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紛亂,避世不出也不失為一個選擇,可傅山依舊有些不甘。
“雨公兄,山西地形險峻,大同、宣府尚有駐軍可堪一戰,隻要籌劃得當,定讓那李闖舉步維艱!”
這話就有些自欺欺人了,大順軍自過河後一路勢如破竹,所過州縣望風而降,哪裏能看出一絲步履維艱的影子來?
韓霖也猶豫片刻,想到自己要回鄉,少不得從太原經過,正好可以順道看看太原官軍防務如何,能不能擋得住李闖兵鋒。
計議已定,兩人收拾好行囊,隻帶著幾名健仆離開真定府,騎馬經井陘往太原而去。
兩人都是知兵之人,曉得戰事瞬息萬變,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擱,沒幾日便到太原境內。
此時他們立馬高山之上,遙望太原城,看到城內炊煙嫋嫋,一片祥和,並無戰亂烽火的景象。
傅山長出口氣:“還好還好,來得不晚。”
山勢險峻,兩人牽馬下山,在山腰古寺前看到有一茶攤,便在此歇息片刻。
茶攤老板是個瘸了條腿的老漢,臉頰上有一道四五寸長的舊傷,幾乎將整個臉皮掀起,看著分外恐怖。
是刀傷!
傅山與韓霖對視一眼,心中都多了些許提防。
或許是發現兩人注意到自己傷口,老漢送上茶水後笑著指著自己臉上舊傷說:“客官莫慌,我不是歹人,這傷口是幾年前韃子砍得。”
幾年前,韃子?
韓霖問道:“莫非是五年前韃子入關那次?”
老漢道:“是啊,當初老漢我跟著盧總督在真定府與韃子拚命,臉上挨了這一刀,當時就昏死過去。也是我命不該絕,半夜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才一路熬著回到家鄉。”
兩人肅然起敬:“原來老丈是為國奮戰的老軍,失敬失敬。”
老漢自嘲一笑:“什麼為國奮戰,就是圖口飯吃。盧總督那才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隻可惜下場不好。”
想到盧象升,兩人也都是長籲短歎。當時韃子繞道殺入大明腹地,盧象升正值父喪期間,被朝廷奪情,盔甲下盡是麻布喪服。
就在盧象升率軍與滿清血戰之時,太監高起潛督關寧軍就在幾十裏外,直至盧象升壯烈戰死也未發一兵援救。甚至盧象升戰死後過了八十多天,屍身才得收殮,淒慘至極。
事隔經年,老漢想起此事,依舊雙眼泛紅,咬牙切齒道:“如此朝廷,活該被李闖奪了江山!”
傅山被老漢一番話氣得怒火中燒,想要駁斥,卻又想起老漢的遭遇,最後也隻能勸說一句:“老丈,這話可不興講,小心被官府聽了去。”
老漢輕蔑一笑:“哪還來的官府,太原城都已經被闖王占了。”
傅山與韓霖如遭雷擊,韓霖說話聲音都在顫抖:“怎麼會?我倆在山上看,並無戰火痕跡。”
“嘿,要什麼戰火痕跡,巡撫標營的兵打開城門投降了,就在三天前。”
傅山與韓霖無語對視,均是滿心苦澀。
如此堅城,竟被李自成兵不血刃的拿下,難道這大明,真的要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