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闔上的瞬間,狂風四起,一盞盞油燈被吹得幾乎要熄滅,卻又始終堅持著哪怕如豆的火苗,抄著經文的黑布條幅在空中翻飛,獵獵作響。

兩股看不見的力量在對峙,彼此都緊繃到了極限。

一顆,兩顆,三顆……無數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砸在地上,濺起微小的水花。

“後悔了嗎?哈哈哈……她後悔了……你們看,我就說誰幫了這瘋婆子都會後悔的。”

尖細的聲音在耳邊飄忽,齊梵猛地捏緊拳頭,警惕地環顧四周後快速退到門邊,用後背緊緊貼著木門。

恐懼在一點點放大,她感覺自己腦子裏緊繃的弦快要斷了,眼睛不斷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逡巡,防備著任何可能會驟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恐怖場麵。

“別怕,在這裏我們不會顯形的,再說你很快就跟我一樣了,嚇你沒有任何意義。”音色變得沉穩,仿佛又換了個人,不對,是換了個鬼。

“胡說!我不會,他答應了我三年後放我回去。”齊梵心虛地反駁著。

“三年,恐怕三十年都不會如你所願。”

“為什麼?”

“你聽見那老瘋婆子說的話了嗎?以我們血肉喂食黑咒,她兒子可續命至下一任繼承人出現,可這繼承人出現之時,便是她的寶貝兒子喪命之日。你覺得三年內,她能讓這事發生嗎?你信任的跺佧少爺,能把命拱手相送?”

“可是……可是他就不要……”

“當然需要繼承人,但十年,二十年,他還有時間,世界之大,難說就不被他找到破解之法。你以為今天他走得那麼急,是為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我得等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傻姑娘,你哪裏有這樣長的命數。黑咒早已盯上你了,我們能頂個兩三年已是極限,你左胸心髒處的紅點看見了嗎?”

齊梵扯開衣襟,隱約一點緋紅在雪白的皮肉下,煞是好看。

“待這個紅透出皮肉便會慢慢開始潰爛,一點點爛入內裏,深入心髒,等你感覺到痛時,基本離死期也就不出三五日了。那種痛,是真正的撕心裂肺,等你嚐過了,你就知我們為何寧願被他們打散魂魄,也要報仇了。”

這個女鬼聲線尤為平靜,仿佛隻是在說什麼不相幹的閑話,而聽在齊梵耳裏,就像是萬裏晴空突然來了一聲響雷,震得她肝膽俱裂。

恐懼,絕望,不甘,憤怒,委屈,各種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洶湧而來,她有些無力,軟軟癱在門上。

“現在你怎麼想?”一個女鬼開口問道,聲音聽起來便是急性子。

“我為魚肉,還能怎麼想?終究不過就是等死,可笑的是我還真以為自己不一樣,不自量力。”齊梵笑著搖頭。

“瘋婆子送你進來的目的,你還不懂嗎?”

“她怕你。”急性子女鬼沒等齊梵發問便自顧自答道。

“怕我做什麼?”

“嗬嗬……你是我們的希望……呃啊!……”

“滋啦,滋啦……”空中不時閃過一點火星,少許黑灰隨之落下,還未及觸地便消散殆盡。

淒厲的嘶吼聲、咒罵聲以及悲泣聲四起,裹挾著淡淡的焦糊味縈繞在齊梵周圍。

空氣中仿佛有一道氣牆從中間向房間四周擴散,壓迫得齊梵難以呼吸。

眼前閃過一道模糊的朱雀影子,齊梵胸腔一陣翻滾,大口鮮血噴湧而出,卻半滴也落不到地上,反而懸浮在空中,被那道模糊的影子吸食得一幹二淨。

“滾開!”

聽得一聲厲喝,身後的門突然被打開,後背瞬間便落入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

再也無力支撐的齊梵任由意識模糊下去,早死晚死而已,她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

醒來已是早晨,跺佧躺在自己身側,似乎還在熟睡,長睫毛隨著呼吸微微翕動。

齊梵輕手輕腳地準備下床,卻被跺佧攔腰撈回被窩。

“別急,再休息會。”

齊梵身上一僵,趕忙要扯開他牢牢環住自己腰肢的鐵臂,“你鬆開我!”

雖然知道昨晚她被嚇壞了,而且那些髒東西顯然給她說了她不該聽的,有現在這個反應也很正常,但她這樣明顯的防備和抗拒依然讓跺佧有些不悅。