同的寶庫提出自己的一份貢獻。”
那麼,對百年以來的“夢想與路徑”做一全景式鳥瞰、梳理和盤點,為將來的走向提供一份清晰切實的參照,是否可能及必要呢?
答案是肯定的。心動不如行動。於是明確細則,組織團隊,開始工作。經過一年多焚膏繼晷堅忍不拔的努力,終算修成正果——便是刻下呈現在讀者諸君麵前的這一套三卷本《夢想與路徑:1911—2011百年文萃》。
全書約120萬字,得作者100餘人,文章200餘篇。內容涉及政治、經濟、思想、文化、藝術、教育、科學、法律、軍事、外交、倫理、宗教、新聞、出版等諸多層麵,幾乎無遠弗屆,靡所不包。遴選時文質並重,注意展現時代特征與個人風格。務必言之有物,一摑一掌血,兼具文本意義。同時確保局部與整體的豐富、駁雜、飽滿和平衡。選文時間界限是1911—2011年間,次序按年份先後排列——如是又有了些許編年史的意味。作者身份千差萬別,百無禁忌。每位作者入選文章少則一篇,至多五篇,盡量在充分覆
蓋的同時,又凸出重點。因篇幅所限及其他原因,部分文章予以存目。
所收文章,有不少在當時及日後產生過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如梁啟超的《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張季鸞的《給西安軍界的公開信》,《光明日報》特約評論員文章《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李洪林的《讀書無禁區》等;也有的少為人知,值得推介流布,如沈玉成的《自稱“宋朝人”的王仲聞先生》,葉兆言的《紀念》等;有的桴鼓相應一脈相承,如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與陳獨秀的《文學革命論》,王雲五的《印行〈萬有文庫〉緣起》與俞曉群的《〈新世紀萬有文庫〉十年祭》等;有的則墨守輸攻針鋒相對,如康有為的《孔教會序》與章太炎的《駁建立孔教議》,陳序經的《全盤西化的理由》與王新命的《全盤西化的錯誤》,王蒙的《躲避崇高》與王彬彬的《過於聰明的中國作家》等;有的乃名家寫名家,各具手眼色彩繽紛,如胡適的《追悼誌摩》,丁玲的《風雨中憶蕭紅》,豐子愷的《懷李叔同先生》,郭沫若的《論鬱達夫》,柯靈的《遙寄張愛玲》,施蟄存的《滇雲浦雨話從文》,易中天的《盤點李澤厚》,崔衛平的《誰是亞當·米奇尼克》等;有的是同一話題不同視角,如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周作人的《甲申懷古》,聶紺弩
的《明末遺恨》等;有的宏大磅礴,如陳獨秀的《我的根本意見》,殷海光的《自由的倫理基礎》等;有的具體精微,如馮友蘭的《別共殊》,王春瑜的《“萬歲”考》等;有的感人至深必不可少,如林覺民的《與妻訣別書》,蔡鍔的《口授遺囑》,瞿秋白的《多餘的話》,趙一曼的《遺書》等;有的不妨聊備一格,如張春橋的《破除資產階級的法權思想》,姚文元的《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等;有的短小精悍字字珠璣,如黃侃的《大亂者救中國之妙藥也》,蔡元培的《洪水與猛獸》等;有的長篇大論美不勝收,如劉小楓的《牛虻和他的父親、情人和她的情人》,單世聯的《“盡在煙雲變幻奇”——讀曾誌〈一個革命的幸存者〉》等。……大抵一編入手,百年煙雲過眼,精粹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