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身穿燕尾服的人躺在沙發上悠閑翻動報紙,不知看到了哪裏,他的動作一頓,然後緩緩坐起身。

“看來時候到了。”

隨著沙啞的嗓音響起,擋臉的報紙緩緩下移,露出其後那張帶有詭異花紋的麵具。

暗色的燈光自上而下傾瀉在麵具上,隨著佩戴者的動作,麵具上的紋絡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扭曲,翻滾,糾纏。

男人合上了報紙,一邊整理襯衫上的藤蔓袖扣,一邊扭過頭:

“索塔西,我們該去收網了。”

聞言,不遠處瘦瘦高高的男人扔掉被啃得殘缺不全的大腿,抹了把嘴,露出帶著血絲的牙齒,咧開嘴笑到了耳根。

“好的,醫生。”

*

陸遷冷不丁被燙到後,手下一個不穩,把打火機摔了出去。

嘴裏銜著帶有火星子的煙隨著他的這句話,驀地掉在了腿上,本來就處於爆發邊緣的陸遷被燙又是一激靈。

“操!”

他爆了句粗口,猛地站起身,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

椅子咣咣當當倒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巨大的動靜衝進耳朵以後,陸遷翻湧的怒氣忽得一滯,他抬起的腳還維持著懸空的姿勢,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擰眉看著那把被自己踹翻的椅子。

他隻是想要借助尼古丁來平複情緒,但現在看來似乎適得其反,他不僅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甚至還有一種想要把所有東西都毀滅了的衝動。

陸遷攥著發疼的掌心,站在原地沉默。

或許他應該出去吹吹冷風,清醒一下頭腦。

這般想著,他繞開倒在地上的椅子,大步走出房間。

外麵夜色深沉,別墅區的人工河靜靜地流淌著,然後彙到最中央的大湖裏,攪碎一池子的粼粼波光。

陸遷沿著湖邊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表情卻是越來越難看。

愈是靜謐的環境,卻愈是叫他感到不安,體內仿佛有什麼東西要打破規則與禁錮,撕毀骨骼與皮膚,然後從他的身體裏鑽出來。

陸遷心煩意亂,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最後改走為跑,耳邊是嗚嗚的風聲,周身是湖邊潮濕的空氣。

他從西門跑到了東門,幾乎穿越了整個別墅區。

然而就在陸遷即將到達那一片木棉樹林時,他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個站在木棉樹下的身影,一度以為那是自己劇烈運動心跳加速而產生的幻覺。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又往那邊看了好幾眼,確認他並沒有認錯人。

躁動的空氣安靜下來。

陸遷望著那張隱於木棉樹影下的臉,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很平靜。

他平複呼吸,在窸窸窣窣追逐塵風的木棉花雨中,一步一步朝那個人走近。

聽到腳步聲,齊白昱轉頭望向陸遷。

他們四目相對,沉默寡言。

齊白昱當時的表情,陸遷想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個表情很複雜,陸遷無法描述它究竟想要表達來自齊白昱怎樣的心情,但是他卻從中感受到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齊白昱的心正在因為他的靠近而瘋狂跳動。

察覺到這個認知的陸遷自己都覺得可笑。

明明這人前不久還麵無表情地說自己是瘋子,然後正大光明地跟他的前男友一起招搖過市,怎麼可能會再對他心動。

陸遷抱著這個念頭一邊靠近齊白昱,一邊在腦海裏設想接下來他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麵對齊白昱。

憤怒?沉默?還是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