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少時的疙瘩會伴隨一生(1 / 2)

萬籟在這狐狸洞裏都是寂靜,我能清晰看到他瞳仁裏的自己,他應該也能從我這裏看到他的。但,他好像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胸口的起伏無恙,眼睛的眨動正常。我話出口的時候心提到嗓子眼,現在正慢慢落回去:原來,我吃不吃醋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

眼簾垂下去的時候,腰上的力道忽地加了幾重,原本與他還有寸餘距離,可以看見彼此的臉,現在是整個兒貼著他的身體。他的嗓子忽然變得異常沙啞,道:“若若,我原以為,一輩子都不能見你為我吃醋一回。與貔貅戰鬥的時候,噓,別動,等我說完。我在想,若我死了,那個還沒有與我成親的姑娘怎麼辦?那個明明對我不理她的行為很傷心,卻沒有說出口的姑娘,她還沒有為我吃過醋,我就這樣死了是不是很虧?所以說,當時撐著一口氣從貔貅口下活下來是有後福的。”

“你被貔貅傷到了?傷到哪裏了,讓我看看!”他話音一落,我便急不可耐得問出來。

他頓了許久,似乎不大願意提起這件事,也不鬆開讓我瞧見他的傷口,慢慢道:“嗯,夏陽全部的力氣都用來支撐這霧霾了,抵擋不了我和樂宸的遞過去的刀。他跌下去的時候,貔貅便發了狂。貔貅認主,你知道的。”

“青珂死的時候也沒見那畜生發狂啊!它肯讓青珂騎著,怎麼不見它為主傷心?”我猶自氣憤。

“我的猜測是——夏陽才是他最原始的主人。青珂那半個魂魄注入夏陽體內的時候,它才對青珂有了熟悉的感覺,而夏陽的死對它的打擊才是最大的。”

我蹙眉:“夏陽何苦?他有功夫讓自己死後生成霧霾,卻不肯集起那半個魂魄。與青丘的仇恨比天高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況且他已死了,也尋不到他的想法了。”

“咳咳,”我忽地咳了一聲,“說起來,我還是想請問一下琅篁同門,夏陽死後這幾日,你除了向師父求助外,還去了什麼地方?”

他低眉看我一眼,表情嚴肅,我嚇了一跳。“我舉報司命了。”

我呆住。

“青珂將魂魄賣給夏陽,彼時她尚為人,司命管她的命簿,但卻對此事置之不理。我尋了這個借口舉報了他。”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嗬,若若,你是不是覺得這些年我變得世故了?”他笑得有些訕訕。

那時在司命府,我負傷,他撂下狠話說不會罷休。司命權大勢大,我們找不到空子去製他,我也就作罷了,想不到他還記著,關於我的事情他都記著。

我沿著他的鎖骨畫了幾個來回,道:“我娘應該知道我爹是個登徒子,可她任他在屋頂待了那些日子,最後與他在一起。所以愛情大概就是明知道你是個壞人還願意和你在一起吧。你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我是不是愛你才最重要。”

更何況,你全部是為了我。

“那你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沉默良久,我猛地掙脫他的雙臂,奈何沒有成功——原以為可以趁著話題的轉換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依舊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被他鉗住了手腕。

四目相對的時候,他臉上一絲表情都無,好像剛剛與我溫柔繾綣的人不是他。“若若,我要怎麼才能讓你明白?”

“明白什麼?”我不解。

“明白我的傷口不想讓你看到,明白我不需要你保護。”他眼裏的那點光在漸漸暗下去,“若若,我在你心裏是排第幾位的?淩空師兄是師父,師父之後是如歌,如歌之後呢?大約我還排不上位次吧?你知不知道,我這一生,除了害怕失去你,還害怕被你保護。當年,是你陪我去的不周山,你也看到了,奶娘就死在屋子裏,我都沒有勇氣踏進去看她一看。若你說奶娘沒什麼,那我就再說說我母親。我幾歲被種了巫蠱殘了腿我已經記不大清了,大概是三歲吧。那時候,終日被奶娘抱在懷裏,路也不大會走。我父親那時候已經不大清醒了,他所下的旨意都由巫者操控。在他極少清醒的時候,我母親求他單獨給我安排一處別院。我跟師父離開不周山的時候還想不通她為什麼不要我與她時時守在一起,後來我才想通她大約怕她被那些有靠山的嬪妃鬥得死去活來的模樣被我看到。我住在你看到那處清冷別院,我母親從來沒有來看過我,有什麼東西或是什麼話都是奶娘每天傳過來。直到有一天,奶娘不再來了,我隱約覺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唯一服侍我的丫鬟幫我出去打聽之後我才知道我母親死了,死在嬪妃手裏。我……我跛著腳跑了好久,還是到不了她的院子,半路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就趴在那裏嚎啕大哭,哭到天黑又慢慢跛著腳回了自己的別院。我怕,怕見她最後一麵。那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多膽小,膽小到不敢保護需要自己保護的人。小錦罵得對,我最沒用,什麼都保護不了。我母親、奶娘,還有你,若若,我不想還像年少時一樣無能,活得像個行屍走肉。你懂我的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