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那堆東西，陸淮舟回到家裏，把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就趕緊去浴室。
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在垃圾桶裏找東西，再多停留一秒他都感覺要窒息了，他得去緩緩。
陸予就換個鞋的功夫，一抬頭隻能看到一道殘影，那速度歎為觀止。
她們兩個人也需要洗個澡換身衣服，這個時候陸予就會想念自己家了，在這個地方擁有兩個浴室簡直就是奢望。
瓷南自知身上不幹淨，也不坐沙發，把東西從袋子裏一個一個拿出來，還好袋子比較厚實，裏麵的東西還是幹淨的。
陸予看她拿出的東西，有衣服，有明顯翻了很多遍的兒童讀物，也有不少已經洗得發白發舊的手製物。
越往下看，她的眉頭就皺的越緊，從這些東西來看，這幾乎是瓷南的全部家當了。
瓷南的東西很少，書本大部分放在學校，穿的衣服來來回回就那麼幾件，裏麵的衣服還有的替換，隻是小了些，外套就不是這樣了，整個冬天陸予就隻見過她的那件小紅棉襖。
陸予開始給瓷南買衣服，一方麵是她本身熱衷於時裝，隻是後來陰差陽錯當了老師，才沒有繼續從小到大追求的理想。另一方麵，她也確實是看不下去了。
“有少東西嗎？”見瓷南停下動作，放柔了語氣。
“都在這裏了。”緩了一小會兒，瓷南的情緒也恢複過來，她仰起頭，試著對陸予笑一笑。
陸予心裏一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瓷南揪出一張濕巾簡單擦擦手，從口袋裏掏出許月藍給她的三張紙幣，塞到陸予手裏。
陸予怔了怔：“怎麼了？為什麼要給我這麼多錢？”
瓷南說：“家裏來了客人，媽媽讓我出去住一段時間。”她的語氣很平靜，隻有還略顯稚嫩的聲線像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我一直在麻煩你們，花了阿姨不少錢，這些可能不夠......”
“足夠了。”一向都很有耐心的陸予忍不住開口打斷她的話，“瓷南，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陸予思索了片刻，眼裏是止不住的柔軟和苦澀，她強自笑笑：“你知道什麼是情緒價值嗎？”
“情緒價值？”瓷南從未聽說過這個詞，她搖搖頭，等著陸予給她解答。
“嗯......比如說，你在我家住，穿上我送給你的漂亮衣服，吃完我做的飯，都會讓我感覺到很愉快。
表麵上看起來是我在付出，可實際上呢，我從你的身上獲得了同等的東西。你穿著我挑選的衣服很好看，這是在肯定我的眼光，你每次在飯桌上說我做的東西好吃，在我看來是對我廚藝的讚美，你遇到了難處來找我幫忙，也會讓我覺得自己在被人需要。”
陸予彎下腰摸了摸瓷南的頭：“所以呀瓷南，你從來都不是什麼麻煩，相反，你一直都是給予者的角色。”
“哢噠”一聲，陸淮舟收拾好從洗浴室出來，穿著一身成套的長袖深藍色家居服，整個人放鬆下來。
陸予輕輕推了推瓷南：“快去吧，記得別在裏麵睡著了。”
睡著那一次算是過不去了，陸予沒少叮囑她。
瓷南小聲辯解：“隻有那一次啦。”
她來到浴室，裏麵的熱氣撲麵而來，旁邊水淋不到的架子上放著疊好的衣服，一人一層，瓷南的在第三層，是陸予特意坐車到商場給她買的衣服。洗手池上擺了三個牙刷牙杯，其中一個杯子上印著卡通圖案，牙刷是兒童專用的小頭。
瓷南打開開關，水和地麵接觸發出的聲音足以掩蓋其他聲音。
她終於能放任自己低聲抽噎，眼淚源源不斷湧出來，與水混合著。這裏沒有人看見，也不會有人能聽見，瓷南依舊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壓著嗓子抽泣。
被需要，被肯定，被正視，而不是被當做累贅。
瓷南有的時候很希望自己什麼都聽不懂，這樣她就不會在聽到外婆對媽媽說“如果不是因為瓷南，你現在也就結婚了”後，有一種強烈的愧疚感。也不會在外婆病重時的“我不能去醫院，錢都用光了瓷南怎麼長大”中，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消失。
所以哪怕她潛意識裏清楚陸予隻是在安慰她，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這些話。
後來想起一切的她再重新回憶這一世的小時候，發現正是因為有了與陸予和陸淮舟短暫相處的這一段時間，讓她走上了和前一世完全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