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橘色的燈光自上而下澆灌在陸遷微闔的眼皮上,在他的眼窩下麵帶出一小片毛茸茸的陰影。
他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緩慢地睜開眼,視線裏充斥著大片大片的七彩光斑。
他仰著頭,大睜著眼珠瞪著米白色的天花板,淺色的瞳仁充斥著化不開的迷茫與懵懂。
維持著這個姿勢十幾秒後,陸遷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機械地轉動著脖子與腦顱。
目光從天花板轉到了桌子上放置的胸針上,瞧著那詭異繁複的花紋,陸遷的腦子裏突然蹦出被綁到實驗台上時,白大褂望著他的那雙上挑的藍眼睛。
明明是笑著的,卻像是無風無浪下靜得透寒的海麵。
陸遷打了個哆嗦,一時竟不知自己現在究竟是身處悲慘的現實,還是陷在同樣絕望的他人記憶當中。
係統,實驗體,精神病院,研究,人類,怪物。
他好像被人踹進一個巨大的泥潭,岸邊圍著一圈人,他努力伸手去向那些人求助,可他們所做的是用棍子狠狠敲打他的頭,然後讓他在裏麵越陷越深。
陸遷出神地盯著那兩個胸針數秒,然後揉著發脹的太陽穴。
他喊:“狗二,你在嗎?”
他等了一會兒,卻詫異地發現腦海裏一片沉寂,不僅沒有狗二嘰嘰喳喳的聲音,就連往常那股在他喊出聲就會立馬鑽進鼻子裏的亂七八糟的花香也沒有了。
陸遷心慌慌,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超出他的掌控範圍,朝著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
“狗二?!係統!你在嗎?!”
他不死心地又喊了兩聲。
依舊是無人應答。
陸遷的眼神開始慌亂,嘴唇也控製不住地顫動,他試圖裝作平時與狗二鬥嘴的模樣,一邊站起身一邊說:“狗二,別跟我玩捉迷藏了,這樣一點都不好玩。”
“別玩了,快出來吧!”
“狗二?!狗二!”
陸遷的表情越來越黯淡,越來越麻木。
“你說過要陪我的,你難道是在騙我嗎?!”
“有本事你就一輩子都別出現,別讓我抓到你,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我就…”
到後麵,陸遷的聲音越來越小,剩下半句話被從窗戶縫裏溜進來的風吹得幹幹淨淨。
我就剩下自己能依靠了啊。
陸遷頹喪地扶著桌子滑坐下去,無力地抓了抓頭發,心底突然湧起難以言喻的煩躁與愁悶。
呆坐在原地愣怔片刻,陸遷倏地從椅子上彈起身。
“應該在這裏…應該在這裏…”
陸遷嘴裏一邊念叨,一邊開始四處翻找。
他從房間的東邊跑到西邊,視線從左掃到右,從衣櫃尋到書桌,最後翻箱倒櫃找出來了一包煙。
尼古丁能夠緩解情緒與壓力,這是陸遷從別的小混混身上學到的。
盡管先前他從未嚐試過,但他現在很需要這種東西來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甚至來不及去回想這包煙到底是誰的,哆哆嗦嗦拆開包裝,從中間抽出來一根。
冷汗涔涔的嘴咬緊煙尾,他翻動的眼珠子在四周來回巡視,然後伸手一把撈過煙盒邊上的翻蓋打火機。
不知是因為手太抖,還是因為打火機放置的時間太長,陸遷摩擦著滑輪,連續滾動了五六次才點出火。
陸遷銜著煙,盯著出火器前端躍出那一點幽藍色火光,深吸一口氣,臉往前探了一點。
就在煙頭與火苗接觸的一瞬間,硌在掌心打火機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熱度,直接燒穿了陸遷的皮膚,烙下深且焦黑的花紋印記。
房間裏倏地迸發出一股難聞的燒焦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